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云归处有灵山

　　今夜是烟萝坊歇业多日重新开张的日子，太阳还未下山，往日的常客和看热闹的人都涌进了大厅。萧娘眼见厅内人头攒动，叫嚷声不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扭着腰肢走上了舞台。

　　“诸位贵客，萧娘这厢有礼了！”眼眸流转间，萧娘笑盈盈地娇声道，“本店今日重新开张，为讨个彩头，特地备了此奖盒。凡是点了姑娘的，都可抽取一次。里头有四个二号房和两个一号房。”

　　“只要抽中了，今夜就能免费入住！”

　　此话一出，引得台下众人一片欢呼，纷纷找坊内小厮点人，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城东的宁昆生得肥头大耳，正是这烟萝坊的常客，眼见有这等好事，便让手下去唤来一个小厮点单。不多会儿，就见小厮带着奖盒笑吟吟地凑上前，供宁昆抽取。

　　“哇！宁爷，您手气可真好啊！今夜‘月语’一号房归您啦！”

　　“当真？”宁昆大喜，这一号房可值不少银子。

　　只见这小厮脸上笑意竟是比宁昆还浓了几分：“宁爷，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给您收拾一下屋子。”

　　没多久小厮便回来了，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后，俯到宁昆耳边悄声道：“宁爷，萧娘给您留了个未开瓢的，知道您好这口，可千万别客气。等您用完了，点的姑娘还给您送过去。”

　　“哟！萧娘可真上道啊！哈哈哈哈！”宁昆大喜，招呼着两个手下便兴致冲冲地往顶楼走去。

　　顶楼，四间房均是房门紧闭。只是那一间最好的“烟语”门前有两壮汉看守。

　　见宁昆三人上楼，便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

　　宁昆不屑地哼了一声。看了看眼前这间的门牌，娟秀的字体，刻着隶书“月语”，鼠眼一眯，抬脚就踹开了门。

　　果不其然，屋内正有个身形婀娜，背门站着的绿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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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扭打间已滚至屋子正中，莫灵杉被压制着快要精疲力尽，后背本将愈合的伤口早已撕裂。

　　“混蛋！放开——”莫灵杉的脸色青白相间，泪水乱淌，眼前是宁昆放大的脸，面目扭曲地对自己上下其手。

　　灯笼被撞倒一地，烛芯滚落至莫灵杉身边，微弱烛光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噌”

　　混乱中，又是那个熟悉的光影，在莫灵杉眼眶中骤闪了一下，亮得她不自觉地眯了眼。

　　又出现了？

　　这次，却是转瞬即逝。

　　光影消散后，显得周遭更加暗淡无光。莫灵杉面如死寂，心像是陷入了沼泽一般一点点下沉，只是身体还在本能地抗拒着。

　　此时，两人都没注意到，莫灵杉手腕戴着的骨镯，竟又开始隐隐有红光泛起，似是感应到什么一样，丝丝缕缕地萦绕游走起来...

　　真的，要毁在这个畜生手上了吗？

　　失了色彩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莫灵杉看着那被扯损的曲线垂幔。

　　她本是想要为案件侦破出一份力，争取早日洗脱嫌疑，带妹妹回家。先前反复检查了这“烟语”房，她本已看出些端倪，想要告知祁昀岚。

　　这个屋子里，有人以垂幔隔阴阳，展架呈八卦排列，对应巫符秘术。架上物件看似随意摆放，实则为阵点，以特定方式排列，已成巫阵。

　　粗略演算来看，这屋内应是被布了个锁灵阵。

　　锁灵阵，顾名思义，被困者将感受到身体被束缚，无法动弹，其灵魄也将被锁于阵中，无法逃脱。

　　一般来说，锁灵阵只是开始，操纵者通常会以符咒或灵物媒介控制被困者，施以傀儡术、巫毒术、摄灵术等等进阶巫术。

　　阵法以巫符咒语驱动，方能为人所用，这个阵法精妙，如今虽被撞得七零八落，却仍可启用。难道李珏和曲莺也曾被困于此吗？

　　莫灵杉闭上眼，无从知晓了，她已陷入泥沼中，自顾不暇。

　　为什么她要遭受这些...

　　究竟是谁布了这个阵？

　　是谁...

　　...

　　等等！

　　突然，一个想法在脑中闪现。

　　这是一个已经布好的阵。那...是不是，她也可以启用？

　　莫灵杉本睁大了眼，已如死灰般的心，似有一簇火苗重燃。

　　或许，她可以试试。虽然，自研习巫术后，连后山的一只兔子都困不住。

　　但是，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侧头看下鲜血直流的右手，莫灵杉忍痛握拳，将伤口抠得更深了些，手里的血液又挤出了许多。

　　现在，还需要一个符咒。

　　身上的宁昆此刻耐心耗尽，正在试图侵犯她，莫灵杉只能一边死拽着里衣，一边用腿抵住攻击，勉强扭头去看周围八个展架。

　　在刚才的推桑间，展架上的东西已掉落许多，无法启动先前的阵法。莫灵杉脑子飞速旋转，回忆之前从祖母那学到的符阵术法。

　　按她先前的观察，这里应是以‘水’布锁灵阵，所谓“乾坤扭转，阴阳交错，水深锁幽魂，镇邪永不还。”水，与困锁特性相符，所以进屋后便能感觉垂幔似水波荡漾，便是形似锁链，将目标牢牢困锁于阵中。

