珷玞乱玉

作者:夕澈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北珷南玞


      巳时,十七皇子御驾自内廷而出,驶向珷怀城以东,沉香木打造的马车上,顾昭璇双眼微闭,指尖抵在太阳穴,眉头紧皱,头疼的厉害,那周胜可真是个大酒罐啊!

      城东姚府,盍府上下早早的等在了门口迎接贵客。马车方停,沈全急忙上前放置好矮凳,顾昭璇一袭紫色常服,玉冠束发,走下马车,接受众人拜礼,淡然开口“免礼吧!”众人齐道“谢殿下!”

      目送着那人的背影进入正厅,姚竹心心口微涩,如今她已经被指婚,将来还会是那人的皇嫂,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侧呢?终究转身回到自己的闺房,闺房外的那一株桂树依旧青翠,看着那株桂树,姚竹心一时静默无言。

      “小姐!小姐!”婢女水儿急匆匆的赶来,“何事?”姚竹心面露不喜,“是,是十七殿下,说是想喝小姐泡的茶了!”
      净手、温杯、请茶、洗茶、泡茶、拂盖、封壶、回壶、分茶,奉茶。所谓茶道,在姚竹心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茶是顾昭璇最喜的君山银针,雅名‘金镶玉’。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好茶!”顾昭璇音色清浅,惹得姚竹心耳根发烫。一旁的姚焕也是频频点头,大加赞赏。“下次若想再喝上一壶好茶,怕要唤一声嫂嫂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厅内气氛融洽。于姚竹心而言,一时云端,一时地狱。奉完茶,姚竹心恭敬告退,在回头的时候对上了顾昭璇的视线,不过须臾之间。姚府书房内,顾昭璇问起了迎接南玞来访的具体细节,姚焕一一讲解所需的礼仪和安排,期间不免提到了南宫溯。

      南宫溯是南玞已故皇后姜氏与南玞皇帝唯一女儿,若是男儿定是太子无疑,南玞皇室的后位一直被保留着,南玞皇帝至今未立后,由齐贵妃掌管后宫。自小在南玞帝身边长大的南宫溯,虽然没有被册封太子,可却履行着太子的一切权职,传闻有言,就算南玞出女帝也犹未可知。

      除去女儿身,南宫溯无论才智还是手腕,都是南宫皇室里所有皇子望尘莫及的。可偏偏,难逃一‘情’字。
      在世人眼里,南宫溯为一人,宁愿放弃皇子之尊;为一人,可自贬庶人;为一人,困于情牢,几近魔怔。奈何、奈何。

      南玞,玲珑宫,寝殿。
      软榻上,南宫溯青丝凌乱,泪滴自眼角滑落浸入锦被,喃喃自语“清儿,你在哪儿啊?”散落在地上的画纸,均是同一清丽的女子,或执扇而立,或是放飞纸鸢,或是轻嗅寒梅。

      月落日升,软榻上南宫溯好看的凤眼倏尔张开,迅速起身,嘴里念着“清儿”,哗啦,房门被突然拉开,淡蓝的锦袍上酒渍还未干,衣衫凌乱,青丝四散。光着脚飞奔至马厩,宫里伺候的婢女内侍,惊呼连连,反应过来时,南宫溯已然上马,穿过一道道宫墙,在宫道上巡逻的禁卫统领暗道不好,急忙牵来马追了出去。

      平静的浑雅河,或青蓝或碧绿,时而闪现着小水涡。河面倒映着朵朵白云,河对岸的浑雅城依稀可见,一双白皙的玉足顺着石阶一步一步向下,向水边走去。河中心有条木船,木船之上伊人亭亭玉立,“清儿”南宫溯轻唤着向前,冰冷的河水没过脚踝,也没有任何察觉,水位还在升高没过了膝盖。

      “殿下!”身后的禁卫统领李潇急呼,踉跄着差点扑进水里,终于一把抓住了南宫溯的手腕,“是清儿!她在船上!”南宫溯几近癫狂,可放眼望去,河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李潇无奈,一个手刀下去,“得罪了,殿下!”

