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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
余季被那声音折磨了许多天,心想今晚就算是不睡,也要找出到底是谁在搞鬼,他走到小区单元门口,刚掏出钥匙,就发现家门外站了一个人。
那人斜倚着身子靠在栏杆上,正吐着烟圈,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放学了?”
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
余季有一瞬间定在原地,感觉自己无法思考了,小时候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让他感到窒息。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感到恐惧的,他长大了,也长高了,而对面那人在监狱里待了十年,头发都有些白了。
可是,心跳声如擂鼓,“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余季尽力让自己冷静,一瞬间反应过来,他前段时间听到的奇怪声音,很有可能就来自于眼前这位,否则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还特意在这个时间点等在门外?他觉得愤怒,为什么余阑还敢来打扰自己的生活?
也怪他自己,安逸的生活过久了,忘记了眼前人出狱的日子:“出来了?”
一支烟即将燃尽,余阑猛吸了一口,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一踩。
余阑:“行,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声爸都不叫了?”
余季反问:“你配吗?”
余季明白,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不该说这些激怒对方的话,尤其眼前的人还是个暴力分子,可一想起姚敏芳曾经受到过的伤害,他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恨意,哪怕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余阑看上去很不耐烦:“你妈没教你待客之道吗?开门。”
余季冷笑一声:“你怎么好意思提我妈?而且你没受到邀请,算什么客人?”
余阑确实被他激怒了,余季看他朝自己冲了过来,但他忍着没躲,朝对方说了句:“又想进去?”
余阑捏紧拳头,停下了。
看来牢里的改造还是有些用处的。
余季不想与他纠缠:“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余阑情绪激动:“拜你们母子俩所赐,我现在过得很惨,那个贱人把我金沙那套房子给卖了,我现在无家可归,也找不到工作,你还问我来干什么?你说我来干什么?”
本来余阑是打算到雅苑来找那个老太婆碰碰运气的,谁知老太婆没见到,反倒是让他有了意外收获。
十年没见,余季和小时候变化很大,若是在大街上碰到,余阑说不定根本认不出这是他儿子。
若是其他父亲,看到儿子长大成人会觉得无比欣慰,但余阑只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凭什么余季这么心安理得?他可以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而他老子却要在牢里待着?
余季听明白了:“要钱是吧?行,给你。”
余阑心想这小崽子居然这么好说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余季把从包里拿出来的纸币往空中一撒。
余阑感觉自己的自尊被践踏进了泥里,捡不起来了。
偏偏余季还问他:“难受吗?我妈当时比你难受一千倍一万倍,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眼看着余季开门进屋,余阑站在原地,身上的血管都要气爆炸了,他咬牙切齿地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币,朝外面走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余季回到家,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抱紧扑过来的馒头坐在门口,好半天,一动不动。
终于想起给姚敏芳发消息。
“妈,我到家了,晚安。”
他决定瞒下这件事,姚敏芳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平静生活,他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情去打扰她。
他已经成年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了,也是时候去承担一些事情了。
周辛瑞做了几天思想建设,终于在周天的时候去了余季家。
进了门,那种有些微妙的感觉又来了。
余季外婆家在一楼,白天不开灯的时候是有些昏暗的,和电影里艾力奥的房间很像。桌上的水果盘里摆了几个橙子,余季切了一个递给周辛瑞,修长的手指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果汁,这让他想起电影里艾力奥吃桃子的情形。
早知如此折磨人,他宁愿在家里背英语单词,还好有馒头在,周辛瑞心想。
但他发现余季也有一些心不在焉,难道也是因为那部电影吗?
既然艾力奥和奥利弗都能在一起,那是不是说明他和余季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可是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在一起吧,余季会喜欢他吗?
周辛瑞怕自己再想些乱七八糟的,提议道:“我们带馒头出去散会儿步吧?”
余季正要回答,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周辛瑞感觉余季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与此同时,馒头也开始叫。
周辛瑞离门近,正要去开门,被余季拉住了,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周辛瑞不要发出声音。
外婆去世已久,这里不太可能有访客,余季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余阑又来找他了。老式防盗门没有猫眼,他没办法确认,但如果门外的人真是余阑,他不想对方和周辛瑞接触。
敲门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余季穿过卧室去到阳台,拉开一点窗帘,看到了一个人离开的背影。
真的是余阑。
他又来干什么?
等人走远,余季对周辛瑞说:“今天你先回去吧。”
周辛瑞觉得不对劲:“余季,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的。”
余季看着他的双眸,看他真挚又关切的眼神,许久没说话。
余季不愿意说,周辛瑞不能勉强:“那如果你有需要,随时找我。”
余季:“好。”
确认外面没人,余季开了门,目送周辛瑞离开。
周辛瑞有些担心余季,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快出小区门口的时候,还不小心撞了人。
周辛瑞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烟味,皱了皱眉,但还是向对方道了歉。
男人没说什么,朝他点了点头。
余季等到晚上,也没等到余阑再来找他,阿姨做了晚饭已经离开,余季吃过饭,牵着馒头出了门。
许是之前流浪的时候受到过伤害,馒头不太喜欢去太远的地方,余季一般只牵着它在雅苑遛遛。
遛了好多圈,馒头终于有些累了,喘着气趴下来休息。
天色越发暗了,等馒头休息好,余季摸了摸它的脑袋:“走吧,回家了。”
听到“家”这个字眼,馒头很开心,程度不亚于听到“出门”,走在余季前方开路。
刚走到单元门口,馒头突然开始狂叫着往前冲,余季险些没拉住牵引绳。
但家门外并没有别人。
余季又检查了锁芯,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正疑惑,身后传来迅速靠近的脚步声,迟来的危机感将他笼罩,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被捂住口鼻吸入迷药的那一瞬间,余季想的是,还好周辛瑞已经回家了。
再次醒来,余季发现自己在卧室里,四肢都被绳子给绑住了,余阑坐在一旁的书架边,手里不知拿着什么在翻看。
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了,余季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试着挣脱绳索,奈何绑得太紧,“我的狗在哪里?”
