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及影扛大旗

　　休息室里，手机突然收到一张照片。

　　影山平静地点开和日向的line界面，看到照片上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一个意外的人。

　　居然在巴西都能遇到？影山惊讶了好一会儿，他点开图片，接着两指放大，然后再缩放，但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一张合照。他高中时代的队友和初中时代的前辈——现在的男朋友，嚣张吐舌的合照。

　　牛岛这时从他面前经过去拿衣服，影山突然抬起头抓住对方的胳膊，他和牛岛虽然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队友，但两人毕竟都不是善于交际的人，所以也没怎么说过话，这还是影山第一次直白地表示出有话要说的样子。

　　牛岛疑惑地看向他，影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上面赫然是刚刚日向发给他的和及川的合照。

　　“日向好像遇见了及川前辈。”影山说，“在巴西。”

　　牛岛先是沉默地看了看那张合照，然后问影山:“及川去巴西了？”。

　　影山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讲。”

　　牛岛把手机还给他，转身去衣柜里取衣服，穿到一半突然说:“及川拍照很喜欢吐舌头。”

　　影山又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和及川前辈一起拍过照。”

　　“我也没有。”牛岛说完又觉得有些诧异，“影山你不是他的后辈吗？”

　　影山不说话了，他想，我是及川前辈的男朋友。

　　几天后影山在及川的推特上看到了和日向的那张合照，上面写——偶遇小不点，和队友介绍是老家附近上学的初中生，然后还艾特了日向，问他什么时候会长高。日向发了个发怒的表情说自己已经长高了。

　　及川前辈回阿根廷了，也没跟他讲。

　　晚上破天荒的，影山主动给及川打了个电话。

　　“及川前辈？”

　　“小飞雄突然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没什么。”

　　“想我了吗？”

　　“嗯。”

　　“……”

　　“嗯？你说嗯？”及川的声音有些不稳，“你说你想我了？”

　　“我想你了，及川前辈。”

　　嘟嘟——电话突然被挂断了，影山莫名其妙地看着变红的通话界面，不知道及川为什么要挂他电话。

　　但很快界面再次动起来，影山划开接通。

　　“及川前辈。”

　　“我在的哟！”

　　“没想到区区小飞雄居然都会说情话了真是好了不得！”

　　影山本想反驳说他没说情话，但忽然想起他打电话的目的，于是默了两秒，问:“及川前辈前几天去巴西了？”

　　及川愣了一下，用比他还疑惑的语气问:“小不点不是给你发照片了吗？”

　　“……”影山蓦地有些生气，直接道:“及川前辈去巴西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几天你不都在忙着训练，电话也没时间打，巴西离阿根廷又不远，有什么说的必要。”及川敷衍地说完，语气突然加重:“你在生气？”

　　“我没有！”

　　“你肯定在生气！”及川突然兴奋起来，“为什么？因为我不给你报备我的行程？你怎么突然开窍了？小飞雄！及川大人很高兴哦！”

　　“……我没有！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及川前辈真讨厌！”

　　生平第一次，影山说出了讨厌这个词，还是对着及川，他的前辈，他的男朋友，说了讨厌。

　　及川正准备问问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听见他这么说，就也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没等他发脾气，影山就快速地说了一句及川前辈再见，把电话挂了。

　　之后及川又打了回去，影山拒接，只发消息跟他说要睡觉了。连晚安都没说。

　　及川本来高兴的心情也被弄得有些恼火，冲着手机界面上影山的壁纸，狠狠骂了好几句笨蛋才消气。骂完就去训练了。

　　那段时间他俩的训练任务都很重，都正是需要在队里努力站稳脚跟的时候，有时候吵架真的没有时间去冷战也没有时间和好，忙着忙着就会忘记上次吵架的原因，又是见缝插针地打电话，发消息，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影山是真的不接他的电话。

　　后来突然有一天及川接了岩泉三通电话。

　　每一通都让他想不明白他的发小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第一通打过来莫名其妙笑了好半天，他表情都快成萨卡班甲鱼了，好不容易等他笑完正准备问问他是不是疯了的时候岩泉把电话挂了。

