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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刀
“我给你两个选择。”宣珏比出两根纤细手指,“一、拿着你的一万两走,留下消息;二、留下消息,并留下十根指头。”
万事通算是听明白了,今天起了贪念,却一脚踏进蛇窟。
这消息已经由不得他想不想卖了。
沈见山将他提着领子按在长椅上,剑在他身侧明晃晃地亮着。
“说吧,我的耐心并不多。”宣珏语气冷了下来,今天为了得到有用的消息,已经花费很多精力了。
而这个万事通,竟敢到她面前耍无赖。
也不知道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暗市上的黑吃黑事件时常发生,万事通是真的相信,面前这位会切下他的手指。
他心思活络,敲诈不成,便换了副乖顺的模样,谄媚笑道:“大人需要的消息,小的哪敢不告知啊。”
宣珏当着他的面数了一万两价值的银票出来,搁在桌上。
万事通骗不到十万两,拿个一万两也行。
他眼热地伸手接银票,却被剑挡了回来,只得悻悻地收回手,坐立难安地将手放在膝盖上。
宣珏分了半叠过去,道:“先给你一半,做定金。”
她分明与他同坐在一张桌上,但她身上矜贵疏离的气质,令他十分受挫。
他的狡诈心机在绝对力量面前完全无法展开。
万事通手里的银票在发烫,他阴暗地想,凭什么投了个好胎,就能将钱当水花。
他拼死拼活才弄来的消息,而她像数纸一样就能轻易数出一万两。
“你想知道什么?”
“王磊倒卖官盐,是和谁做的交易?”
万事通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肌肉结实,在淬火房中挥汗如雨的身影。
他张嘴,舌头却拐了个弯:“王磊的盐都卖给兔子了。”
宣珏疑惑:“兔子是谁?”
万事通闭口不言,手爬到银票上,薅了一把,塞进自己衣襟里。
他含糊地说:“兔子嘛,人老得快死了,前两年见他都走不动道儿了,现在不知道还活不活着。”
宣珏若有所思,盯着他,“你的眼睛转得很快,不会在骗我吧?”
万事通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拢了拢桌子上的银票,打哈哈道:“我怎么敢。”
“兔子现在在哪,你带我过去。”
万事通恨恨地看着桌上又多出来的银票,一边扒拉着银票,一边嫉妒她。
这个胎投得真好,求求老天爷下辈子换他当一把皇子皇孙吧!
宣珏他们在万事通的带领下,到了兔子的住所。
万事通在前头敲门,而宣珏摸了摸门扉,看着指尖上厚厚的灰尘,忽然道:“不用再敲了,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敲门的手滞在半空中,万事通僵硬地放下手,转过身后语气轻快,“那没我的事了,我就先告辞了哈。”
“等等。”宣珏面无表情地叫住他,长睫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翳。
万事通并不担心他的谎言会被识破,知道真相的还活着的人,用几根手指头掰着数都能数出来。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要加钱啊!”他趾高气昂地扬着头,怕是忘了在酒楼里,被按在长椅上不能动弹的怂样。
宣珏一声不吭,反手从沈见山腰间抽出长剑,一剑捅进了万事通的肩膀。
滴答,滴答。
猩红的血砸在了地上,万事通捂着肩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因痛楚而站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靠在了陈旧落灰的朱门上。
他喘着粗气,脸色惨白,阴恻恻道:“你这是过河拆桥!做出这样的事,整个暗市都不会有人再与你交易!你这身份,就不怕外头的人,知道你来暗市找我买消息...?”
长剑垂地,在水泥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剑上还滴着血,宣珏就这样将剑扎进了万事通的耳旁。
砰的巨响,万事通抱头尖叫,“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兔子府里的树枝已经伸到墙外了,我粗粗一看,他种了十几种不同品类的树木。更不用提看不见的地方,还会有很多低矮的花木和灌丛。”宣珏拔出剑,用万事通的脸擦了擦剑身上的血,“大量的盐会改变土壤品质,不适合草木生长,他这个爱花草的人,根本不会收官盐。”
“一来他用不上,而来官盐出了暗市,就无法流通。否则,很容易就被追查到。”
听完宣珏说的一切,万事通已经不敢再说话了。
他缩在门边,惶恐地看着宣珏和她身边那个强壮的男人。
他骗了他们,生怕他们觉得不痛快,再给他补上一刀。
宣珏把剑送回剑鞘,对坐在地上的万事通道:“你骗了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捅你一刀,一万两算你的药费。若是我听到了一丁点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天涯海角你也难逃一死。”
直到他们的背影缩小消失不见,万事通才趴在地上大口呼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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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既然一早便觉得他不可靠,为何还要给他额外的银两,叫他带路?”
