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半个夏天

　　“啊姐！啊呀，你走那么干什么啊？”林依彩提着包快速的跟上她姐姐的步伐，脸颊紧蹙起如核桃壳般提高音量表不满，“我就让你做个美甲，又不是让你去上刑！你好不容易有空，咱俩一起去逛逛街…”

　　话音未落，林晏姿被缠得略有些生气。转过身看着她，不满道：“依彩，我工作做指甲不方便。而且家里的卫生啊什么的，弄这个有妨碍。”

　　看着妹妹失落的表情，她收去严肃的表情。

　　她语气缓和，轻轻安慰道：“等过阵子吧，忙完了我就约你去做美甲。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款式，那就什么款式，姐姐请你。”

　　林依彩长叹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喃喃自语：“又是这样的说辞。”

　　她心里隐隐不安，下一秒牵起姐姐的手。眼前朦胧一片将林晏姿的身体边缘、模糊。仿佛下一秒她会化作泡沫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到时候可不要放我鸽子。从小到大，你放我鸽子几回了？要是爸妈还在，我非逼着你和我一块儿到他们面前，让他们作证。”

　　“你这都是什么小孩发言啊。”林晏姿哭笑不得。

　　“姐，我永远在你那里是小孩。”

　　那气势在林晏姿眼里却如孩童玩闹，这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妹妹。无论陷入何等危险，她依旧舍命相助。

　　林晏姿垂下眼眸，流露慈爱的情绪，“嗯，你永远在我这里是小孩。不管你长大多少岁，姐姐永远是你的靠山。”

　　林依彩眼瞅手机屏幕上显示下午五点半，花容失色。无心说了一句：“差点忘了！我还要开车去接恩然呢，她今天没有钢琴课。”

　　林晏姿紧跟着抬腕看了眼表盘，“诶还真是！你看我这记性也是。还好，来得及。不差这几分钟…”

　　刹那间，她猛地抬起头。想起来前些日子她询问蒋学义，小姨和小姨夫的生活近况。得知家里杨耀庆的东西都凭空消失。

　　她就开始紧绷着神经，多少有些担忧。她深知妹妹的性子，极其不讲理，得理不饶人。

　　再加上以前林依彩跟她提过一嘴离婚的事儿，心不由自主的慌乱。

　　林晏姿恢复镇定，清了清嗓子。睨眼盯着林依彩，从容不迫地说：“你是不是跟杨耀庆吵架了？为什么不让他去接恩然。”

　　林依彩：“没有，没有啊！嗯…他啊，最近工作很忙啊。老板又派他去这里出差那里出差，上个月他又去了趟武汉。”

　　“反正他最近都挺忙的，我们俩怎么可能吵架。我还没那心思搭理他呢。”

　　她这一段话丝毫没有演的痕迹，林晏姿点点头淡淡的说：“那就好。”

　　“如果杨耀庆欺负你，你就跟姐姐讲。”

　　“一定的。”

　　“但你也不要仗着他有多爱你，你就随便跟人发脾气。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不要总是当着孩子的面吵架。”

　　林依彩一边答应，一边拉着她到通往底下停车场的电梯走。

　　林家俩闺女，自幼父母因飞机坠毁双亡。因为不受姑姑待见，索性就寄养在林父的挚友蒋誉荣——蒋老膝下。

　　林家姑姑美其名曰是为蒋家凑个好字儿，实际上是摆脱这对姐妹拖油瓶。

　　正因如此，林晏姿在童年时期相比同龄人要更加成熟。她无法嬉笑玩乐，知道困住自己的无非就是寄人篱下，学会看人脸色行事，在家里沉默寡言，年少时期学得刻苦，出入社会拼命赚钱。

