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规则

　　车停在一个小区前，俩人下车，李复愁拿出手机打电话，褚绪看到上面写的正是“李鹤励”。
　　果然是他，褚绪无奈地想。
　　李鹤励很快就下来接他们了，他瞥见俩人挽在一起的手，于是意味深长地笑看褚绪，趁李复愁转去看别处的时间，他撅起嘴朝李复愁方向来了个没手势的飞吻。褚绪瞪他一眼，手仍旧挽在一起。
　　搭电梯时，俩人终于把手分开了，对着电梯壁的镜面不锈钢整理衣服头发。
　　“你们不用太拘束的，我爸妈不会在意。”李鹤励语气变冷了许多。褚绪知道他一回家就是这副模样，上次来他们家已经见识过了。
　　李鹤励带着两位客人进了客厅，客厅很简洁，只有一套沙发、一个巨大储物柜以及一台柜式空调。全黑的家具配着全白的墙与地板，看上去十分玄虚。
　　一个高高瘦瘦的白皮肤中年男人从房间走出来，用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看向李复愁：“你好，复愁，好久不见。”
　　“晋叔，好久不见。”李复愁鞠躬说道，褚绪在旁边也跟着一鞠躬。
　　三人来到另一个房间，里面摆设非常复杂讲究，一看就是不能随便触碰的样子。
　　“爸，我能在旁边听吗？”李鹤励紧张地问。李晋用那双能洞察一切的冰冷眼睛看向自己儿子，点了点头说：“叫上瑶瑶。”
　　过了一会儿，李鹤励领着一个女孩子进来了，是个剪着齐肩短发的肤白如雪的小学生。她与李鹤励长得极像，只是她没近视所以没戴眼镜，而且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个瓷娃娃。兄妹二人坐在一张实木沙发上，两人用如出一辙的板正坐姿坐好，面无表情地看向推演桌的方向。
　　李晋让褚绪拿出时辰八字，坐下推算起来……
　　“还差一人的时辰八字。”李晋算到一半突然说，“你父亲的。”
　　一般人也许不会知道自己老爸的时辰八字，但褚绪整理过遗物，是知道这个的。他在大师给他递的纸上写了老爸的时辰八字。
　　李晋点头表示可以，他接着算……
　　“还是差了一人的时辰八字。”这次他看向李复愁，“你的。”李复愁也给大师提供了自己的时辰八字。
　　李鹤励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他作为竹算曾经的传人，旁听的次数高达上百次，老爸每次都是用单独一个时辰八字算的。上次他带了褚绪过来让他爸看，他爸拿褚绪的时辰八字算了半晌，然后对他们说算不了。但他也没说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当时缺了其他人的时辰八字？可是另外的人又和褚绪有什么关系呢？
　　李晋现在手里握着李复愁、褚绪以及褚绪父亲这三人的时辰八字，算了一会儿，他停下来对李复愁说：“差了你父亲的时辰八字。”
　　李复愁想来想去，打了个电话给奶奶，跟她说了为爸爸祈福，奶奶真信了。他把李愁的时辰八字写下，交给大师。
　　李晋面前放了四份时辰八字，算了许久，明明有五个人在房间里，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他拿出纸来，把一些东西写在纸上，李复愁看向那纸，是一种他不懂的文字，字形非常像古时候的甲骨文。
　　李鹤励听到自己老爸压抑着轻轻长吸一口气又长呼一口气，像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深呼吸了似的。老爸手里拿着那一张写满文字的纸，以往无喜无悲的脸上竟然有了点大吃一惊的味道，眉心处微微蹙起一个“川”字。
　　“你们想听什么？”李晋把纸对折了几下，收进衣兜里。
　　李复愁说：“我想知道褚绪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有没有破解方法。还想知道他以后的运气怎么样。”
　　“你就没有要帮自己问的问题吗？”李晋盯着李复愁的眼睛。
　　李复愁挪开视线：“那个不急……”他不想让褚绪知道他掉运气的事，最好之后单独找个时间问，现在就不谈了。
　　李晋眉间的“川”字消失不见，还是以往的那副面孔：“褚绪只要和你在一起再多一年，运气就会变成和普通人一样，现在也已经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只是如果长时间离了复愁，褚绪运气还是会比普通人差很多。但如果你们再相处一年，褚绪的运气就会完全和普通人一样，哪怕以后你们不再相见，运气方面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话一出，褚绪与李复愁都滞住了呼吸。刚刚他们还在怀疑大师的实力，现在就被大师说的话震住了，他是真的能算出来。