　　而如今，眼见‘水’所特指展架上物件倾倒，原先的困阵反而生机勃发起来。为今之计便是要弃了这个阵点，以火焚之，画符以驭，转换阵位，重启锁灵阵。

　　心念已定，莫灵杉忍住身上人带来的恶心触觉，用手向一旁去探，几番摸索后总算握住滚落在一旁的烛芯。

　　深呼吸了一下，莫灵杉瞄准那‘水’阵阵眼所指展架，奋力将烛芯抛了过去。看着那烛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嘭”得一声撞在了展架上。

　　“哗——”

　　果然，当那烛芯的火苗轻轻触及展架的一瞬，整个空间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一股无形的灵波以阴阳交汇之处为核心，如同漫天巨浪般向屋内的四角猛烈荡开，展架上的瓷器甚至在灵波的冲击下微微颤抖，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成了！

　　眼前的宁昆已癫狂，丝毫没注意到周遭的变化，眼中只见莫灵杉死死拽着衣服，脸都被打肿了也不松手，更是兴奋不已，一手压着莫灵杉，一手就去解自己的裘裤。

　　就是现在！

　　“啪！”

　　莫灵杉猛地侧身双手环抱，用力掰过宁昆的手，宁昆吃痛弓身。抓住时机，莫灵杉抬起上半身便是血掌一击而出，用力拍在宁昆的眼睛上。

　　“啊——你这贱人！”宁昆一阵剧痛，惊呼一声，双手捂着眼睛，整个人向后仰躺了下去。

　　莫灵杉趁机爬起，踉跄着跑向新的巫阵眼所在展架。右手沾血，在展架正中画上深刻在记忆里的符文图样。

　　水咒施困符，以蛟龙绘于巫符中央，四周环绕水纹纹样，书写‘灵’字于顶，‘封’字于底。

　　还记得当初莫灵杉求着祖母传授巫术时，祖母从一开始的不理会，到最后扔给自己厚厚一沓符咒图样，上面繁复而又不明含义的图案一度让莫灵杉想要放弃，或许融会贯通真就只需一瞬的刺激。

　　“来人！”正当莫灵杉绘制中，只听宁昆揉着眼爬起后便是一阵暴喝。

　　“嘭”得一声，门外两手下应声而入，一脸震惊地看着房屋中央，捂着满眼血污的眼睛，几近赤条的宁昆，又看了看躲在旁边展架背对着他们，正不知在画什么的莫灵杉。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他奶奶的！把这贱人给我扒光了绑起来！”

　　“啊？是！”两手下虽不明所以，但老爷都发话了，定是没从这女的身上占到便宜，便互相对视一眼，冷哼着一左一右快速逼向莫灵杉。

　　“她在说什么？”

　　其中一个手下靠近时，眼见莫灵杉停止画图，手中动作了几下，紧接着便发出低低的声音，不知在说着什么，语速很快，嗡嗡地让人听不清晰。

　　“管她呢！上！”另一人满不在乎道，一脸猥琐，开始期待待会儿的事。

　　“等等！你看她，手上那是什么啊？”

　　靠近的那人已至莫灵杉身侧，却见莫灵杉此时手指交叠，食指与中指形成一个圆环，口中念念有词。令他感觉不对的是，那手指尖似乎有抹血色丝线在涌动着，这是什么？

　　这手下顿住了脚步，揉了揉眼仔细看了下，脚步有点踌躇不前。

　　渐渐地，声音变得清晰入耳...

　　“水卦起，困锁成，伏魔魄，永无出，水锁灵咒成...”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凝重起来，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凝聚。手下的表情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四肢。

　　是...是咒。

　　手下的脸色大变，世人尚巫，他并非没见过巫者施术，虽不知眼下这巫术会成什么阵法，但是他感到十分不安。眼见着另一人即将抓上莫灵杉。

　　“别碰她！”

　　“起！"

　　手下的惊呼声和莫灵杉的咒声同时响起，霎那间，屋内竟不知从哪吹来了风，将原本破落垂散的纱幔以屋子中央为中心，环绕吹动起来，似波似浪，漂浮着仿佛形成了一个水中漩涡一般。

　　满屋迷离混乱间，手下一脸恐慌地转身想逃离这个屋子。

　　“啊——”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子一顿，低头竟看到一条纱幔缠绕上了自己，布料拂过肌肤时竟是冰寒刺骨，如刀刃一般，让他感觉要被凌迟了一般疼痛不已。

　　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袭来，将他整个人向后拽飞了过去。“嘭”得一声，不知撞上了什么。

　　“救——命——”哀嚎从喉咙溢出，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只隐约看到纱幔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缠绕上了他们三人的脖颈，窒息感瞬间袭来。

　　而不远处的莫灵杉，眼睛紧闭地站在那儿，手里结印，口中默念不断，仿佛在与某种力量进行深层次的交流。

　　她，是个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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