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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绥吉劭19
韶一安也正好想说这件事,他把拍到书架上的报纸重新拿起来,掸了掸表面的灰,
递给林静仪:“诺,明明白白写着。”
1988年6月1日起,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试行。
而他们所处的时间线为1998年7月的永绥村,要么是试点之一,要么试行结束,全国普及。
空气刹那间安静。
两人面面相觑。
林静仪呆滞道:“这是副本形成前,还是形成后?”
无论形成前还是形成后,藏书室里的报纸,都在告诉他们,永绥村所在的世界,体制健全、规则完善,甚至跟他们口中被称为现实的世界高度相似。
韶一安看向始终紧盯着黑猫的杨家莺:“永绥村在哪里?”
“荔建县啊。”
“再往上呢?”
杨家莺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阿妈说过等放完暑假,我要去荔建县上小学。”
韶一安脸色下沉,看向蹲坐在书架顶端的郁沅:“这跟管理局公布的信息完全不一样,副本一旦形成,会与外界切断所有联系,成为独立存在,外围是翻滚不休的黑雾,所以永远不要试图进入黑雾,走向死亡,这是政府投放了十年的资讯。”
“我曾经尝试过避开诡怪前往副本边界,事实证明,和管理局所说的无误,但是黑雾外面真的是死亡吗?”
郁沅不久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想得到答案,必须用生命去实践。
赌不起。
他轻甩了下尾巴,转身跳下书架,往后排走。
林静仪拿过韶一安手里的报纸,看着硕大的黑底通知文字:“管理局的信息没错。”
感受到怀疑的情绪,她轻叹了口气:“我的上一个副本活动范围很小,是在一栋六层楼的楼房里,楼房外面就是遮天蔽日的黑雾,有个新人不懂事,闯进去,再出来只剩半边身体,眨眼就死了。”
“我更偏向这个副本形成不久,所以诡怪的记忆还停留在能联系外界的误差里,不然他们没道理留在这个村子里。”
韶一安皱了皱眉:“从A-级升到S,连跨三个等级,怎么可能是刚……”
另一边杨家莺跟着杨喵走到最后一排书架,一边听他们激烈地讨论,一边帮杨喵抽取书籍,还不忘低声告诫道:“以后不要跟他们玩,他们脑子不好,阿爸说会传染的。”
郁沅用爪子翻书页的动作顿了下,转头看了眼杨家莺,疑惑地想bug没被修复?
“砰。”
窗户遽然碎裂,一颗小石头伴着四溅的玻璃碴,滚入房间。
空气凝滞了一瞬,几人反应极快地蹲下,躲在书架中间,微风从支离破碎的洞外灌入,透着若隐若现的腥味。
杨家莺下意识用触手卷住杨喵,放在自己身后,另一条触手做攻击状,缓慢又警惕地往窗口走。
阳光热烈泛着浅浅的红,远处的山体轮廓模糊成一片。
她个子不高,只能望见四方池和连绵的水田,至于屋子近处的情形,被窗沿挡住了个全。
郁沅跳上窗沿,扭头跟韶一安做眼神示意。
后者小心翼翼走到杨家莺身后探头,只见楼下站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穿着脏兮兮的灰色背心,顶着光头,对上视线后,男孩挑衅地晃了晃手中的弹弓,又把手指伸进嘴里拉扯,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第二个没有任何诡怪特征的小孩。
他垂眸看向杨家莺。
“八九岁的男孩,光头,很瘦,穿着灰色的背心。”
“是杨狗子。”杨家莺收回触手,偏大的眼瞳渐冷,“我讨厌他。”
韶一安沉默了下:“你不喜欢和讨厌的人有点儿多。”
杨家莺把窗沿上的杨喵抱下来,触手拖着它的后腿,轻轻地放到没有玻璃碎渣的地方:“我在幼稚园的时候,老师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他们先没有礼貌,我讨厌所有没礼貌的人。”
怎么滴水之恩都出来了,韶一安没理解她的话:“前后有因果关系?”