　　第二通是打过来辱骂他，天可怜见，阿根廷离日本那么远，他就算想惹岩泉生气也得有机会在他面前做啊。小岩你真的疯了吗？这么问完后岩泉却挂断了电话，果然是精神不太正常了啊。

　　第三通及川隔了好久才接，一接通，不是笑声也不是骂声，觉得岩泉终于正常了的时候，他突然说，我不是记得你拍了很多照片吗？怎么会没有！及川你不会还在做偷拍的勾当吧！

　　听听，听听，什么叫勾当？小岩真不会用词。

　　及川没好气地否认了。

　　岩泉却根本没听他的，又是骂骂咧咧着挂断了电话。

　　及川握着手机深呼吸，准备给自己的发小找一个治疗狂躁症的心理医生。

　　手机又是安静的几天，就在及川快要忍不住再给影山打电话的时候，接收到了岩泉发来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他和影山并排站在一起，他面部表情十分僵硬地吐舌，影山也不知道为什么面无表情地吐着他的舌头。

　　很诡异的照片。

　　与第一张相比，第二张就显得普通起来——普通的欠打。

　　他和及川那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男朋友站在一起，一共竖起了四根中指，放在脸颊边。

　　虽然都面无表情，但嚣张跋扈的气焰已经从屏幕里冲出来攻击到了及川。

　　及川咬了咬牙，还是发了两个问号给对方。

　　岩泉这次倒是回复的很快——影山要求的，你问他去吧。

　　及川心说，我才不要。

　　于是心安理得地对岩泉进行了电话轰炸。

　　“小岩？”

　　啪嗒——他挂断。

　　再拨通。

　　“iwa酱！”

　　啪嗒——又挂断。

　　如此重复三次，终于在岩泉一接通就威胁揍死他的时候停止了报复行为。

　　“所以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你要问我？”岩泉的语气还很不好，显然对他有很大意见。

　　“飞雄现在都不接我电话，那不是只能问你了嘛。”

　　“那也是你活该。”

　　“怎么就是我活该！”及川忿忿不平，“我什么都没做，他突然就生气了还说讨厌我！难道我不委屈吗？”

　　岩泉没管他是不是真的委屈，似是怕得不到回应的及川再发癫他总算慢吞吞讲起了事情的具体。

　　“前几天，影山突然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拍合照。”

　　“我很纳闷，但问他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和我拍合照，于是就同意了。”

　　“然后呢？”

　　“及川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

　　“同意了之后他好像放松下来，试图想对我露出一个笑容来，但失败了。有时候，他笑起来确实挺吓人的。”

　　“之后就一起拍照，他特意叫了牛岛过来帮忙，但令我们都没想到的是，他所要求或者说希望的合照好像不是普通的合照。”

　　“他问我可不可以在拍照的时候吐舌头。”

　　“我心想谁会跟你一样做那么恶心的动作，但面上却有点不知道怎么拒绝，毕竟也是我一开始问他有什么要求的，现在他说了要求，我总不能说，不，我拒绝？”

　　“我当然是同意了。影山也没再说什么，可后来明显，拍出来的照片实在有些放不上台面，太僵硬了我们，确实不如你和日向拍的好。”

　　“这么想了之后，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于是问他，及川和你拍合照的时候会是什么姿势。”

　　“他果然摇头说没有。垃圾川，你居然都没和影山一起拍过合照？我说这简直不可思议！”

　　“你手机里那么多影山的照片，居然没有一张和他的合照？！”

　　事情差不多叙述完，及川算勉强懂了一下来龙去脉，但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等等小岩——什么叫我没有和他拍过合照？飞雄这么跟你说的？”

　　“对啊，一副失落的样子。”

　　“可恶的小飞雄！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忘记！哪里没拍过合照？拍了却不记得反而怪到及川大人头上，我现在就要给他打电话质问他！”

　　“喂——你别冲动！喂——”

