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送舟行

　　十九：违心

　　澹台晏阔步走回寝殿，吩咐万水千山任何人不见，不传唤，谁都不许进来，走到床边合衣躺下。

　　他想到刚刚因为拒婚与太后硬刚和为二人未来所做的布局，就不由得自嘲的笑笑。前日还以为，他是为自己动情，所以听到自己将要大婚的消息病倒，想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眼泪就顺着流了下来。情不知所起，半点由不得人……帝王不该有用心。

　　澹台晏，一躺就躺到了第二日，未进食、亦未出殿门，只是在早朝时间传话，身体不适，不早朝。千山万水急得蚂蚁乱转，亦不敢进去，千山偷偷跟万水耳语几句。万水飞奔出去，人刚进寒柳斋就大声的喊道：“白公子、白公子……”

　　白应忱听着叫的人是万水，立刻走出了房门，院子已没人，只能急切的脚步跑上二楼。

　　“白公子，此刻你可安好？”万水知道白应忱前日刚吐血，还是压制了自己的声音，缓和一些。

　　“谢万水公子关心，我此刻好很多？有何事唤我？”白应忱心里知道，叫的这么急切，多半与澹台晏有关。

　　“陛下，昨日下朝从太后宫里回来，就来寒柳斋，寒柳斋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内殿，不吃不喝也不让我们伺候。今个早朝都没起来……”

　　白应忱把万水的话在内心过了一遍，澹台晏昨日不曾来过寒柳斋，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去看看先。”回头刚叫：“称心……”想让称心，把自己披风拿来。话未出口，陆若川已把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并细心的帮他系好绑带，温和的说：“去吧，注意保暖，我在家里等你。”

　　白应忱看着陆若川微微一笑：“好！”

　　旁边的万水目瞪口呆，这二人，俨然一对情侣的样子……

　　白应忱在殿门口，贴在门上没有动静。轻轻的叩了三下门，温和的唤了一声：“陛下！”

　　停顿一会，里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何事”

　　白应忱说：“我可以进去吗？”

　　又停顿了一会，里面：“嗯”了一声。

　　白应忱对千山说：“准备一份清粥，稍后送来。”才推门进去。

　　看见澹台晏依旧躺在床上，于是到了一杯温水，送到床边：“陛下，何故？”

　　澹台晏没有接过水杯，定定的看着白应忱问：“应忱，你想离开这大秦宫吗？”

　　白应忱这看着他，一时猜不透缘由：“陛下，何出此言？陛下让我留就留，让我走就走。”

　　“我问的是你的心之所向，如果我不是秦王，你会愿意跟着我吗？”

　　白应忱愣了，这个问题他真的幻想过，如果他不是秦王，该多好？可是此刻突然毫无缘由的问起，他却不知如何应答。

　　可是白应忱的愣神，却让澹台晏想错了方向，眼神更灰暗了。他坐了起来，走下床，不曾看白应忱一眼，背对他，言语冷漠的说：“朕知道了，你想跟他走，你可以走了。”

　　白应忱一时更懵了，问：“跟谁？”

　　“跟那个小郎中啊！”澹台晏回头，眼神犀利冷峻的看着他，语气异常冷漠，带着嘲笑和蔑视的说：“或许还另有其人？”

　　这是第一次澹台晏用这轻蔑的眼神看白应忱，白应忱无力的回敬了一个卑微的笑，跪下行了个礼，用更卑微的说：“喏，臣谨遵陛下教诲。”说完，起身，低头退了出去，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澹台晏，想叫住他，但是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他已经消失在门口。

　　白应忱回到寒柳斋，并未上楼，直接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发呆。陆若川看他失神落寞的样子，心下了然。吩咐下人搬了炉子过去。自己则坐在白应忱对面说：“以前你烦闷总喜欢弹琴，需弹一曲吗？”

　　白应忱摇摇头，说：“不了，心境早已不同。”

　　“那我舞剑，你帮我看看精进否？”

　　“你自便！”白应忱没有看他，低头用碳钳拨了拨碳火，有条不紊的把茶壶，温了上去……

　　陆若川飞身出亭，几步蜻蜓点水，飞身出院，片刻折了一只红梅回来，以梅当剑，舞了起来。往日时光，重现眼前。

　　那时父母还在院里煮菊花茶，三个小孩追赶打闹……

　　应忱：“称心，拿我琴来。”世事随琴声出，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如泣如诉……剑也随着琴声，时而疾风扫雨，时而轻点湖面……

　　澹台晏站在高台上，看着亭中抚琴的人和园中舞剑的人相互呼应，这份默契也非常人可比，这是心意相通了吗？

　　入夜，刚一掌灯，万水蹦着跳入殿内，大叫：“陛下，陛下。白公子被太后叫人带走了……”

　　澹台晏看奏疏的手抖了一抖，忙问：“何时的事？为何不早报与我知？！”

　　“大约半个时辰，刚刚听称心说。”

　　澹台晏慌的一批，顾不上添衣，快步走了出去，万水赶忙抱着披风跟了出去。

　　澹台晏顾不上传步辇，大步阔星的朝太后宫里跑去。心里默祈求，应忱你一定要活着。他想起太后的手段，就周身一寒。亦不通报，就冲进了殿内。

　　“母后……”人未进门，已经慌乱的叫了起来。

　　“为君为王的人，如此不稳重……”

　　“儿臣知错……”澹台晏看见白应忱安然无恙的跪在一旁，慌乱的心跳才逐渐平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这么匆忙的赶过来，衣服都不曾添一件，哪里还像个帝王！是怕我杀了他吗？”太后瞥了澹台晏一眼，严厉的说到：“今日跟我拒婚时候倒有几分帝王之气。”

　　澹台晏不说话，头又低了几分。

　　“既然都在，哀家也实话实说，白应忱，哀家是想杀了你，不止一次起了杀心。但是都看在我儿对用情至深，怕伤了我儿，哀家已经是容忍之至。但是关系到大秦兴衰的事情，纵然让我儿伤次心也无妨。”话说给白应忱，眼睛确落在了澹台晏身上。

　　澹台晏亦直视着太后说：“母后，孩儿暂时不想成婚，也不完全是因为应忱，儿臣要做就做真正的王，而不愿意做一个傀儡皇帝。但是他这个人，孩儿是护定了！母后常教导孩儿要有一颗帝王之心，孩儿不敢忘怀！身为一国之君，想护的人护不了，还何谈雄途天下。夜已深，打扰母后休息，是儿臣的过错。请母后准儿臣携应忱告退。”边说边对太后行了一个大礼，以一个既礼貌，又不容违逆的姿态，直面太后的威压。

　　太后震惊于澹台晏的反应：“我儿果然已有帝王之姿，为娘希望有一天，你不会后悔，今天你自己的决定。”

　　“儿臣告退。”说完拉起白应忱，白应忱行了礼跟着澹台晏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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