“我要走了。”杨家莺失去耐心,“房子坏了,主任伯伯会生气。”
韶一安:“……”
跟不上小孩子跳跃的思绪。
“韶一安,快过来。”许久没说话的林静仪忽然道,“永绥村在91年的时候因为山清水秀,上了当地报纸,标题下面贴了当时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照片里的这个人好像是村主任。”
走到门口的杨家莺闻言,掉头又走了回去,凑到林静仪旁边。
报纸上一共三张照片,两张纯风景,一张村中心,村中心的照片里主任穿着整洁的中山装,手里捧着保温杯,笑容和蔼,带着点拘谨。
跟现在伪人感极重的主任相差甚远。
几人保持着不尴不尬的距离,唯有兽化的郁沅,整个猫头都贴在报纸上。
韶一安拨开他的脑袋:“报社记者能进出村子,说明91年永绥村还没变成副本。”
“嗷。”郁沅应了下他的话。
林静仪把报纸展开,左边靠下方框起来的内容里,是永绥村的相关介绍。
坐落于浙南荔建县、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景色秀丽壮阔,村民们世代信奉一位名为三莲佛母的送子娘娘。
据说三莲娘娘非常灵验,只要虔诚、认真地祈求,无论什么愿望都是实现……
再往下是记者前往佛祠祈求但没成功之类的废话。
韶一安接过报纸,左左右右仔细地看了一遍,其他都是些当下的热点新闻,什么野猪上树,杀妻碎尸案。
他看向略显迷茫的杨家莺:“佛祠里供奉的菩萨是三莲佛母?”
“对啊。”杨家莺不识字,她困惑地看着再次把猫脸贴到报纸上的杨喵,古怪道,“你们是不是回错村子了?为什么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
韶一安:“……报纸上说它是送子娘娘,为什么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杨家莺转着眼珠,狐疑地看向半蹲在自己身边的青年,突然觉得阿哥的同学们能够考上大学真的很厉害。
她一定要避雷那所大学。
“她是菩萨,再是送子娘娘。”
说完,她抱起杨喵,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林静仪也有些看不过去,无语道:“你还没一个六岁小孩脑子转得快。”
走廊的打斗痕迹还在,瓷砖碎裂,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嘎声响,郁沅跟着杨家莺的脚步走得很快,跨过碎裂缝隙时,脚步停住。
他抬着前脚,金色猫瞳微微放大。
浅灰色的视线里,毫无生命的地板一起一伏,仿佛心脏鼓动。
“喵。”
杨家莺低头:“怎么了?”
郁沅绕着地板转了一圈,耳朵向后抖了下:“喵。”
杨家莺的理解能力很强:“主任伯伯会找人来修,但不能被他发现是我们弄坏的,他生气时会很吓人,我不太打得过他。”
郁沅:“喵喵嗷。”
杨家莺:“没关系的,他眼睛不好。”
郁沅:“……”
短暂的僵持下,藏书室里的两个人也出来了,像个小偷轻手轻脚地锁住门,然后把钥匙放在门楣上,似乎忘记里面的窗户被打破。
杨狗子已经发现他们了。
“还没走?”韶一安拍了拍手心的灰尘,“一起去水田?”
林静仪瞥了他一眼:“你有病吗,邀请一只诡怪。”
韶一安:“就不能是邀请我的猫?”
“好呀。”杨家莺没忘记阿妈给她的任务,出门找大学生玩,她本来也是要去水田的,再者杨狗子肯定会跟着大学生们,他可能知道阿哥在哪里。
找到阿哥,她要绞断他一条腿。
三人一猫小心翼翼的迈下楼梯,半蹲着从村主任办公室外溜过,韶一安还鬼鬼祟祟的探出半个头,看了眼办公室,发觉主任低头正在翻看什么东西,眼珠近乎贴到桌上。
压根不会发现他们。
夜晚降临,悬在中央的巨大月亮散发着猩红月光,目光所及,所有景物染上一层红。
凌晨三点,半山腰的佛祠里热闹十足,插了一整天秧苗的贺久晟和陈磊,因伤休息了大半天的韶一安和林静仪,还有消失了的郁沅。
“宁云呢?”林静仪疑惑道。
陈磊捶着酸疼的后腰:“在家睡觉呢吧,要不是你们喊我,这个点我梦都做两个了。”
佛祠大殿和前夜没什么区别,摇曳的烛火,浓郁的香火,还有巨大的佛母金身像,只不过金身像的某条手臂断裂痕迹还没消失。
韶一安跨过高门槛,第一时间去按侧边的电灯。
白炽灯亮起的瞬间,笼罩着大殿的诡谲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不由感叹:“科技的魅力。”
林静仪戳穿他:“电压不稳,闪烁起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还能说出这一句话。”
韶一安:“啧。”
与无视佛母金身像的几人不同,郁沅门槛都没入,优先仰头望向低眉垂眼的佛母,慈祥温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感觉。
他一动不动地盯了一会儿,佛母没有眨眼,没有动作,也没有丝毫吸引力。
为什么和昨晚不一样?