　　嘟嘟——电话再次挂断。

　　岩泉隔着数万里，怒骂及川的性急。

　　还没等他再次打电话过去阻止，及川却又马上打来了电话。

　　“小，小，小岩！飞雄这是在吃醋吗？在吃醋吗？在吃醋吗？”

　　声音颤抖着，很难以置信。

　　岩泉也挺难以置信的，“你居然只关注到了这一点？”

　　“因为真的很稀奇嘛！”及川忍不住笑，还有点不敢相信，“原来那天打电话说着说着突然生气是因为这个啊！真是可爱呢，小飞雄。”

　　“不过还真是，鱼的记忆吗？明明来阿根廷之前才带他一起去拍了大头贴，虽然最后还是以吵架结束，但也都完全忘记了吗？怎么可以！”

　　及川开始碎碎念，“话说，小岩你们第二张照片为什么都要对我竖中指，你们是什么恶势力吗？”

　　“第一张拍的实在不好看，于是就按照我的提议来了，影山虽然不特别情愿，但还是照着做了，对了我这里还有影山和牛岛一起竖中指的照片，你要看吗？”

　　“不用了！你怎么变坏了呀小岩？”

　　“当然是因为对象是你啊，垃圾川！”

　　“快给我解释，大头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啊啊，下次吧，小岩！现在想快点跟飞雄打个电话呢，byebye！”

　　嘟嘟——

　　继上次及川自以为的影山吃醋事件过去好久之后，有一天他又突然和岩泉打起了电话。

　　“小岩，现在是特别重要的时刻。”

　　“有什么话快说。”忙着制作球员训练计划的岩泉一手拿笔一手拿纸，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不要说废话。”他补充。

　　“快去看我发给你的照片，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从箱子里找到了刚来这里时带的钱包。”

　　“那次和飞雄拍的大头贴还放在里面，我看到就马上拍下来发给你了。”

　　“发给我干什么？”

　　“……不是你上次非要知道这件事的嘛！”及川气急败坏。

　　“我什么时候……哦，你说那次？”岩泉放下纸笔拿下手机草草看了几眼，“哦，很好，嗯，拍的真好看。”

　　“你根本没看吧，这两张根本就没有拍出来——”

　　“好了，我很忙，下次再听你废话。”

　　于是电话被迅速地挂了。

　　及川握着已经忙音的手机，额角不断冒出青筋，少顷，他咻地一下把手机砸到沙发上。

　　“可恶！小岩真可恶！”

　　他腾一下把自己也摔进沙发里，从桌子上把刚刚从钱包里拿出来放好的照片又举到手上看了看。

　　“什么嘛，就算再怎么看，当时飞雄也绝对没笑吧！”

　　他想起那个自助相馆，想起他摸影山脸的时候的感觉，又想起拍照的时候怎么都不顺利，影山总是笑的很僵硬，他为了时刻关注照片好不好看总要扭头去看影山，十张照片里有五张都只有他的后脑勺和影山一双或弯或平的眼睛。

　　回忆突然就清晰起来，他还能记得那天他们出去时天刚好下起了蒙蒙的细雨丝。

　　“怎么这样！”及川站在家门口的玄关前看着天边灰蒙蒙的云层，手伸出去试探了一下，果然接到了凉凉的雨滴。

　　“怎么这样！”他十分不高兴地皱起了眉毛，“偏偏在今天，偏偏要下雨。真是讨厌的天气！”

　　及川这么生气也是有原因的，今天他要和影山约会，现在他刚准备出门就下起了雨，尽管他不迷信，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爽。

　　不过好在不是他们碰面的时候才下雨，他这么安慰自己，觉得这也算是另一种幸运。

　　想着那个笨蛋早上那么早就去部里请假，觉得他肯定不会带伞，于是及川急急忙忙穿了鞋拿了把雨伞就踏上了和影山碰面的路。

　　但似乎跟这可恶的湿漉漉的天气有关，及川到达公交站的时候，要坐的那一趟刚好离开，于是他只好在原地等下一趟。

　　表情难看地摸出手机和影山打电话，未接，又打，还是未接。他抿了抿嘴唇，觉得在走之前至少得把飞雄不看手机的这个坏毛病改掉。他给影山留言说让他先不要过去接他，外面下雨，在学校里等着他过去就好。