余阑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终于醒了。”
余季加重语气:“我问你我的狗在哪里?”
余阑为他的焦急感到愉悦,可是不够,还不够:“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它,倒是你,现在或许应该担心担心你那位同学,好像姓周是吧?”
他侧过身子,余季终于看清桌面上放着的是什么。
电脑被打开了,屏幕上显示的是周辛瑞的照片,都是余季之前翻遍了他的动态然后保存下来的,当时收集的时候有多满足,此刻就有多后悔。
除此之外,他以前住院的病情证明书、周辛瑞的拍立得照片甚至他偷偷打印出来的监控画面都被摆在了桌面上。
余季盯着他的双眼通红:“你对他做了什么?”
余阑:“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像你,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你多歹毒啊,竟然想要绝我余家的后,跑去搞男人?”
他本来只是打算在房间里翻翻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谁知会有这些意外发现?真是没想到,他这个儿子看起来还是个痴情种。
那就赌一赌,赌余季对那个男孩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余季:“这与你无关。”
余阑:“也是,反正你是个精神病,精神病做事我这种普通人怎么能理解?真是没想到,十年没见,你居然得了精神病,这就叫什么?报应。你说我要是把你的病情证明书发给你那个同学,他会怎么想?”
他打开余季的手机,在屏幕上滑动片刻,找到了周辛瑞的名字。
余季难以描述此刻自己的心情,害怕吗?或许有一点。但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不愿受余阑威胁。
余季只能假装镇定:“你发了不就知道了?”
余阑:“你连这种事都已经告诉他了?还是说,你只是在唬我呢?”
他突然起身,拽住余季的衣领:“我警告你别再耍花招,他遇到的人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他刚刚用余季的手机给周辛瑞发了信息,不出所料的话,这会儿两个人应该快碰面了。
余季心一紧:“你什么意思?”
看他终于失去冷静,余阑很得意,把聊天记录拿给余季看,上面显示一个小时前,余阑以他的名义约周辛瑞去一个地方碰面。
而周辛瑞回复的是“好”。
余阑:“虽然我对小男孩不感兴趣,但我有一个朋友,他非常感兴趣。”
他在监狱待了这么久,哪来的什么朋友?只可能是监狱里的狱友。
什么人会因为对小男孩感兴趣而坐牢?余季不敢再想下去。
看着余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余阑很是满意:“说起来,今天用的迷药还是他给我的,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只用了一包。但是他嘛,就不一定了,毕竟他最喜欢玩弄人事不省的人了。”
余季疯狂挣扎起来,手腕被绳子磨破了皮也察觉不到一点痛意,愤怒的情绪像是要将他吞噬。
若是眼神能杀人,余季已经将余阑千刀万剐:“你怎么敢!不就是想要钱吗?要多少?我给你,你别动他!”
看来自己没赌错,余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在余季脸上拍了拍:“行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余季直视着他:“我求你……”不甘愿又怎样,没有什么比周辛瑞的安危更重要。
正僵持着,余季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是姚敏芳见余季今天迟迟没给她发消息,于是打来电话。
余阑指了指周辛瑞的照片:“别乱说话,让她打钱过来。”他按下接听,打开免提。
姚敏芳:“余季,今天怎么没给我发消息?”
余季:“妈,我吃了晚饭出去遛了会儿狗,回来在忙其他事,就忘记了。”
姚敏芳:“行,没事就好,我就打电话问问,那先挂了。”
余季:“妈,可不可以把下个月生活费提前转给我?我想买个东西。”
姚敏芳:“要买什么?”
余季沉默了一瞬。
余季一个人住其实没什么花销,虽然姚敏芳每个月都会往他卡里打钱,但他花得不多。他难得向姚敏芳提要求,姚敏芳只以为他要买的东西比较贵重:“算了,我也不问你了,你自己有数就行,不过生活费就不要用来买别的东西了,我额外给你转,挂了啊。”
没一会儿,手机收到了银行的到账提醒。
姚敏芳给余季转了六千块过来,加上之前卡里剩的,一共有一万多的余额。
少是少了点,但余阑也懂见好就收的道理,要是一次性要得多了,难免惹人怀疑,他问余季:“卡在哪里?密码多少?”
余季:“卡在床头柜抽屉里,密码030201。”
余阑打开抽屉拿了卡,怀疑地盯着余季:“你没骗我吧?”
余季:“我不会拿他的安全来赌,离这里最近的ATM机步行只要五分钟,要是密码不对,你完全来得及反悔。”
余阑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说完,他解开了束缚着余季的绳子。
余阑正要走,余季拦住了他:“我现在就要确认周辛瑞的安全。”
卡已经到手,余阑这会儿心情不错:“行,我这就打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余阑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老刘,钱已经到手,你可以走了,我们老地方碰头。”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余阑的脸色有些变了:“不是说好……”他意识到余季还在,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赶紧走!”
隐约间,余季感觉自己在电话里听到了周辛瑞的声音,是那种他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害怕的语气。
这一刻,他心里的恐惧到达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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