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木

　　在豫城一呆就是快两年。
　　虽然因各种原因陆陆续续地更换了几次住所，不过日子倒还是过得安逸。
　　乌三娘暗地里应是费了不少神。卫逸春边扎马步边想。
　　在豫城她日日同蔡元学习拳法和调息，一日也没有断。蔡元常在乌三娘前夸她很聪慧，身子也灵活，一点就通。
　　因为侧重点的不同，蔡元这位师傅同大师姐的风格也有些不一样。
　　他会尽可能地让卫逸春体悟，感受每个动作的力道与气息，教得并不快，却十分细致耐心。
　　大师姐侧重力道的大小，能将每个人的力度调整到一个区中的状态。
　　想来慧莲师姐帮自己挡下刺客后，留下口信便带着鸡仔们匆匆离去，大师姐两年来也没寄什么信……
　　一种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惹得卫逸春使劲摇头将他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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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毛倒是不闲着，每日太阳刚冒出个头就骑着丙虎出了门，到晚上才气喘吁吁（应该只是丙虎）回来。这每天一来一回，二人把豫城摸的清清楚楚，跟当地的地痞流氓打成一片。
　　“我真是被当个畜生养着。”丙虎呜呜地哭诉。
　　“畜生还能吃好的，我……”话未说完，就被老毛一个碗排在脑门上。
　　“日日带你吃的那可是豫城好菜，老朽从小吃到大。要把你当小畜生，你怎么吃得到这种人间美味？”
　　“我不管了，日日跟着你去吃辣椒迟早断肠子，我也要去找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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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元拉着俩十几岁的小孩上刘府蹭饭。
　　府上守门的下人还是忘不了第一日见这男人时对方一只空洞的眼眶和脸上可怖的疤痕，每日把人引进来心里都会打怵。
　　“来啦？今日饭已经好了……哟，稀客啊，怎么把我们小老虎也送来了？”
　　丙虎被这个称呼呲得一身鸡皮疙瘩。
　　“来瞧瞧，这是我捡的，小老虎精，看着跟皖儿应是差不多大。”
　　刘夫人看着眼前身着黑色常服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
　　步入回廊，刘小芸为乌三娘安置了房间，不过乌三娘除了用膳很少住在这里。
　　掀开偏房帘子，只见一个面目俊秀，身量单薄的少年已安坐在内。
　　“阜宁给三姑姑请安。”
　　男孩起身朝女人一揖，声音不大却已有了八九分沉稳。
　　乌三娘默默看了眼身后满眼天真茫然的丙虎和时时刻刻面瘫脸的卫小春，又想起一把年纪还上蹿下跳的老毛以及表面乖巧伶俐实则锱铢较量，口腹蜜剑的云儿。
　　自己这都养出些什么玩意儿……
　　刘小芸姗姗来迟，笑意盈盈地让开饭。
　　丙虎连着受了快一月的饭刑，就差把头埋在饭碗里可劲儿吃。
　　卫逸春平日里胃口就不小，初次来刘府上吃饭时那一口气三碗的架势差点没把刘夫人吓到。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虐待他们，像样的饭都不给吃……
　　乌三娘没眼看，也不在乎礼数什么的，吃罢便离了桌。
　　她拿起卫逸春怀里的斗笠，拍了拍对方的肩示意在门口等她，自顾自出了房间。
　　半晌，刘小芸也难得没管什么规矩，忙不迭跟了出去。
　　刘家小公子胃口不好，只动了两三口便想放筷子站起，被刘小芸责备的目光瞪住，只得坐下随意再吃两口。
　　抬眼就看对面黑衣少年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有了些食欲，又扒了点饭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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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这些毛孩没学过什么规矩，腌臢些，你别介意。”乌三娘挠了挠头。
　　“师傅倒总是同我打官腔，罢了，被权势迷了眼，总归与师傅渐行渐远的。”
　　“师傅不计前嫌，为皖儿诊治，云儿不胜感激，又何来责备。”
　　乌三娘听的额头起汗。
　　她这个小徒弟心思细腻，细腻便罢了，还老喜欢在亲近人身上钻牛角尖。
　　做事尽善尽美，目的明确，生性多疑的毛病却可烦人，怨不得那驸马入赘五年便郁疾去了。
　　“师傅，我是真心这么说，云儿不求什么……自婚后，相公不久便去了，皖儿生下来爹也走了，娘待了不过一年也出了家。皖儿的病算好了大半，我怕自己日后有个三长两短才让他认你做干娘……”
　　刘小芸一双眸子楚楚可怜，加上操劳过度的满脸沧桑，十分惹人可怜。
　　三长两短……这女人如今在豫城只手遮天，连州府见了她也得退让三分，还把李赟那个老妖怪耍得团团转，愣是两年都没摸到他们一行人的踪迹。
　　这心计，妖怪都甘拜下风。
　　乌三娘觉得挺欣慰……却又有些无奈的心累，扶额叹息间，只见一暗卫从墙边跃下，到刘小芸耳边耳语的两句。
　　对方皱起了眉头，一把抓住女人的手道：
