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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莫名的心悸捂住严雪蒿的口鼻，促使她睁开了眼。她不知道自己又到了哪里，满头雾水地起身，周身只有一片浓郁的黑暗。
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成不变的黑。
这里太安静了。
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如擂鼓，难言的紧张逼迫她不得不大口大口呼吸。
突然，她看到了两个光点，从更静谧的远处缓缓而来。
光点越来越近，显出人形。
是姥姥和妈妈！
严雪蒿一时愣住，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满腔的委屈都在此刻溢出。
她又哭又笑，顾不上脸上的泪痕，只朝着母亲们飞奔而去。她迫不及待的想和她们倾诉。
然而……
严雪蒿慢下脚步。
她看着姥姥和妈妈在交流着什么，经过她时却无视了她，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
“妈妈！姥姥！”
她像是又回到了没有安全感的幼儿期。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这纯黑中不断回荡，又折回她的耳里，敲击鼓膜。
前方的人似乎才发现严雪蒿，她们回头朝着她笑了笑，做出一个推的动作。
严雪蒿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不受控制地朝后倒下。
“不——！！”
严雪蒿惊呼着坐起，满脸是泪，眉间化不开的郁气，整个人如同被剜掉了心脏，了无生气。她下意识扫视自身所在，就看到有个娃娃脸少年正蹲在她身旁，凑在她面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少年高兴地朝一旁喊道：“烨媎，她醒了！”
严雪蒿随着她的动作望去，只见晕倒前看到的高大女人们正在火边烤肉。
被少年称作“叶姐”的青年拿着几块烤肉走过来。她将一只兔腿递给严雪蒿：“姐们，你遇上什么了？怎么这么狼狈。”
严雪蒿警惕地没接，只直直盯着女人。
“叶姐”看到严雪蒿眼里的不信任也不恼，她撕下一块肉自己吃了，才重新递给严雪蒿。
山洞里满是肉香，霸道地往鼻腔里钻。
严雪蒿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山洞里昏睡了几天，一直被忽略的饥饿汹涌而来，口中开始分泌唾液，胃也早已经在抗议。
她咬下一大块腿肉，明明闻着很香很诱人的兔腿，在口中却如嚼蜡般，没什么滋味。
她机械地吃着。
出于某种直觉，她还是向“叶姐”简单说了妫莲的事。
“还真是巧了，我们正在找牠。”
“叶姐”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朝严雪蒿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继而道，“我叫妫烨，光辉灿烂的烨，姐妹怎么称呼？”
妫烨？这就是那个系统给的剧情中，最大的反派，妫莲一切痛苦的来源？
严雪蒿又看向青年，眼里带着探究：
或许是地理的关系，这里的人都有一看就很健康的小麦肤色，动作时也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
青年头戴一顶精致小冠，身上披着绣有神秘金丝纹样的白袍。
剑眉凌厉，浅金色双瞳在火光映射下，有一种别样的琉璃光彩。眼睛的主人噙着笑意，姿势放松随意的坐着，任由陌生伤者打量。
没有一点书中反派的样子。
严雪蒿和她们互通姓名后，放弃原本想要立刻离开的打算。
既然妫烨与妫莲站在对立面，那就有利于她。
女人们修整片刻，打算继续寻人，安排了那位叫妫青的娃娃脸少年留下，照顾严雪蒿。
严雪蒿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但因为淋了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体温度也很高。
她扶着墙，执意要跟女人们一起上山：“我醒来的地方很隐蔽，没人带着很难找。”
“那让阿青背着你。”
严雪蒿有些难为情，毕竟对方还是小孩，虽然从比她高一个头的身高上看不出来。
妫青倒是跃跃欲试。
“没事，你就让她背着，阿青这小子力气大得很，一天天精力旺盛的跟狼似的！而且昨天也是她背你过来的。”
“昨天？”
“嗯，我们也没想到你这小身板，这么快就能醒了，只睡了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妫烨有些打趣地拍拍严雪蒿肩膀，然后又递上一大块烤肉，“拿着路上吃吧，等回了我们部落，再好好补补。”
说起来，妫烨和严雪蒿差不多年纪，这让严雪蒿有种被当成孩子哄的羞恼，却又因为事实无法反驳。
几人收拾好东西出发，由严雪蒿指路。
重回这个隐蔽的山洞，严雪蒿眼尖的发现原地只剩一滩血渍。
她顿了一下，在心里和系统沟通，“系统，妫莲在哪？”
没反应。
“你不说就算了，亏我还想明白、想好好做任务了……”
“……”
“……请宿主说到做到。”
一个虚拟的箭头出现在严雪蒿眼前。
这种时候，系统倒是有用的很。
严雪蒿带着女人们轻易找到了捂着脖子的妫莲。
一群人四散开，包围住狼狈的美丽男人。
妫莲见到严雪蒿犹如耗子见了猫，瘫在地上不停后退，满脸不可思议。
不，牠怕的不是她。