　　在蒋家她总是一副乖巧懂事又上进的模样，完美到无可挑剔。

　　为了不让蒋夫妇替林依彩操心，林依彩出嫁时的嫁妆到预备婚礼琐碎的事情，全部的钱都由自己出。

　　如果说自己的婚姻生活破烂不堪好比飞速一片。那她就希望自己妹妹的婚姻圆满，幸福快乐的生活，依旧是孩子般天真烂漫。

　　林晏姿用食指来回摩擦着她的手背，温柔的笑。

　　俩姐妹在停车场分手了。

　　林晏姿本打算回家做饭，她刚在超市买的新鲜大葱，家里的冰箱里还有同事出差帮忙带回来的羊肉，决定试着做一盘葱炒羊肉。

　　此时包里的手机不断传来震动的声响，林晏姿随之靠边站，从包里拿起电话接。

　　方老师赶忙说：“喂？学义妈妈…你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

　　林晏姿把头发往左边甩，“嗯嗯，老师您说吧，我在听。”

　　“是这样的，刚刚主任领着几个高年级的孩子来办公室找我。有个孩子说咱们家孩子把他给打了。”

　　林晏姿顿时瞳孔地震，一只手不自觉的抓紧方向盘，下意识的为蒋学义逃脱责任，“老师，您等下等下。我们家义义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我们家里规矩很严格。我是律师，我的小孩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一定是误会！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违返校规校纪的事情。”

　　听林晏姿的语气有些着急，方老师安抚一下她的心，“是的是的，我知道。学义一直都是班上的好孩子，学校领导也很重视他。我也是相信这孩子不会打架的，这样，您方便来一趟吗？”

　　她心里落入一颗巨大的石头，重重的压在心头又长出千万针刺各个溢满出毒液渗透到心脏的每一个部分，对它进行腐蚀和啃咬。

　　蒋学义打架，这字眼在脑海里来回过来不数千遍。她依旧不敢相信，也没有勇气去相信。

　　这么乖、这么听话的孩子。

　　“好，好好。我马上来。”

　　电话挂断，车窗被交警敲响。林晏姿内心咯噔一跳，她立马摁下车窗按键欠身到一边从抽屉里翻找驾驶证给交警。

　　交警查看完证据，拉低帽檐遮挡刺眼的阳光，“女士，您属于违章停车，这里需要罚款两百元。”说完，他立即开出单子交给林晏姿，“这是罚单。”

　　林晏姿扯出疲惫的微笑，脸上的褶皱荡起层层波纹，“好的，不好意思实在是对不住。我马上开走，您忙吧。”

　　二十分钟前，正在上生物课的蒋学义和徐任突然被班长叫走，引起班上一阵骚动，老师维持了两遍纪律整个班才安静下来。

　　起身时，蒋学义无意瞥见繁响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他竟感到一丝不舒服。

　　刚走到曹乐阳座位那片，曹乐阳就试图抓住自己的手询问，他的脸上写满诧异。毕竟，蒋学义被叫到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

　　蒋学义神色凝重，迅速抽回手臂，连忙摆摆手。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没事，你好好学。”

　　曹乐阳仰起脸撇撇嘴，不满地摁开按动笔，一针见血道：“你要没事，你眉毛别皱啊？”

　　徐任察觉到异样，蹙起眉，眼神坚韧笃定地说：“是那帮高三的人跑去告状了吧？”

　　“嗯。”

　　曹乐阳在后面斜仰着上半身，胳膊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瞧着他俩密谋划策的样子，脸面扭曲，背地里嘀咕诅咒他俩私藏秘密，饭里吃出虫子。

　　蒋学的那语气有种早有预料的冷淡，徐任扭过头，“你不害怕？你不怕记处分，不怕数学竞赛不让你？”

　　蒋学义抬起脸，冷飕飕的眼瞳漆黑让人联想到黑洞，他神色毫无波动。

　　他从不害怕任何虚假，也不会痛恨他们的所作所为。如果自己一身浑浊那就任由天命，如果清白如水澄澈，就算把他往火坑里推，他也不会被焚烧。

　　“为什么要怕？”蒋学的轻声反问。

　　徐任歪着头晒笑，双手插兜，同他一起走下楼梯。走到一楼处，俩人同步抬头瞭望。绵云缠绕紫霞沾染整片天空。

　　傲气凌人的少年站在台阶前，恰好转过身迎面撞上蒋学义漂亮的眸子，单薄的眼皮微微颤动。

　　徐任停顿了半秒，散漫倦怠道：“那你还真够硬气、够爷们。我到儿是佩服你。”

