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看我

　　我的名字叫宋秋言，我爸爸姓宋，妈妈姓秋。因为爸爸和妈妈很喜欢对方，有说不完的话，所以有了我，我的名字代表的是爸爸想对妈妈说的话。

　　宋秋言第一次在幼儿园做自我介绍，彼时身旁年轻的老师有一个很相爱的男友，两人即将结婚。她听了宋秋言的介绍，充满艳羡，微笑着说：“我们宋秋言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相爱，所以有了你对不对？”
　　宋秋言看着老师重重地点头，笑得咧开嘴。

　　太小时候的事情，许多宋秋言都记不清了，那个老师的话他却记了很久。

　　老师在第二年就与男友结婚，还给大家带了喜糖。在宋秋言即将从幼儿园毕业的时候，老师怀孕了，肚子微微隆起，宋秋言总忍不住去看。
　　他想，那里面有一个小宝宝，而自己也这样在妈妈肚子里住过吗？

　　宋秋言的视线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她微笑着招手让宋秋言过去，问他为什么总是看老师。

　　宋秋言问，老师，这里有一个小宝宝吗？他指着老师的肚子，老师的视线也随着落到肚子上，神情更加柔和，她轻抚肚子，说是啊。
　　“那老师喜欢他吗？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老师都喜欢。”
　　“为什么？”
　　“……因为，这是天性。”
　　宋秋言不明白天性是什么，老师解释说：“母亲的天性是爱孩子，每个母亲都是这样的，小秋言，就像你的妈妈也很爱你，不是吗？”
　　宋秋言看着老师，她比起怀孕前胖了一些，脸庞圆圆的，笑起来更美了，但那都不及他的妈妈。
　　于是，宋秋言在老师慈爱的注视下点头，说没错，我妈妈也很爱我。

　　宋秋言的眼泪打湿了秦铮的毛衣，在肩膀的地方洇出一圈深色。

　　宋秋言看见了，有些尴尬，又觉得对不起他，有些抱歉。

　　“对不起。”宋秋言小声说。他好多年没哭过了，怎么现在突然哭了呢，他想为自己解释两句，又说不出口。

　　“知道道歉，”秦铮说，“还不坏。”

　　宋秋言又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好像被当成一个小孩子对待，不懂事还要人哄着。

　　我……”宋秋言想为自己刚才行为做些解释，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秦铮却伸出手，来拉他外套的拉链，刚拉下一点，宋秋言震惊的视线从他的手转移到脸上，充满不解，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不热吗？”秦铮问，“都出汗了吧？”

　　室内很温暖，加上宋秋言刚才情绪激动，身上确实微微出汗。当他现在冷静下来，觉得这动作有些暧昧，让人脸热，便说要自己来。

　　秦铮没强求，让他自己脱了外套，又问他明天几点去画室。

　　这时，宋秋言也不好再瞒着他，只得坦白自己明天其实不去画室，那是为了拒绝程诚找的借口。

　　秦铮并没有生气，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让他坐过来。

　　宋秋言走过去，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坐下。

　　秦铮本想笑他这么紧张干嘛，自己又不会吃了他，想了想最后没说，问道：“那明天要出去玩吗？”

　　“去哪里？”一句普通的问句，语气里却有些隐隐期待。

　　宋秋言明明想去玩，却拒绝了程诚的游乐园邀请，现在又对秦铮的提议显得兴奋。要是知道内情的人看见，只怕要说宋秋言重色轻友。但秦铮知道，以宋秋言和程诚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关系，他不是这样的。

　　秦铮没在这上面深究，问宋秋言去游乐园怎么样？那时候，程诚提议去那里，宋秋言犹豫了，秦铮猜他大概是想的。

　　果然，宋秋言又犹豫了，微微皱眉思考，然后问：“……遇到程诚的话，怎么办？”

　　程诚是宋秋言认识最久，也是最好的朋友。要是在游乐园碰见程诚，不只是尴尬，更是对他们深厚友谊的背叛，程诚肯定会生气。

　　秦铮却说：“你就说是被我绑架来的，不是自愿的。”

　　宋秋言一愣，然后噗哧笑了，一扫刚才的阴云。

　　两人最终也没决定明天去哪里玩，最后秦铮让宋秋言去睡觉，明天睡到醒了再决定。

　　第二天，宋秋言醒来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拿了手机过来看，快十点了，客厅里却静悄悄的，秦铮难道也没起吗？

　　宋秋言穿了拖鞋就下床，来到客厅，秦铮正坐在背对着阳台的椅子上，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他一手握着鼠标，在滑动浏览着什么。

　　秦铮听见宋秋言过来声音，抬起头笑着打招呼，说：“早，睡得好吗？”