　　还拍了雨伞的照片配文及川前辈带伞了，小飞雄乖乖等着就好，这样发给了影山。

　　结果在他坐上公交车前都没有等到回复，及川心里有些着急，但还是安慰自己说不定只是看到了但没回复。一定，一定要让飞雄改掉这个不看手机的坏毛病，再次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及川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窗外一闪而逝的街景。

　　雨势肉眼可见地大了起来，车窗被淋出一道道蜿蜒绵亘的痕迹，连外面的景象都被雨汽朦胧起来。

　　及川思考了一个晚上自己要不要告诉飞雄他要离开的事，也在想如果告诉他要说的话怎么说，飞雄会怎么想，毕竟他们刚在一起不久，却马上就要开始远距离恋爱，飞雄年纪小，又是个排球脑袋，他对异地恋甚至异国恋有没有什么概念。

　　想来想去，翻来覆去，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他打了个哈欠，在等影山消息的同时难免又想到这些烦心事。如果今天是个晴天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他想。

　　及川和影山约好在乌野高校附近的车站见面，他们准备去县里有名的步行街逛一逛，和影山说起这个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乐意，因为会耽误训练时间，但及川说是约会，他就也同意了。

　　车辆还没停靠入站的时候，及川就已经看见了在站台下长椅上抱着背包倒盹的影山，他没好气地下车凑过去先摸了摸他的衣服，发现果然湿湿的，就有些愁的叹了口气。

　　“飞雄？飞雄？”及川摇了摇影山的肩膀把他叫醒。影山一边醒神，一边揉眼睛，口里含含糊糊地喊及川前辈。

　　及川应了声然后抱怨道:“怎么还是跑过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在学校等我吗，下雨了呀笨蛋，看不到吗？”

　　“和前辈们请假的时候已经快到约定时间，虽然下雨了，但怕前辈等的着急就跑过来了，手机也没电关机了，没有看到及川前辈发的消息。”

　　“笨蛋，你就在学校等着，如果过了约定时间见不到你我就会学校去找你了。”

　　“是吗？”

　　“当然是！现在怎么办，你看看你衣服都湿了，如果生病着凉——”

　　“嘘！”影山突然皱起眉毛表情严肃地在唇边竖起食指打断及川说话，“不要说出来，我不会生病的，前辈放心吧。”

　　“……快点去换衣服啦！笨蛋！”及川摁了摁他的脑袋，嫌弃道。

　　附近就有公共卫生间，及川让他换衣服是想让他把里面湿掉的衣服换掉，幸好影山为了赶时间跑过来没来得及穿外套。

　　“我不想换运动衣。”影山在更衣室外面这么跟及川说。

　　“说什么？衣服都湿了，快换了！”及川不听。

　　“运动衣会湿的。”

　　“……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考虑运动衣的事，还想不想训练了？”

　　影山犹豫了一会还是进去换了，及川在他臭着脸出来后跟他说自己带了雨伞没事的，他这才放松了表情。

　　那天似乎一切都不顺利，他起晚了，出门又下雨，笨蛋淋湿了衣服，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因为雨势越来越大只能坐在汉堡店等雨停。

　　“小飞雄真是笨蛋吧。”懒洋洋地支着下巴，及川突然开口。

　　影山嚼着薯条，嘟嘟囔囔地说我不是。

　　“证据呢？”及川好像是故意挑事，一直拿这个话题追着影山问。

　　“没有证据。”

　　“哼哼，那就是笨蛋了。”

　　“我不是。”

　　这么几段无聊的对话结束，及川突然把双手交叠搁置在桌上，下巴枕着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拿着汉堡吃个不停的影山。

　　“出来约会你就只会吃东西吗飞雄？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排——”

　　“不要排球。”

