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夏天

　　“淮秋，什么时候去考？”中午沉默着吃完饭，怀城三剑客心事重重地在食堂的椅子上呆呆地坐着，陈橙开口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这周六。”
　　“那结果什么时候能出？”姜年急切地转头问道。
　　许淮秋咬了咬唇，慢慢低下头：“周日就出。”
　　姜年听到这呆住了。
　　“要是能上，你立马就要走吗？”陈橙看着呆呆的姜年忍不住问道。
　　许淮秋慢慢抬起了头，红着眼看着她们，声音颤抖：“嗯。”
　　“本来还以为能多待一两个月，怎么这么突然呀。”姜年瘪了瘪嘴，没忍住，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立马转过头去，不想让许淮秋看到她的眼泪。
　　一旁的陈橙也抹了抹眼睛，不放心地叮嘱道：“淮秋，你去考试不要有压力，到那边了要是有什么也千万别自己憋着……”
　　许淮秋没让她说完，起身缓缓抱住了她，然后把姜年也拉了过来。
　　三个人抱作一团的时候，许淮秋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不受控制了。
　　离别是成长最残忍的一节课，总以为还有时间，殊不知它早已悄悄降临，尚且懵懂无知的少女们在某个不知名的午后切身体会了。

　　“淮秋啊，接下来几天是打算留在学校还是回去备考啊？”办公室里，李知湘拉着许淮秋的手问道。
　　“李老师，我妈妈的意思是让我在家备考，”许淮秋缓慢地眨了眨眼回道，“她让我今天来收拾东西。”
　　李知湘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孩，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明湖那边竞争压力大，去了要照顾好自己。”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淮秋，虽然相处时间这样短，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些选择既然做出了，就大胆往前走吧。有空的话常回来看看。”
　　许淮秋点了点头，沉默着离开了办公室。回到教室看着座位上红着眼但依然帮她忙前忙后收拾课本的姜年和陈橙，她还是会怀疑，离开是对的吗？如果不走，这些事就不会这样难办，这些人就不会这样难过。
　　可这条路根本就容不得她选择，她就像个僵硬的木偶娃娃，一令一动，哪怕她现在有了眷恋，想要挣开枷锁与束缚。
　　“橙子，年年，辛苦你们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待会你们还要上课的。”许淮秋走到座位上哑着声音说。
　　陈橙和姜年两人默默退开，然后撇过脸去。
　　“淮秋，我们送你到校门口。”
　　“好。”

　　怀城处于亚热带北部边缘地带，东南季风带走了夏天，空留下枯黄的寒冷慢慢降临。
　　站在校门口的许淮秋切实地感受到，无故吹起的风不再热烈了，而是变得刺骨，吹得人四肢百骸剧痛无比。
　　“年年，橙子，这两天说是备考其实也要搬家了，周末去考试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好好上课，不要来送我，知道吗？”不然我真的走不掉了，许淮秋抿了抿唇，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你要常和我们联系，有空回来看看我们，我们有空也会去找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嫌我们烦。”姜年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去那里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要是有人欺负你或者你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和我们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陈橙轻拍了拍许淮秋的肩膀，“还有，你要常回来看看，不要去那边交了新朋友，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你可是怀城三剑客重要的一份子。”
　　许淮秋看着她们，撇着嘴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进去吧快上课了，我看着你们走。”她嘴角向下，强撑着笑对她们说。
　　直到再也看不见姜年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膀，她才慢慢敛去笑容。
　　她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直到风越来越大，冷到血液好像都凝固，她才看着校门口立柱后的那被风扬起的衣角轻声开口。
　　“江延清，不送送我吗？”
　　声音抖得好像风一吹就散了，可还是传到了该听到的人的耳朵里。
　　那立柱后的身影一动不动，长久沉默着，只是在冷风里兀自红了眼眶。
　　“江延清，”不甘于他的沉默，许淮秋倔强地盯着那丁点的白色，“我们再也不见。”
　　空荡的校门口安静到可怕，一句再也不见掷地有声。
　　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滴又一滴热泪，在十一月的冷风中凝结成句点，为这段没法命名的关系结尾，为一个两个热烈的夏天结尾。从此山高路远，你我，再也不见。

　　“阿姨，是我该向延清学习，因为喜欢人家女孩子就有考进年级前十的决心，常常送她回家……”
　　“那女孩子可优秀了，马上就要转学到省重点中学了……”
　　“家境也好，性格也好，和延清一样……”
　　“进了那所高中，以后怎么样都不会待在怀城的……”
　　沈添幸那天说的话在脑中回响，江延清捂住头蹲了下来。
　　是他的错，他那天不应该带宁姗出去散步，不然不会在巷子口遇见沈添幸，宁姗也不会受刺激犯病。
　　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在许淮秋多次明确拒绝后还依然狗皮膏药似的追着她逼着她。
　　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喜欢许淮秋，不应该来认识她打扰她。这几个月以来的相处是他贪心偷来的时光，他像个赌徒一样每天都在赌，他利用她的善良单纯，他本不该拥有这样一束光。她从来不属于他。
　　江延清竭力不哭出声音，只是蹲在那浑身发抖。
　　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他才慢慢抬起头，缓了一会后站起身，跟上快步离开的女孩。

　　他们好像总是这样，沉默着心照不宣。
　　许淮秋知道他跟在后面，但她不会转身，不能转身。
　　江延清也知道她知道自己在跟着，但他不会挽留，不能挽留。
　　所以他们连一句再见都不能拥有，最后一面都是奢望。
　　空留一句“再也不见”仿佛天堑横亘在他们之间，没有鹊桥的他们的故事无法形容，无法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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