　　徐心琢磨半天，还是斜眼瞥向他，提醒道：“不过，你也应该想想应对的方法。对面那么想至你于死地，你多少也要争取活一下吧？”

　　“没有什么应对方法。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我能做的就只是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至于三分钟后结局是什么，无从知晓。”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蒋学义垂下纤长的睫毛，如翅般振动。在明亮的光线下折射出一道深浅不一的阴影。能够与高挺的鼻梁上那颗微小的黑痣连成笔直的线。

　　徐任倏忽间心脏漏跳一拍，恍然望出神。“吱呀——”门缓缓响起，他顿时躲开目光立刻摆着臭脸，双手插兜，傲世凌人。

　　教导处里冷气十足，仅仅开门那一瞬间。冷气如万马奔腾而过，快速钻出门缝裹满全身。

　　徐任刚打完篮球，浑身是汗。凉风一吹，冻的他默默咬紧牙关。

　　那仨不良少年此时就在方老师旁边站着，他们齐刷刷的抬头看向当事人，这才把刚刚掩盖住的郑主任面貌显露出来。

　　清瘦的身子，戴着金丝眼镜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办公椅上，他的眼神里皆是狡黠。

　　黄毛看见这俩人，眼睛都看直了。灰丧的脸立刻容光焕发，立马指着蒋学义和徐任，高嚷：“主任，就是这俩男的把我和我兄弟揍了。”

　　郑主任挺直腰板，神色自若，犀利严肃地眼神表明一切。

　　方雯玥把手攀到蒋学义的肩上轻拍，像平常一样的语速说：“学义，我已经通知你妈妈了。”

　　她又微扬起脸，看了看旁边依然悠悠的徐任。露出生无可恋的惨笑，“因为也牵扯到了你。我也给你家长打过电话，她大概要晚一会到。”

　　蒋学义点点头，余光中他瞟见黄毛得逞的笑容。从内心深处的恨意油然而生。可他强烈压制这种异样的情绪，心说与其和这种人在这周旋，不如将其反杀。

　　黄毛想把这火烧得更旺。转头拉着那个做俯卧撑的男生，指了指着他那红肿的大脑门，气呼呼地说：“我哥们这伤，要不是没拉到医院搞证明。这严重的，没一个千八百下不来！”

　　他食指对着徐任，张牙舞爪，“就是他，他胁迫我朋友给这个男生磕头。”

　　说罢。他捞起自己的衣服，背过身让各位看见自己后背上的淤青。

　　要不是郑主任叫停，他倒是想让全办公室里所以人都仔仔细细的看看自己的伤得多严重。

　　郑主任：“说说打架的原因，因为什么？”

　　黄毛因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随便搪塞一个，“那小子特别没规矩，对待我们这群学长没一点礼貌。问他个事，那神态、那语气谁看了也不爽！说话正好戳我心窝子上，我脾气又爆，他那种把我当不三不四的人的眼神，我没动真格算他走鸟运！他…”

　　话未说完，徐任就嗤笑一声，两眼弯弯，“现在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你！”

　　“怎么，敢怒不敢言？说起来也怪，我是没想到你能把自己描述得那么精准，还挺有自知之明。”

　　黄毛眼见又要发怒起来。

　　郑主任瞬间感觉自己脸面尽失，陡然站起身拍响桌面，震得茶杯里的水肆意摇晃。他怒声呵斥，对徐任和黄毛刚刚的行为更是指着鼻子，高声怒骂。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还敢在我眼前争吵，你们有没有把我这个主任放眼里？把校规校纪记心里！这要是有个能耐，你们岂不是还要把学校屋顶掀了？”

　　郑启超毫不费力地抽出桌子上的一叠英语时文周报，麻溜迅速地卷成筒照着黄毛头上猛敲一下。

　　“你还动真格？！你怎么不去挖你家祖坟！”