      玲珑宫,子时。
      南宫溯转醒,浑浑噩噩的起身,走下床榻,掌风袭来,打在脸上生疼,耳畔嗡鸣,整个人摔倒在床上。“南宫溯啊南宫溯!你生为南玞的公主,竟然为了一个江湖女人,寻死觅活!南宫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南玞帝南宫昶颤抖着指着南宫溯,南宫溯双眸无神开口道:“清儿究竟在哪儿?”南宫昶怒极:“死啦!”
      南宫溯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南宫昶,缓缓的起身。如今的南宫溯已经与南宫昶一般高了,父女二人相对而立。“是你杀了她?对吗?”若说此刻的南宫溯像是一匹孤狼,而南宫昶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猎人。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珷怀城,秋水别苑,风过,紫藤花摇曳。
      姚竹心自内廷归来,是得了皇后召见,难得在坤和宫遇到了长公主以及太子,聊到了大婚的筹备。期间还得到了不少的赏赐,下次再见便就是天家的媳妇了。走过一道道宫门,却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也对,之前的遇见不过是巧合罢了。好的运气也总有用完的那天。

      刚出内廷没多久,马车便停住了,马车外传来水儿的声音“小姐,是十七殿下身边的沈全”。没一会儿,车夫调转了马头,走进一条幽深的巷弄,在秋水别苑外停下。姚竹心在沈全的引导下走了进去,别苑里一片清幽宁静,来到一处花架下,沈全适时退下。

      顾昭璇一袭月白常服,背影纤细颀长,在漫天的紫色中在五月的阳光里白的耀眼。姚竹心不由自主的向前,那是她一直想要拥抱的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昭璇转身,而姚竹心忽然顿住了脚步,无他,只是顾昭璇脸上的面具让她微微一惊。“我在想当时面具后面的人,是想将刀锋扎进我的心口,还是在我脖子上轻轻一抹呢?”熟悉的声音自面具后传来带着沉闷。

      吴王府的事情姚竹心是听说了的,可谓险象环生,若不是顾昭璇手下忠心护主,也许世上再无皇十七子顾昭璇了。顾昭璇言罢,将面具取了下来。年轻的皇子看着眼前的姚竹心,后者心已乱,堪堪开口道“殿下定是福厚之人。”

      顾昭璇笑着,执起姚竹心的手再将面具递给她“他不是一个人”。也就是说,面具人身后还有人,顾昭璇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自是需要姚竹心的帮忙。“殿下可有什么线索吗?”姚竹心抬眸望向顾昭璇,“是十哥”顾昭璇没有任何隐瞒。
      点点淡紫披垂而下,迎风叮当作响,痴痴的絮语又能被谁听到。不过是惆怅春归留不得,紫藤花下渐黄昏。

      珷庆帝六年,六月廿十一,南玞来访。
      此次代表南玞前往北珷的是南玞皇帝嫡女南宫溯,这日,珷怀城上下皆以太子之礼而待之,可毕竟南宫溯还尚未册封太子,北珷便由十七皇子顾昭璇前来接待。说来北珷、南玞还算同宗,均是自珷玞分裂而来,后南宫家称帝,立南玞国。

      华丽的马车内,南宫溯懒懒的靠着软榻,百无聊赖。这次随她来的除却数千金刀卫,还跟来了数百僧人,携佛法金卷而来,南宫皇帝南宫昶奉佛法,南玞皆知。倒是珷怀城内的众多百姓踮着脚凑着热闹,这么多僧人啊!