　　“第一个问题恕我拒绝回答。”李晋调整了一下坐姿，“那么，复愁你有什么关于自己的想问的吗？”
　　李复愁隐约觉得如果这次自己不问，之后再返回问的话，李晋极有可能不会再告诉自己答案。
　　他用恳求的目光看向褚绪：“褚绪……你能先出去吗？”
　　褚绪嗯了一声，走出房门。没多久，李鹤励也出来了。
　　褚绪惊讶道：“小鹤你怎么不听完全程？”
　　李鹤励沮丧地说：“被我爸赶出来了，他可能看出了我会向你泄密。”
　　“复愁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也不会这么缺德去问你啊。”褚绪无奈道。
　　李鹤励懊恼地说：“可是我会非常缺德地主动跟你说，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我要是知道了与你有关的秘密，不和你说我会憋得慌。”
　　“好吧，难怪你爸要防着你。你没毛病，你只是太八卦了。”褚绪看一眼李鹤励，随即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房间内，李鹤瑶作为竹算传人还在旁观。而李复愁则在听到答案后心花怒放，他拿手机转了一笔账给李晋，认真道谢后，大师说有要事不相送，直接在房间与他告别。李复愁便开门步履轻快地走向褚绪。
　　李复愁时刻记着在别人家里行为要放尊重，于是他压下拥抱弟弟的冲动，很节制地轻轻捏了下弟弟的手指，眼神明亮满是笑意。李复愁的反应让李鹤励与褚绪一头雾水。
　　李鹤励送俩人下楼，道别离开，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和一声惊叫。他转身去看，原来是他们两个。李复愁高兴得像只傻狗，抱着褚绪疯狂转圈圈，嘴里还喊着“好嘢好嘢”的。褚绪被转得抱住李复愁的脖子不敢动，惊恐地“啊啊”叫。李鹤励真是没眼看，这种大型社死的事也就李复愁能做得出来，他有点同情褚绪，摇着头转身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爸爸与妹妹还在房间里谈事，说不定妈妈也在里面。因为刚刚进门时他在玄关看到妈妈的鞋，而现在客厅和厨房不见妈妈在，只能是在那个房间里了。
　　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在做着同一件事，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虽然李鹤励早就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形，但每多经历一次仍然会觉得很难受。
　　李鹤励：不开心，他们又背着我聊秘密。[难过脸]
　　褚绪：这么不开心吗？早知道刚刚约上你一起出来吃饭了。
　　李鹤励：我才不想当电灯泡。
　　褚绪：我说真的，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的。
　　李鹤励：我等下要怒刷题海！一解忧愁。
　　褚绪：那你排解忧愁的方式挺特别的，加油！
　　李鹤励：嗯，共勉。既然我有想做的事，那必然会失去一点东西。只是这个失去的东西如果是亲情的话，我会觉得很难过。
　　褚绪：他们还是爱你的，我说话直你别生气。你们家境其实一般，中等水平，但是你爸妈在听了你的想法后，没有反对，只说让你尽力一试。你想想就明白了吧，他们为了你要存那么多学费和生活费却不说一声难，明明有那么多更轻松的选择，却仍然顺着你的想法支持你，也许你爸妈并不像你认知里的那么冷漠，当局者迷，其实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鹤励看完一大段话，心里暖融融的，他觉得褚绪真是个暖心小天使，怎么破败的心情都能被他修补好。他平复心情，拿出真题书，埋头刷了起来……
　　房间里的三个人围在桌边，传阅那一张纸。李晋神情严肃地对李鹤瑶说：“瑶瑶，这件事你知道了就好，万万不可以往外说。尤其是你哥，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可能会改变三个人的人生。”