　　影山要说的话被打断，他不满地看着及川，三两口吃光剩下的，吞咽完后对及川说:“明明是前辈说要出来玩的，现在却要问我。”

　　“当然了，是约会嘛！”

　　“那我就想要去打排球。”

　　“但是排球禁止——”

　　“……”

　　影山瞪着他，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好笑到爆炸，及川笑吟吟地伸手去摸他的脸，指节在他嘴角处蹭了蹭，“太笨蛋了，都把沙拉酱吃到脸上了。”

　　“飞雄？”及川戳了戳影山的脸颊，“如果这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你会想做什么？”

　　“当然是和前辈一起打排球！”

　　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及川恨恨地收回手:“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都说了排球禁止！说点排球以外的事情吧！”

　　影山挠了挠刚刚被及川戳到的地方，感觉有些痒，“那前辈想要做什么？”

　　“是我在问你哦。”及川闷闷地回。

　　“如果这是及川前辈最后一次和我见面，前辈会想做什么？”

　　“真讨厌呢，飞雄。”及川拿起一根薯条恶狠狠地嚼着，“说出来你肯定会吓到你，会哭也说不定。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跟你见面，那及川前辈会把你绑起来带走然后再关进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里，每天只能看到我。对了，排球也不会给你留的。”

　　“什么！请不要那样做！”

　　“看吧，就说会吓到你吧！”及川哼笑两声，又没精神地瘫在桌子上。

　　“不过，这样的话就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谁要跟你最后一次见面，我们才刚在一起，你自己算算有一个月吗？”

　　看影山真的掰着手指一天一天算，及川又烦躁地伸手压住他的手，“别算了，笨蛋，不许算。”

　　影山就停下运算不自然的大脑，学着及川那样也趴在桌子上，他的手被及川压着，于是他便枕在了及川的手上，“及川前辈今天好奇怪。”

　　“哪里奇怪。”

　　“就是奇怪。”

　　影山说话时脸颊一动一动的，及川被蹭的手背很痒，但又舍不得离开那种触感，有一瞬他真的有过想把这个家伙一起团吧团吧塞进行李箱里带走的冲动，但是影山毕竟不是一件物品，他便叹口气，“我要走了。”

　　“现在就回去吗？”影山坐起身子准备收拾东西。

　　“不是这个走，是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

　　“我要去阿根廷了。”

　　总算将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及川颇有些放松的舒了口气，故作镇定地笑着道:“你知道的，及川前辈太优秀了。”

　　“是去继续打排球吗？”影山的语气带着一丝惊喜。

　　及川不确定地嗯了一声。

　　“那这是好事啊！及川前辈会继续打排球！”

　　影山的眼睛里带着光亮，他从来只对跟排球有关的事情抱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及川他一直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但也是因为知道，所以总会忍不住抱有期待，比如说，会不会，他会不会有代替排球的一天。让影山在注意到他会继续打排球的时候先注意到，他们可能再也见不了面了，他要离开了，去很远的地方，去阿根廷。

　　及川心里突然产生莫大的失落，但他还是强打精神说:“当然了，毕竟是我嘛。”

　　影山兴奋地说不出话来，语无伦次的，“那可是阿根廷，特别有名的运动强国，及川前辈好厉害，能去到那里！”

　　影山还在一个劲地说着什么，及川已经不想听了，“能别说了吗飞雄？”

　　“……为，为什么？”影山有点不明白，“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我不喜欢，很不喜欢。”及川重重地说。

　　他的眼睛好像包了一层雾，让原本明亮的蜜棕色暗沉起来，透露着一股子不安。

　　影山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安，但那毕竟是及川前辈，于是他抿了抿嘴唇，对及川极浅地勾了下嘴角。

　　那是及川教他的，在惹及川生气后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

　　也是他在哄及川，尽管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及川不高兴。

　　及川很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压在心头无形的怅惘又多了几分，他没忍住地咬了咬脸颊内侧的肉，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笑来。

　　“飞雄你还想去哪吗？”