“你在看什么?”清脆的嗓音在耳边乍然响起。
郁沅看向离自己极近的贺久晟,良久才说:“在看佛母,祂好像在眨眼。”
“啊?”贺久晟被这句话吓得脸色发白,他抓住郁沅的手臂,颤巍巍的连头也不敢抬,像男版宁云,全身都在发颤,“佛像怎么会眨眼。”
郁沅瞄了眼他手腕上的运动手表,理智值下降了。
“我高度近视,可是看错了。”他语调温柔,慢吞吞道,“你帮我看一眼,好不好。”
贺久晟犹犹豫豫地抬头,快速扫了眼,故作坚强:“没眨眼。”
郁沅紧盯着佛像,诚如贺久晟所说,确实没眨眼。
那昨晚是怎么回事。
陈磊把从家里偷来的不知名肉类放到供桌上,按照林静仪所教的办法,跪在供桌前,额头和膝盖都抵着地板,一字一句道:“希望菩萨治好我的疯鱼病。”
空气安静,林静仪小声提醒:“诚恳点。”
陈磊怒了,虽然小孩姐跟他说过手臂上的花瓣只能由佛祠里的菩萨治好,但副本的菩萨怎么想怎么诡异,他原本是抱着不治疗直接通关的想法。
反正出去后,任何伤口都能复原,少条腿都能长出来,没必要在副本里冒险。
林静仪这娘们叽叽歪歪地非说能触发支线任务的庇护,肯定有线索,要不是看在两个A级道具的份上,他才不会放弃睡觉的机会,跑什么佛祠求什么庇护。
“我陈磊诚恳地祈求菩萨能够庇护我,治好我身上的疯鱼病,谢谢尊贵的菩萨。”
回答他的仍旧是寂静的空气。
陈磊跪得膝盖都疼了,伸手把侧边的蒲团拖过来垫在膝盖下方,动作间,半个身形被破洞中汇聚的红色月光罩住。
桌上的供品瞬间消失,化为一缕白烟钻出佛母的鼻内。
“我草。”陈磊看得呆住。
下一瞬,手臂层层叠叠的莲花花瓣的枯萎脱落,落叶般堆积在地板上,就连在山洞前被触碰导致脱落的伤口,都重新结了痂。
虽然依旧能看见裸露的骨头,但好歹伤口凝结住了。
他明天下田插秧不用给手臂套塑料袋了。
郁沅快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腕,察看运动手表上的数值,89,和上山时一样。
神水会恢复理智值,菩萨的庇护不会。
“对了,哥儿们,山洞里的事情要不一起分享下?”陈磊憋了一天,憋不住了。
郁沅不动声色看了眼林静仪:“随你。”
佛祠内部除了佛像外几乎没有别的线索,他走到拆地板的韶一安身边,一言难尽道:“你在干嘛。”
韶一安拆得很兴奋:“看看下面有没有地下室、尸体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祭祀本嘛,一般都是什么嫁人、献祭、被所谓的神明诱导,然后酿成灾祸,全村团灭形成的副本。”
“佛祠通常是源头,而且你不觉得它的开门时间很诡异吗,哪有0点到6点的开门时间。”
郁沅沉默了下:“大概可能是为了吃夜宵?”
韶一安用水刃一连撬开数块木地板,听见他的话,打了个哆嗦:“别搞,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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