　　他带着嫌弃地眼神，揪了揪黄毛的几根发丝，“看看，看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这是，发型像发毛的芒果。哪像一点儿高三学生的气势，作为师哥你这幅吊儿郎当不成体统的样子，好意思喊的出来么，你还器宇轩昂上了？！”

　　“我跟你讲，你出门不要说你是华复的！”

　　郑启超一顿怒吼下，俩人都低头不语。

　　郑主任抬眼看向蒋学义，命令道：“你说。”

　　气氛逐渐下降到冰点，办公室里冷气极速下滑置身于极荒不为过分。

　　蒋学义死死盯着黄毛，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垂下。既然如此，那就设局。再厉害的人也会在慌张失措时，血压高升。这种状态下大脑会短暂性的缺氧，从而陷入自证局面。

　　刚刚黄毛的说辞，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自己是委屈的。硬是要把错误与自身撇清，甚至还营造出自己被他人歧视的意思。

　　“他让我买烟。”蒋学义注视着凶神恶煞的黄毛。

　　黄毛顿时身体一激灵，食指指着蒋学义的脸，极其嚣张地骂：“我什么时候让你买烟了！？有证据没有！”

　　“那好。”

　　蒋学义不想与之争辩。便轻轻开口发问：“为什么上课期间，出现在高二年级的卫生区附近？你们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做吗？”

　　黄毛愣了一下，哑口无言但又去反咬，“那你们俩为什么也出现在那里？”他的脸通红无比，那音量几乎在吼。

　　鱼儿已经咬住诱饵了，蒋学义心里暗爽无比。他的眼里满是对鱼儿的鄙夷，黑色的瞳孔里是鱼儿翻腾的样子。

　　蒋学义顺着话，继续说：“我们班卫生区周围经常出现烟头，打扫的比较慢。我来检查之前刚好碰见小组成员刘杨杨，他说他好像是被人绊倒脚了。因为有遗留的清洁工具在那，我刚好过去拿顺便看看还、有、没有烟头。”

　　“刚好，那时候我托刘杨杨去找方老师报告。”蒋学义看向方老师，“老师，您有印象刘杨杨来找过你吧？”

　　方雯玥立刻明白过来意思，接上他的话：“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刘杨杨同学在第三节课前来找过我，并反应卫生区多次出现烟头事情。这个我已经向校领导反应过了，但是学校在小通道那边安装监控的事情迟迟没有落实。我今天也正准备去和您说下这件事的。”

　　“咱们学校最近也是严查抽烟违纪的。”她瞟了那仨少年，略有讽刺的意味，“没想到在这里撞个面。”

　　“这样还不清楚吗？”方雯玥看向那仨人，“你们抽烟这是第一吧？对同学大打出手这也是一条。”

　　郑主任沉吟片刻，深思熟虑过后，“既然这件事也明了，但是双方也确实有打架的行为。但高三的行为恶劣，隐瞒实情，对同学霸凌，无视校规校纪。”

　　他锐利的眼神正穿透着黄毛的身体每寸，恰巧瞧见他校服衣领别处有纹身的样貌，熊熊燃烧着怒火，怒斥：“你，打电话叫家长。其余二人记过处分留校查看！超过三次留案底，直接给我走人滚蛋！”

　　他用食指与拇指微微并拢，轻敲，神色凝重，“我告诉你们。最近市局里对反校园暴力十分重视！要在风头上刚冒头，就算你们哪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照样把你们活剥了！绝不姑息！”

　　“蒋学义和徐任，你们俩行为冲动过激！事先就应该和领导、老师反应，而不是一股脑上去冲。我记得你们是要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是吧？那就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学校大门口，一辆白色的路虎驶来，对头的黄色法拉利超跑正摁着刺耳的喇叭意思让路虎让位。

　　两辆车各停在华复中学的一边，法拉利的车门缓缓打开露出半截白皙光滑的小腿，刚刚换上的玫红色恨天高踩在地面上；路虎的车门被迅速推开，一双漆黑的高跟鞋也刚换上同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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