　　影山摇摇头表示自己哪里也不想去，及川点点头表示知道，他又捏起一根薯条，假装不在意地提起:“阿根廷离日本有一万八千公里，隔了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会不会走的太远了呢？”

　　影山却误以为这是一个可以开始继续刚刚没说完的关于及川前辈在阿根廷的排球之旅话题的暗示，于是他马上说:“但是阿根廷真的很厉害，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啊，及川前辈！”

　　及川勉强笑了笑，不再开口。过了片刻他还是没忍住又说:“到时候就和飞雄见不了面了，我要睡觉的时候飞雄在训练或吃饭，我在训练比赛的时候飞雄就在睡觉，哎呀，没有见面的时候。”

　　影山愣了愣:“怎么会这样？”

　　“毕竟阿根廷和日本是有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呢！飞雄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影山有些慌张，“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不见面了。”及川惋惜地摇头，重重叹气。

　　“……”影山有些不情愿，马上想起什么似的:“我知道了，我们可以打视频电话的，及川前辈！”他说的是手机新出的功能。

　　但及川却说:“飞雄不是忘记带手机，就是忘记给手机充电，打不通的吧。”

　　影山一顿，马上保证说:“我会记得的，请及川前辈放心！”

　　及川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影山看他不信有些着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及川突然站起来，指着玻璃窗外对面街道上的一家店铺惊喜地说:“是自助相馆，飞雄我们去拍照吧！”

　　“哦哦，好！”虽然不知道自助相馆是什么，但影山很愿意跟着及川做任何事。

　　外面仍旧下着雨，地面湿淋淋的，雨滴落在大大小小的水坑里溅起一圈王冠样式的环，及川从门口伞架处找到自己的那一把，抖了抖，撑开，左手拿好，放置在他和影山的中间。

　　“要走了哦？”

　　“嗯！”

　　及川便和影山撑着一把伞，一起狂奔到了街对面。

　　“啊——水溅了我一身！”

　　到了廊下，及川看着裤子和衣服上的些许泥点子大声不满着，影山忍不住心虚地看向一边。

　　及川的视线很幽怨，上手把影山偏到一边的脸扭过来，狠狠揉了揉。

　　“对不起，及川前辈。”

　　“不原谅！”及川气道。

　　说着不原谅的及川，在下一刻又牵起了影山的手，带着影山走了进去。

　　室内只是一个光线暗淡的小房间，两把椅子，还有一个被绒布罩着的机器。

　　影山在一边看着及川捯饬和研究，心里还有一点想和及川讨论刚刚的阿根廷，他有一堆想要知道和诉说的，但及川不喜欢，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再提。

　　现在看到及川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他就有些蠢蠢欲动。

　　“及川前辈。”

　　“嗯？”

　　“我——”

　　“飞雄快点过来坐好！可以拍照了！”影山刚想说话，及川就兴奋地打断了他。

　　“我很久都没有拍过大头贴了！”他语速极快地说着，“飞雄肯定没拍过吧，及川前辈就知道！”

　　影山张了张嘴想反驳他，但他确实也没有拍过，于是只是又噘起了嘴，不服气的样子。

　　及川安排着影山坐下，又是教他怎么做手势，又是教他摆什么表情，影山像一只娃娃一样被及川摆弄着，一会儿被动伸出手比耶，一会儿又被安排闭上一只眼睛，一会儿又让他笑，笑的开心一点。

　　影山侧过头去躲及川扯他脸的手。

　　“及川前辈……”

　　及川的手劲很大，掰着他的手和脸都让他觉得不舒服，而且他也不喜欢这种被放在手中控制的感觉。他把及川的手拿下来握住好不让他们再动作。

　　“我知道怎么拍照的。”影山看着及川的脸说。

　　及川表情有些僵硬的不满，他扯扯嘴皮，试图勾出一个微笑，但失败了，于是他说:“好吧，既然你知道的话。”