　　李晋担心的事是李鹤瑶虽然聪颖，但毕竟涉世不深，很容易被滑头的哥哥套去了话。
　　李晋的妻子宋璃补充道：“瑶瑶，你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如果这个秘密被你哥知晓了，无论你哥说不说出来，他都会非常自责，甚至会与我们断绝关系，一生不再往来。”
　　李鹤瑶如冰雕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心，哥哥不能走！她冷静下来认真点头说：“我知道的，爸爸妈妈，我会把秘密带进棺材里的。”
　　李晋拿出一个小小的焚烧炉，用打火机点燃了纸，把纸放到里面。三人亲眼目睹那张纸烧成了灰，才陆续走出房间。
　　李复愁先送了褚绪回家，一路上他像只脱了绳的二哈，往褚绪身上拱，各种抱各种蹭，感觉超级快乐！尤其是听到了竹算大师的答案后，那简直是快乐加倍！
　　那时候支开了褚绪，大师刚想说话，又看向旁边李鹤励，随即把李鹤励也赶出房间。大师这才放心下来，开始和他聊关于刚才算出的结果。
　　李晋：“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李复愁：“晋叔，您说我和褚绪再呆在一起一年时间，他就会变成和正常人一样。那到时候我的运气会发生什么变化？”
　　“一年后你的运气也和正常人一样，你之前是运气异于常人的好，但假如你和褚绪再走这么近，一年后，你将会变成一个不幸运又不倒霉的普通人。”李晋说。
　　李复愁喜上眉梢：“啊……真的吗？”
　　李晋：“是真的，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李复愁：“那有什么方法可以尽快完成这个运气均分的过程？一年还是有点久，我担心他会出什么大意外。”
　　“有是有，只是比较……”李晋停了话语。
　　李复愁：“什么？晋叔您请说。”
　　“你可以和褚绪多点身体接触，走得越近越好，距离越近，这个过程就会越快。”
　　李复愁：“这听着还不错，谢谢晋叔。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算褚绪的运，要用到四个人的生辰八字？是褚绪的运和另外三人有关吗？”
　　李晋：“恕我不能告知。”
　　李复愁：“那为什么只有我可以让褚绪变得幸运？”
　　李晋：“天机不可泄露。”
　　李复愁：“褚绪他们一家为什么都那么倒霉？”
　　李晋：“倒霉的只有二人，剩余的我无可奉告。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另外送你一个忠告。”
　　李复愁：“您请说。”
　　李晋：“放下过去，展望未来。”
　　李复愁：“嗯……有点难明白。”
　　李晋：“天机不可泄露。”
　　李复愁：“好的，谢谢晋叔，我会慢慢参透这句话的。”
　　李复愁送完褚绪，又让小刘开车去图书馆，上次老爸说想吃鸡蛋仔，弟弟咽口水的模样也历历在目。可惜这个新鲜出炉最好吃，凉了口感大打折扣甚至还会有一股蛋腥味。
　　他想了想还是买了两份，要是到时候弟弟不吃，就自己吃掉算了，买了再说，万一他想吃呢？
　　小刘开车又稳又快，俩人回到富足园，袋子里的鸡蛋仔还带着点温温的热。
　　李复愁走到前院刚好看到自家老爸脱了鞋子袜子在踩石子路，他一喜，拿出鸡蛋仔放在桌面上：“老爸，我特意喊小刘绕去图书馆附近买的。”
　　“你今天去哪了？怎么一身檀香味。”李愁闻到自家二儿子身上那股烟熏檀香味，故意问道。
　　“去我同学家，他家爱点檀香。”李复愁不想让李愁知道自己去了找竹算大师。
　　李愁当然知道李复愁身上的檀香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刚刚小刘已经通过短信告诉他了。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二儿子会对自己信任到哪个程度，结果让他有点伤心，儿子并不信任他。也许是少年人的叛逆，也许是李晋和他说了什么……
　　李复愁还要收拾东西准备等下回校晚自习，便赶紧离开了。李愁在前院味如嚼蜡般吃着甜腻腻的鸡蛋仔，犹豫着要不要给李晋打个电话。思来想去的，最后还是没拨出去，近期找一天去拜访一下这位大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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