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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夜
面如冠玉的少年公子，宽衣博带，大袖临风。哪怕通身绣金描银，那般富丽堂皇，却不俗媚，只添贵气。
宋禹楼默然伫立在黄昏下的庭院中，神容清绝，气质出尘。
他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眼下这一步的。
先是被叶韶怂恿着换上了金童子的演出服，一不留神，又被她推出去供陈府众人“欣赏”起来。
他们将宋禹楼团团围住，宛若“众星捧月”，无不啧啧称奇。
“哎呀呀，今日本已识得长奕门少主风姿过人，现下才更是神仙风范呢！”陈夫人率先叹道。
“原来世上真有这般浓淡皆宜的人物。”
“真像从神仙图卷里走出来似的。”
……
周遭的侍女亦是不住感慨。
陈老板家底殷实，向来是鼎力支持女儿的，若她有需要，一切都不在话下，何况祟城人本就分外重视后土娘娘诞辰庆典，故而宋禹楼所穿那身演出服制得精益求精，材质做工皆为上等。
叶韶瞧他作这打扮果真与想象中一致，不由得会心一笑，私心觉得如此倒甚有别样风采。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昨日。
叶韶微微蹙眉，迅速按捺下那些越发容易冒出来，却又不愿辨明的杂念。
她笑眯眯地打趣道：“果然，惊为天人呢。”
“阿韶。”宋禹楼有些无奈。
“还没好呢。”说着，叶韶又把他拉回厢房上妆打扮起来。
宋禹楼白净，可省去敷粉，眉毛生得好，自不必描眉。给他上妆的必要性并不高，但叶韶得了趣味，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便一本正经地修饰起宋禹楼的眼唇。
细细描过眼角，涂上烟霞颜色的胭脂，再染了山茶色的口脂。唇红齿白，更添风情。
但始终太过正气，叶韶略一思索，从桌上摸了根细狼毫，沾上口脂，在宋禹楼眉心处描起火焰纹来。
叶韶凑得太近，宋禹楼坐立难安，他有些脸热，微微别过了头。
“别动。”叶韶笑意浅淡，捏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扶正，如此假公济私，继续专注地勾摹描画着。
因是作配，金童子只需迎送主角登场，为免喧宾夺主，行头中惯是备齐了面纱。叶韶为宋禹楼上好妆，理好发，装点玩偶娃娃般玩得不亦乐乎。眼见时候不早，才意犹未尽地为他戴上最后的金冠和面纱，宣告打扮完成。
透过面前静置的铜镜，宋禹楼在叶韶眼中看到了十成的满意之色。
叶韶的确对他很是满意，绕着他左看右看，由衷夸道：“少主真好看。”
宋禹楼：“咳咳。”
面纱极好地掩盖了宋禹楼面上潮红之色，他逃也一般起身推门而出。此一亮相，又引得一阵惊呼。
陈老板夫妇张罗着宋禹楼出行，需至陈府门前同陈凝汇合，再一同乘车前往东市。
动身前，见叶韶退至一旁并未动作，宋禹楼凝眸询问道：“你不随我一起去？”
面纱覆面，更显眉目含情。叶韶想着。
“我当然去，有热闹看为什么不去？你们尽管坐马车，我走上面。”叶韶指了指屋顶，笑而不语。
“你认得路吗？”宋禹楼蹙了蹙眉。
“东市舞坊嘛，这次海选空前盛大，知晓了大致方位，再往人多的地方去就准没错。”说罢，叶韶已从陈府院墙翻身而出，不知往哪处去了，只远远冲宋禹楼喊道：“快去吧少主，大大方方的！”
宋禹楼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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祟城东市地势较为低平，街市布局更加开阔，与古楼遍布的西市不同，东市的楼阁大多建造时间不长，除了各式丧葬铺子，又兴建许多游乐场所，以供各州来客吃喝玩乐。那舞坊便是其中很的值得一去的所在。
后土娘娘的诞辰庆典献舞历来便是祟城大事，无人不关注，何况恰逢神庙改换新址，合该再热闹一层。而海选又干系着市井百姓押宝下注捞偏财，是以今夜万人空巷。
承办海选的舞坊东家很是大气，舞坊内所有席位一应免费，又令坊门大开，人人皆可“见缝插针”，入内一饱眼福。
去舞坊的路上，叶韶循着酒香买到了好酒，她本就坐惯了屋顶，这会儿便也轻车熟路地挑了处好地方落脚，就着热闹月下独酌，逍遥自在。
绵绵晚风吹得人通体舒爽，时辰一到，各家女儿逐一上场，争奇斗妍，各有千秋。起哄声，应援声，掌声，乐声，此起彼伏。
叶韶等了许久也未见陈凝出场，又兼坛中酒水见底，索性耐着性子落地寻找起陈老板夫妇来，直到偶遇刘伯才知陈凝被安排压台。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终于轮到了陈凝的场次。
经宋禹楼扮演的金童子“引荐”，着华贵彩衣的陈凝缓缓登上舞台。
甫一蹁跹漫步至舞台中央，神容肃穆的少女便开始无声地祝祷起来，四下下意识地噤了声。
鼓声起。
少女“苏醒”过来，舞步轻快，翩然欲飞。她旋转不停，用舞姿道尽四时轮回，万物新生。
鼓声大盛，鼓点烈烈。
少女舞步愈急，动作愈繁，情绪激昂，愈加有力，而至气势磅礴，贯通天地。
极致巅峰后，少女匍匐于地，似落叶归根，寂寂无声。
鼓声方歇。
人人都沉浸在这场庄严肃穆的演出中，尚不能缓过神来，不约而同地流露出陶醉又震撼的神色。片刻，他们如梦初醒，一时间，舞坊内外掌声雷动。
在群众的欢呼声中，陈凝如愿以偿，拔得头筹。来不及苦恼接下来更为严苛的训演，也来不及思考要准备怎样的舞蹈才能超越今日的高光。民众自发将陈凝请上舞坊的轿辇，抬着她巡游去了。
主角离场，热闹亦追随她而去。
宋禹楼衣着繁复行动多有不便，不甚轻松地避着四下兴奋的百姓，叶韶默不作声地出现在他身后，忍俊不禁：“少主可是需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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