　　及川不再说话，影山也安静下来。没有人再有动作，室内只剩下了呼吸声，和越来越重的心跳声。

　　“及川前辈，我们不拍照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影山出声打破了愈来愈重的寂静。

　　及川极轻地用手指点着影山的手背，不说话。

　　影山感觉他应该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时灯突然亮了起来，影山的手指还按在开关上，看见及川不适应地伸手在眼前挡了挡，他歪着脑袋，“不拍照吗，及川前辈？”

　　及川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开灯。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一些一直压在心上的重物通通扫了下去，心脏重新恢复平稳的跳动，他冲影山做了个鬼脸，“当然要拍了，笨蛋，及川前辈只是一时没有找到灯源开关在哪里！”

　　他们又坐好，面对着镜头，及川摆好笑容皮动肉不动地对影山说:“飞雄可是自己说了自己会拍照，等下如果照出来不好看，及川大人可是会生气的。”

　　影山则无甚在意地扭过脸去看着及川的侧脸说请放心吧。

　　显然，这张照片当然是被嫌弃了。

　　“只有飞雄你一个侧脸，嘴巴还动动动的，及川前辈也笑的这么僵硬，再来！”

　　两人都不动了，面对镜头如临大敌，不出意外的，这张也不行。

　　“啊啊啊啊飞雄你怎么不笑！”

　　影山耿直说:“我忘记了。”

　　及川第一次原谅了他，但后来他发现，不管拍几张照片，影山不是不笑就是笑的像要吃小孩。

　　“飞雄！”及川两手附在影山两颊边，表情分外严肃:“你不是说你会拍照的吗？”

　　“我会。”

　　“那是说你不会笑了？”

　　“……我会。”

　　“那你笑一个”

　　“……”影山勾起两边嘴角，露出八颗牙齿，眼睛眯起来。

　　“啊啊啊啊你还是别笑了，你故意的吗？想吓哭我！”及川愁眉苦脸地说:“我记得你笑起来不是这样子啊。”

　　影山还是那副表情，及川随手揉乱。

　　之后又拍了几张，及川总要在拍照的时候去确认影山有没有笑，一连失败了好多张。

　　“再来最后一次！”及川脸色难看地把刚刚那张照片放进包里。

　　影山点点头。

　　快要拍下去的时候，及川猛地歪头，和影山脸对脸。

　　影山这次却是很正常的笑容，似乎是被及川突然的动作吓到了，眼睛瞪得圆了些。

　　毫无疑问地，这次还是，拍照失败。

　　及川欲哭无泪地看着最后一张上他快占满了镜头的后脑，“我果然不适合和你一起拍照，飞雄真是太笨了！”

　　“明明是及川前辈太多事。”

　　“啊？现在是怪我吗小鬼，是谁一直都做不对表情！”

　　“为什么要做表情，只是拍照而已！”

　　“那我就是想看飞雄笑！飞雄连这都不知道吗，真是笨蛋笨蛋大笨蛋！”

　　最后仍旧以吵架结束了当天的约会。

　　及川把影山送回家的时候，在影山家门口，他们告别。

　　心知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的及川终究还是没忍住说:“我走了的话，飞雄你会想我吗？”

　　“会的。”影山郑重地点点头，“我会想前辈的。”

　　“……”及川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脸面朝着靠背。

　　“虽然飞雄那么说……”

　　及川又适时地想起他刚来阿根廷的时候，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影山联系，最后有一次喝的半醉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和影山打了一通国际漫游。

　　出乎他意料的是，电话只响了两秒影山就接通了。

　　“及川前辈？”

　　他本想笑着装作不在意地和影山说话，可听到影山声音的一瞬间眼眶就盈满了热意。

　　“嗯，是我。”

　　“及川前辈，我很想你。”

　　……

　　耳朵尖不自觉漫上红晕，及川猛地坐起来，“小飞雄真是，好了不得！”

　　他兴致勃勃地又给影山打了个电话，影山接的很快，就像此刻正守在手机旁边一样。

　　“及川前辈，我想——”

　　“小飞雄，下次见面，我们一定要去拍合照！拍很多很多！”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