      入珷怀城进内廷,紫辰宫外,顾昭璇拾玉阶而下,来到南宫溯车架前,南宫溯自马车出来,双双见礼。
      南宫溯:“早就听闻十七殿下俊俏不凡,今日一见倒是叫某有些自愧不如了。”这北珷竟然有比女子还长得好看的皇子。
      顾昭璇:“殿下说笑了”
      南宫溯:“不若十七殿下入赘我南玞如何?”南玞的民风竟如此开放了吗?随行的一众南玞官员暗暗一笑,虽说是玩笑话,可听在北珷人的耳朵里却是变了味道。
      顾昭璇:“那也要看南玞给得起这彩礼吗?”
      南宫溯:“哦?十七殿下说来听听”
      顾昭璇:“以整个南玞国为彩礼如何?”

      南宫溯一时哑口,打着哈哈一笑而过,虽说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可这话里话外的机锋,自是被所有人听到了,半斤八两啊!
      相比较前廷的精彩非凡,岑溪倒是得闲了不少,再有什么事都落不到她这个小小的四品詹事身上。今日,她还特意去国子监看望了自己的两位兄长。
      御花园内花开正好,其中当属牡丹尤为盛。好一个‘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

      跟在岑溪身后的沈荷,满是小女儿的心思,一会儿觉得这朵好一会儿觉得那朵好,岑溪无奈也就随她去了,春色满园,能不叫人心情愉悦吗?不远处的凉亭里,一双阴翳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顾昭琰满脸潮红,脚下散落着酒罐子。

      若不是顾昭璇他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作为郡王连参加国宴的资格都没有,而那紫辰宫内,顾昭璟、顾昭琼、甚至还有顾昭璇,在内廷所有的皇子中,唯独他一人在御花园里喝着酒,凭什么?!太子顾昭璟可以全身而退,顾昭琼、顾昭璇两姐弟可以稳坐殿中。顾昭琰偏头微微向跟着他的两个手下示意,那两人快步向正在赏花的岑溪和沈荷走去。今日,新账旧恨便一起算了吧。

      紫辰宫,正殿外。
      珷庆帝身边的刘大监急匆匆的往御酒司走去,角落处焦急踱步的沈荷像是看到了救星,她已然决定独闯紫辰宫了,几乎是踉跄的扑倒在刘大监脚下。“刘公公救命啊!”刘福认出了眼前的丫环像是十七殿下身边伺候的。
      “姑娘有何事?”
      “劳烦公公禀告十七殿下,沈荷有要事禀报”
      “你这姑娘,不知道里头正在举办国宴吗?快别碍着咱家的路了!”
      “是郡王殿下将岑詹事掳走了!万分紧急啊!”

      槿昭宫岑詹事,岑溪,兵部尚书之女,四品女官。且不论背后的岑家,就是这槿昭宫的主子也是不敢得罪的。前朝后宫,哪一个不是捧高踩低的,十七殿下如今风头正盛,而那十皇子却降为了郡王,孰轻孰重?刘公公万不敢大意。急忙唤来一个小内侍让他去御酒司取酒,而自己转身往回走,还不忘提醒心急如焚的沈荷“在此处等着,莫要冲撞到贵人!”沈荷急忙谢过。

      酒宴之上,顾昭璇有意沉默,听得多说的少,到了这紫辰宫,上有珷庆帝下有阿姐、太子,将南宫溯引进紫辰宫,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去而复返的刘公公恭敬一拜,在顾昭璇耳边低语“沈荷姑娘说有要事同殿下禀告,便托老奴来传个话”。沈荷能有什么事?顾昭璇暗忖,罢了,便去看看,于是向珷庆帝告罪自己醉饮,早些退下。珷庆帝一挥手,算是应下了。

      顾昭璇带着沈全离开了大殿,倒是坐在对面的南宫溯看着顾昭璇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十七殿下有些过分纤细了。在正殿外围守着的沈荷看到出来的顾昭璇,急忙上前。