　　“师傅不是说一月后要去弗山，不如现在便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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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夫人看着蹲在门廊上冷静同乌三娘告别的小孩，没一会儿就捂着脑袋蹲着哭，叹了口气。
　　“皖儿，来，你同他聊聊天吧，娘有要事要办，你安慰安慰他，大师兄一会儿便来接他了。”
　　刘阜宁点了点头，慢慢蹲在男孩身边，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院子里的树。
　　丙虎抖着肩膀，因为哭的身子冷，狠狠打了个喷溢，一对猫耳朵应声而出。
　　刘阜宁震惊地看着他的脑袋，半晌没忍住，上手摸了摸。
　　手感比院子里的猫儿好了一倍不止，就是蹲着的那人惊得捂住脑袋跳了起来，一脸无措，脸上还挂着哭出来的鼻涕。
　　半晌，比自己高壮许多的男孩开始可劲儿淌眼泪，又用袖口去擦，鼻涕擦完又流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给”
　　“什么。”
　　“手帕。”
　　“擦在衣服上不干净。”
　　“唔，那是我的毛变的，洗洗就干净了。”丙虎一边擦一边自暴自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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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哟，这世道哟，吃个午饭就四分五裂的……”
　　老毛随便撸起袖子擦了擦嘴。
　　“你怎么说？要走了？”
　　“嗯，找人去，本来也是要去的，只是念着三姑娘的恩没走罢了。”
　　“老头你不走？这地方刘夫人只手遮天，待着恐怕不舒服。”蔡元数着乌三娘留下的银两问。
　　“怯，老骨头在哪儿不一样，再说这儿菜还和我胃口……那小老虎本事不行，毛都没长齐呢怎么带着到处跑？”
　　“哎，一把年纪还让我带孩子……真是命啊”
　　………
　　一月后。
　　驴车慢悠悠在山上前行，卫逸春躺在车里的草堆上，认认真真看拳法。
　　一抬眼，就见身旁女人头一歪一歪地往一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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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怪自己没看住，昨晚住店，老板女儿成亲，亲自取了女儿红请在做各位品尝。
　　自己帮老板提些板凳，转个背的功夫那不老实的就喝了睡倒在饭桌上。
　　“哎，小丫头，我一会儿就要到地方了……这山偏得很啊，也就我们这些上山砍柴打猎的住的近。你那表亲到底住哪儿？这山里可少有什么人家，据说还有些不能说的玩意儿，你可小心点阿。”
　　拉车的老伯热络地留她住下，被卫逸春拒绝了。
　　她看了眼身旁早就睡得不省人事的人。
　　女人在刘夫人的授意下易了容，五官却固执地没变，只是把那头惹眼的黄发弄黑了，穿上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深蓝道袍。
　　乌三娘五官长得极妙，有一种近乎雌雄莫辨的美丽。不施粉黛，挺立的五官和含笑的嘴角配上黑发，脱离尘世的清雅令人神往。
　　卫逸春晃了晃脑袋，一把将人抱起跳下驴车，朝嘴巴张老大的老伯一点头，留下银两便稳步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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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十分荒凉，乱石遍地，松木破石而出。
　　即便上山时是正午，此时云雾遮蔽山中也十分寒凉。卫逸春担心地摸了摸乌三娘的脖颈，幸而对方虽睡着，体温仍维持得很好，还是尽量调息，多分些热给对方。
　　山中水声潺潺回响，不绝于耳。
　　“要怎么找到你所说的那位高人？”
　　“不确定，不过在山上随意走动几步，应该能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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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暂时碰不到，那先考虑一下生存问题吧。卫逸春这样想，迈步往水流声走去。
　　穿过高耸的石洞，只见流水池潭中，赫然是一妖娆女子在沐浴。
　　对方胸脯袒露，流水如玉珠般滑落她光滑的肌肤，女人转过身来，浅浅一笑，眼中尽是风情，红艳的薄唇轻启道：
　　“来呀，小丫头，同我一同沐浴可好～”
　　卫逸春面无表情抱着乌三娘，转身抬脚便走。
　　是吸人精气的女妖怪。
　　话说高人上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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