严雪蒿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人，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够强壮了，可见过妫烨这群人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她在她们面前就跟小鸡崽子似的，比妫青还像个孩子。完全没眼看。
她重新看向妫莲，目光晦暗。
没想到系统真能让人死而复生。
倒也确实算是惊喜。
她没有理会脑内的噪音，也不在意身上持续不断的电流，她只死死盯着被五花大绑的妫莲，心中的怒火滚动着，亟待爆发。
她接受妫烨的邀请，欣然前往妫族做客。
。
妫莲被妫族人带走审问。
这时，严雪蒿才知道，妫烨和妫族的大巫、族长都早已发现妫莲的不对劲，一直在等牠露出破绽。
直到这次妫莲声称自己病了，一连好几日没有出现。
妫烨着手开始收网，带人抓了个现行。
在妫族将近一个月，严雪蒿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热情。
这里的人们热衷给孩子投喂，哪怕严雪蒿再三说了自己已经成年，也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大概在当地人心里，她的身高着实没有说服力。
熟悉后，年长的姐姐姨姨们每次见到她，总是会捏捏她的胳膊或者拍拍背，尔后很是严肃的碎碎念：“阿蒿你该再多吃一些。”“阿蒿你比我们上一次见面要结实了许多……”
两三个月过去。严雪蒿肉眼可见的强壮结实起来，当然也有和妫青一起锻炼玩耍的功劳。
妫青有着这个年纪天然的活泼，每天都有大量无处可去的精力，和一群半大小子们上山下河，没一个喊累的。
刚到妫族时，严雪蒿除了最初几日到处逛逛，但大多时候，她还是更喜欢在分配的小院子里，雕刻木头，再时不时拿小酒坛子给自己灌一口。
有次妫烨来找她说事，还以为她为了妫莲在借酒消愁，于是将她大骂了一通：“堂堂大女人，因为个小男人就颓靡至此，实在不成样子！”
严雪蒿晕晕乎乎地听完，才知道闹了误会，她捂着头给妫烨解释，她只是一时不能接受再也无法回到母亲身边，趁着还能记住母亲的容貌，用木头雕刻下来。
严雪蒿没有给妫烨解释过自己的来处，她们之间还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误会解开，妫烨想着哪怕不是为了男人，这么天天窝在屋里也不行，于是叫妫青带着严雪蒿一起锻炼一起玩。
两人混熟后，严雪蒿问妫青当时在山洞时看什么。
“当时看到你的一些头发，突然变白了，觉得有些奇怪。”
下山后妫青去问了姥姥，才知道当人遇到重大变故，心中悲痛却不能发泄出来，就会表现在身体上。
十三岁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觉得人就应当是快快乐乐的，所以她也愿意拉着严雪蒿一起玩，看着雪蒿媎重新振作起来，她自己也觉得很开心、很有成就感。
严雪蒿撩起半长的、已经全白的头发，想说些什么，却见妫青已经重新去布置陷阱。
她摇摇头也上前去帮忙。
严雪蒿这边过得充实热闹，然而，妫莲那边的状况却颇为棘手。
无论妫烨用了什么办法，牠都不肯透露为什么要伤害严雪蒿。
两边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妫烨获得神示。
……
记忆在这里断掉，不过陆成柏也终于抓到了到处逃窜的墨团。
严雪蒿睁开眼，看到了折磨她三年的所谓的“系统”，原来只是这样一团肮脏奇怪的东西。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此后，再没有东西能操控她了。
她左右动了动身体，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
妫族的姥姥阿咪们接纳了她这个不知来处的孤魂。
在去年，也让她和新一批初潮的少年一起参加了月节，得到了长辈们的祝福。
她拿着匕首，走近床边，正要下手时，却被一根藤蔓拦住了。
“先等等，我怀疑牠身上也有。”
陆成柏走上前，床上已爬满藤蔓，细小的分枝无情钻入男人的皮肤。
“唔，唔唔……”
妫莲被束缚住四肢，嘴上也被布团堵住，整个人拼命后仰，可惜并没有多余的空间给牠躲藏。
对待牠，陆成柏就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
藤蔓在妫莲的灵魂中迅速游走，大量的记忆扑面而来，在牠脑海的深处，陆成柏抓出一团同样的墨团。
她将两团墨团收拢，并召回所有藤蔓，“可以了。你自由了。”
她朝严雪蒿笑笑，“以后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严雪蒿目送神明走远。
她有点难以将陆成柏与端坐高台的神祇联系在一起。
祂的人感很强。
与妫莲胶着之际，妫烨曾通过占卜获得神谕：“魔种窃权，新神救世。”
妫族为了弥补妫莲对她的伤害，大巫亲自教她机关秘术，还把妫莲也给她处置。
让她来这里安心等待，一切将迎刃而解。
但不管如何，她真的自由了。
“噗呲。”
轻微的刺入声隐没进被褥中。
她看着床上的男人不停挣扎，直到牠的生命再次消散。
她坐在窗边，手下不停，直到一个新的小人像雕刻完成，她才抬头看向天空，瑰丽的晚霞铺展，宛如一把烈火，烧尽她心里的荒芜。
屋内不会再响起第二个人的声音。
而她终于可以认真去看看，这个极为不同的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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