宣珏和沈见山在暗市的街道上穿梭,这里人流量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冷清。
她抬着头四处张望,注意街边每一个门牌和门面。
“万事通此人阴险狡猾,他放出来的消息,不可全信,也不可全不信。他告诉我们的‘兔子’是假,王磊在暗市与人做过交易是真,并且这事不止一个人知道。”
宣珏之前也只是推测王磊的官盐是在暗市变卖的,经此一遭,便彻底确定了下来。
沈见山恍然,“殿下英明。”
宣珏被夸得微微羞赧,轻咳几声,在一家连牌匾都没有的铺子前停下,“别拍马屁了,上去敲门。”
沈见山去敲门的时候,门正好从里面打开。
抱着长枪的男人满脸欢欣地走出铺子,与他擦肩而过。
这铺子从外头看门扉矮小,不像什么大家。
但进了门,里头却别有洞天,店里摆了两只烧得通红的火炉,铁水红彤彤的,像游走的红龙。
炽热的铁水随着捶打飞溅起来,宣珏保持着距离,对正在敲铁的男人道:“敢问阁下是否就是铁锤?”
戴着玄铁面具的男人抬起胳膊随意地抹了把下巴上的汗珠,手中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回道:“你要做什么东西?刀?枪?剑?说清楚点。”
宣珏提高音量,“你认识王磊吗?!”
金属敲击声骤然断了,很快又若无其事般续上了。
宣珏心中一喜,她起先是想起在杨振行家看到那把玄黑剑,于是便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造剑者,再通过他获得杨振行在暗示交易的证据。
没想到铁锤竟然还认识前盐铁使王磊,这真是意外之喜。
“铁锤,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认识王磊。”宣珏不敢靠太近,只能隔空喊话,“你停下来,我们谈一谈。”
铁锤沉默地挥锤。
宣珏急了,“王磊贪污官盐,牵连无数官员,斩首者,流放者,不计其数。多少人因为这个案子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她指着挂在墙上的一把泛着幽黑光泽的剑,“我在一个大人物的家里,也见过这样独特的剑。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我想你一定知道些内幕。你为何不站出来,为那些枉死的人伸冤呢。”
铁锤放下锤子,直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宣珏,“那些盐是我买下的,那把剑是我锻造的,剑是王磊用来送人的。”
那把剑最后被送到了杨振行手里。
王磊和杨振行就是一伙的,结果后来事情败露,反被杨振行灭口。
数目对不上的钱,应该就在杨振行手里。
宣珏怔了一瞬,所有谜团就在她眼前,三两句话解开了。
真相来的太容易,她竟然有种不真实感,飘在云上似的轻乎乎。
害怕又是像万事通一样,来诓骗她的。
“话已至此,你们可以离开了。”铁锤展开手臂,指向门的方向。
逐客之意溢于言表。
宣珏语塞,“那我要打造一把剑。”这样你就不能赶我走了吧。
铁锤从身后的铁柜里舀出一勺盐,均匀地洒在通红的剑身上,动作很麻利,“你要锻造什么样的剑?”
宣珏思索了一会,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剑,“就像墙上这把这样的。具体情况你自己发挥。”
刚刚她用沈见山的剑捅万事通时,发现这剑有些旧了,剑身伤痕累累,是该休息了。
“好,做完再付钱。”
“你可以作为证人,指证杨振行受贿,与王磊狼狈为奸变卖官盐。”宣珏苦口婆心,“皇上会记你将功赎过,减轻你的罪行。”
铁锤嘴角动了动,像是自嘲。
宣珏见他有松动的痕迹,趁热打铁道:“你有什么顾虑的,不妨一并告诉我。”
铁锤叹了口气,苦笑道:“倘若我说,我杀过人呢?”
火炉内的温度达到顶峰,将炉鼎冲的噼啪跳动,屋内的氛围也如同火炉内一般,令人心生躁动,滚烫难安。
宣珏看着铁锤玄铁面具下的半张毫无攻击性的脸,看着他衣服上不同颜色的补丁,还有做完了产品才付钱的愚蠢售卖策略,实在无法想象,面前这个看似朴实无害的人,竟然会走到杀人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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