      昏暗的内室里,帷帐只是草草的放下了一半,恶臭的酒气带着令人窒息的热意,衣衫随着一次次的挣扎被撕裂。嘭!房门被大力踢开,顾昭琰不由一惊转头看着房门外,而在那逆光中,岑溪看到了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

      顾昭璇尚未动作,一个玄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顾昭琰眼前,天地似乎瞬间倒转,顾昭琰重重的砸向房门,房门顿时尽数坍塌。

      “岑大人!”沈荷急忙冲了过去,却被沈全死死的攥住手腕,而一旁的顾昭璇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看着屋内。“沈全”顾昭璇声音低哑,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咙,“执我令牌召禁卫军,传舆轿”声音发颤。

      顾昭璇提步走进屋内,站在床榻前,破烂的衣衫勉强遮住岑溪的玉白的后背,挡在她身后的顾昭璇,为她遮住了一切。
      在这花月斋弄出了如此大的动静,顾昭琰趁乱狼狈的逃走了,而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聚集打探。
      屋外,数枚菱形飞镖叮叮当当的扎进地面,有些差点扎到了人,众人不敢再走进一步,更别说看到屋里的情况了。玄七如同煞神一半,吐出一个字“滚!”众人作鸟兽散。

      天知道当看到当前的情形,玄七心头是怎样的震怒,第一次见到岑溪时,差点认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岑詹事与他的大师姐真的是太像了,而大师姐是他在这世上最尊敬的人。

      另一边沈全带着禁卫军匆忙赶了过来,将花月斋的外围围的水泄不通,玄七就像是钉在了那里一样,而守在屋外的沈荷哭得像个泪人。

      屋内,顾昭璇解下披在身上的锦袍,右腿一曲跪在了床榻上,当锦袍覆盖在岑溪身上,岑溪像是受了惊吓身形紧缩。“是我”顾昭璇开口宛若蚊呐,琥珀色的眼睛里叠起了泪花,最后索性提起左腿,静静的跪坐在岑溪身后。

      压抑的哽咽声传进顾昭璇的耳朵里,格外的刺耳,纤长的手指轻轻的覆在岑溪的鬓角“不怕了,我在,一直都在”。岑溪慢慢的转过头,发丝凌乱,一阵尖锐的刺痛烙在了顾昭璇心头。
      岑溪倏尔起身,紧紧的环住顾昭璇的颈脖,任由情绪肆意的宣泄,顾昭璇也将她紧紧的环抱。当怀里的人哭声渐止,炽热的心跳交替缠绕。

      顾昭璇略微退开,双手捧上岑溪的脸庞,拇指为她拭去还残留在眼睫上的泪珠,“可有伤到哪里?”若说此前岑溪觉得顾昭璇如这蒙上云纱的明月,而此刻,云纱已不再。顾昭璇双眸里的倒映的全是岑溪,是深切的关心与担忧,是浓郁的亦是全心全意的,一如上一世。她的顾念在此刻回来了。

      岑溪垂眸,薄唇微抿,轻轻的摇了摇头。一滴泪砸落而下,不是岑溪自己的,那是?岑溪急忙抬头,是顾念,通红的眼睛里,泪花层层堆叠,终究溢出了眼眶。重生到现在,在岑溪面前,顾昭璇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情绪,就算之前受了重伤差点没了命,也没见她哭过,一时间岑溪只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额头相抵,呼吸缠绕,伴着淡淡的桂香。

      “顾念,我真的没事,还是说你真的...”觉得我不干净了。
      “岑溪,我后悔了,后悔给你这个女官,若我早些...你就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你愿意...”
      “顾念,我想回槿昭宫了”
      “好”

      岑溪,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

      顾昭璇尚未说出口的话,被岑溪打断,可是岑溪知道顾昭璇想说什么。此时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诚然,顾昭璇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是她认定的唯一,那顾昭璇呢?人总是贪心的,顾昭璇是否只是一时情绪使然,‘情’字当前,总叫人患得患失。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8876309/19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