　　秦铮又带着那副眼镜，上午的阳光洒进来，在他的身后，柔柔地铺了一层淡金粉。
　　秦铮穿着圆领的白色卫衣，头发刚洗过，没有吹，光线缠上湿着的发梢，闪着细光，让宋秋言想起画室里摆的那些石膏像。
　　明明秦铮是彩色的，鲜活的人，却令宋秋言觉得不真实。

　　“怎么不吹头发？”宋秋言问。

　　秦铮没有回答，宋秋言过了几秒才意识到，秦铮是怕吵醒自己。

　　“我睡觉很死的，打雷也醒不来。”

　　秦铮微微牵起嘴角，说：“知道了。”又问：“家里有吹风机吗？”

　　宋秋言这才想到，家里唯一的吹风机在自己房里，秦铮大概是没看见吹风机才这样湿着的。

　　宋秋言把吹风机插上电，让秦铮坐过来，要帮他吹头发。

　　秦铮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推辞，坐到宋秋言前面比他矮一些的位置，让宋秋言不用举高吹风机。

　　宋秋言的手指穿过秦铮的头发，吹风机的热风吹得发梢乱飞，扫过宋秋言的手背，带着些痒意。

　　秦铮的头发不柔软，也不坚硬，处于两者之间。洗发水的味道是清新的，有梨和淡淡的茶香。这是宋秋言放在浴室用的洗发水，跟秦铮以前的气味不相同。

　　宋秋言想起秦铮衣服上的味道，很温暖又很冷静的味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的，但觉得闻起来很安心，宋秋言想着这事，不知不觉间就问了出口。

　　其实秦铮并不用香水一类的，衣服上的味道是酒店洗衣房洗衣液的味道，再烘干后就是宋秋言闻到的感觉，温暖的雪松味。

　　在秦铮搬到宋秋言家里后，这种味道就淡了许多，只有在秦铮衣柜里在酒店洗过的还没穿的几件衣服上还留着淡淡的雪松味。

　　“你喜欢？”秦铮问，“让刘规去酒店买一些过来？”

　　宋秋言摇头，说不用了。

　　相比酒店的雪松味，宋秋言更愿意秦铮身上的味道是现在这样的，跟自己一样。

　　头发很快就吹好了，宋秋言关了吹风机，用手梳理了几下秦铮的头发。刚吹好的头发有些涩，但柔软一些，摸起来很舒服。

　　梨和茶的味道很淡了，宋秋言突然很想扑在秦铮的身上，闻一闻那上面有没有自己沐浴露的味道，那应该是柑橘的味道。

　　宋秋言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秦铮突然抬头，宋秋言手里的几缕头发滑落，宋秋言回神，看见秦铮正看着自已。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为自己刚才的想法。

　　“吹好了。”宋秋言赶紧说，然后站起来，把吹风机收回房里去。

　　回到房里后，宋秋言觉得放在这里秦铮不方便用，便又拿着吹风机出去了，放在客厅里。而秦铮一直看着他落荒而逃般地回房间，又踌躇着出来，告诉他吹风机放在这里了。

　　“刚才在想什么？”秦铮突然问。

　　宋秋言啊了一声，刚褪下去的红脸有席卷而来的架势，他赶紧说：“我在想……今天做什么去？”

　　宋秋言扯开了话题，秦铮没有拆穿他拙劣的掩饰，问：“你想去哪里？”

　　宋秋言也不知道去哪里，但就这么呆在家里，似乎浪费了这么晴朗的冬日天气。

　　奇怪，宋秋言以前整天整天地呆在家里，连阳台上都不去，外面的天气是晴是阴都不知道，却从来没觉得浪费时光的感觉。

　　“去游乐园吧。”秦铮又一次建议。

　　宋秋言抿着嘴，过了两秒说：“不了吧，会碰到程诚的。”

　　“他不会去。”

　　秦铮说的笃定，宋秋言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今天在补课。”

　　“你怎么知道？”

　　“因为，”秦铮拿起手机，晃了一下，“他自己说的。”

　　秦铮怎么会跟程诚聊天，不对，秦铮怎么会有程诚的联系方式？

　　宋秋言的疑惑都写在了脸上，没等他问，秦铮就主动说：“他说作为你的好朋友，必须加宋秋言同桌的联系方式。”

　　宋秋言有些尴尬，程诚确实是那种性格的人，总把宋秋言当成会被人欺负的软包子。
　　宋秋言不禁想，要是有一天程诚知道秦诤早就住在自己家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上学，每天几乎都待在一块儿，是会先骂自己没有义气还是骂秦诤。

　　“那……”宋秋言有些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诤，“我们去吧。”他说完这句话时候，连自己都忍不住牵起嘴角，说不清是因为要去游乐园而兴奋，还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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