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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约!
51.
也确实没说什么。
当然,并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
私人网咖约下来的练习室,茨木目睹“Defeated”字样分外无情地在屏幕上亮起,很是沉默地收回手,在战绩分析弹出前存好录屏,按下了关机键。隔音的黑色挡板被拉开,八岐大蛇那张装潢华丽的面孔缓缓露出,二人不尴不尬地对视了一阵,于是一向巧舌如簧的八岐也在眼前这位白发年轻人冷漠的眼神下半晌无话。
实际上,他本来以为茨木不会答应下来的。
他从来很喜欢干这样赛前击溃敌方士气的事件——三两句的挑衅、自己几乎从未有过败绩的单挑,再加上胜利后轻描淡写却足够轻蔑的嘲讽,应下他邀约的家伙下场比赛十有八九都是替补代上。外界你一言我一语地评价高天原战队,说是威风不胜当年、全员硬撑去比赛、成员间的不和从未有过停歇,更是大肆批评他风流成性尖酸刻薄,他一律置之不理;高天原战队怎么胜负输赢、站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成员闹得僵硬不堪,他从来没有在乎过。
电竞比赛图什么?
对他八岐大蛇而言,自然是图乐子。
当然,这“乐子”似乎没有在茨木面上出现。
八岐大蛇遗憾地发现,不同于其他人,茨木面上没有很明显的愤怒与惶恐,倒是看上去很冷漠——他承认茨木不好打,赢了他也捎了运气成分。
长得可真是好看又真是无趣呢......
他感到莫名的沮丧。
“没话说?”
——茨木觑他一眼。
“你可真没意思,上次打完那个人输了还抱着头呢喃怎么可能呢。”八岐大蛇摇头晃脑,颇为不满地叹了口气,“罢了,我还是不欺负年轻人。”
茨木:......
他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似乎比他大整整六岁。
“比那个天天摆个棺材脸的臭屁神将还没意思。”
八岐大蛇冷不丁地凑了上来,茨木面无表情地朝后退了一步,那赤裸裸打量他的视线让他感到不适,“早知道就约你队长了。”
话音才落,他总算看见这小毛孩眼神展露出些许杀意——
“他不可能答应你。”
茨木冷声道。
哦?
提名这位队长反应就大起来了?有劲。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答应我呢?”八岐大蛇饶有兴味地反问道。
“他不干这样的蠢事。”
“但是你干了唉——我的小蠢蛋。开玩笑,我从来没有约打野的兴趣。”八岐大蛇翘起二郎腿来,金色的指甲油在惨白灯光下闪出刺目的亮,语调起伏得很夸张,“你看上去很累哦。”
“......”
“我没记错的话,闹手伤的是你们队长吧?你这样子搞得跟是你得了一样。”
“......不关你事。”
——没劲。
“行了,我可不会提供开导,也懒得去关心你跟你队长什么关系。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散了吧,没劲。”八岐大蛇又一次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徐徐起身,优雅自如地捋了捋银色的及腰长发,“网咖钱我付。哦,不过——”
别把你队长的事看这么重,自有大把战队容你发挥实力。你很强,前几年当打野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你了,唉呀,那时我还年轻些呢,跟你打配合估计比跟须佐要舒服多了,可惜你去当中单了——
啊,虽然说我对你们的关系一点也不好奇,但是——
如果只是单纯基于崇拜的话,我看你对他实在有点过度关心了。
哼哼。我认为你该更关注自己的体验与自己的愉悦感,这才是变强的不二法门,而不是为你的队长一直这么操心——
在茨木发狠地攥紧拳准备出声前,八岐大蛇修长精瘦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门口。
余下一阵回音。
52.
还是输了。
说实在的,颇有意料之中的意味。
坐在俱乐部私人会议室的转椅上,晴明四分担忧三分怜爱三分五味杂陈的眼神第无数次扫来,茨木眼皮突突跳,感觉这尊口总得自己来开,他们教练仿佛认为他输场比赛就会天塌地陷、人格分裂、痛哭流涕、遗憾退役:“教练,有事就说。”
“茨木......”
晴明一直在斟酌。
说实话,茨木的发挥没什么大失误,中规中矩,还没到差的地步;跟他关系最紧密的酒吞亦然。要说比赛输掉,实际上最核心的原因是他们对敌方夜刀神的不了解与高天原战队的超常发挥——
但是、茨木赛前的精神状态很明显地、非常、非常紧绷。
“你怎么回事?”
他尽量将语气放得很平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紧张......但感觉这次不一样。”
“是怎么了,茨木?你现在的状态还好吗?”
茨木脑袋向后仰了仰,没吱声,目光飘忽。
会议室不常用的吊灯朦胧地放着亮。
实际上放在现在已经就没什么事了——最多的也不过是比赛前与比赛时。
哪怕这件事在这一个多月以来时常翻江倒海在他脑海间闹腾,但他发誓在这之前对他的影响累计起来都没有今天赛场上再次看见那人的面孔时的恐怖。八岐大蛇依旧游刃有余,与上次见面一致的黛紫色唇彩,于是他在离去时甩下的话语一刹又迅速涌现,那掷地有声质疑他与酒吞的关系的措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搅得他一团乱麻——
仿佛是又一次地被迫去面对自己潜意识打算无限搁置的问题。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
晴明见他一言不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正为失败所焦头烂额,几句语重心长的慰问又抛出去,甚至还上前,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茨木抬起眼,便要正面迎上他们教练关怀备至的目光——几串话临到嘴边,他又生硬地塞回去,最后干瘪又不知所措地应付了几句,自己已经好多了、人其实事情不大,诸如此类,才堪堪将人打发走。倒不是晴明真信了他这一套,不过是认为可能他更需要的是独处空间,在几度问询他是否要接受心理辅导并被拒绝后,便离开会议室、还撂上了门。
平安京的近日气温已是趋于稳定。
——初雪的悸动早是荡然无存,雪几乎没日没夜地在流动,令人生乏。
“......如果只是单纯基于崇拜的话,我看你对他实在有点过度关心了。”
“......为你的队长一直这么操心——”
酒吞没来找他。
在生自己胡乱接下邀约的气吗?还是被自己赛前那一番几乎没有过脑的自私言语所影响了?
——他阖上眼,指尖意味不明地划过嘴唇,强行浸泡在训练与复盘中的思维仿佛在今日彻底解除了封冻,他蓦然意识到这一切似乎酝酿了许久,曾经琐碎的蛛丝马迹酿成如山的铁证。
他在正视这份畸形时突然渴望起那人的触碰来。
53.
鬼切最近很明显地感到俱乐部氛围的不对劲——
先是茨木跟酒吞,好像......
说吵架似乎也没有。
输给高天原战队,他们俱乐部本已十分低落,哪怕这场比赛满是不可控性;并且,晴明还很严肃地告诉他们最近茨木的状态不佳——整个基地近日遂被一股阴沉不悦所笼罩,他身在其间,不免感到惶恐。
兜兜转转,后天又是八强赛第四战。
晴明没有同他们强调什么,只告诫他们尽量速战速决。
懒狗战队并非强队,但实力也不逊色;若是输掉比赛,唯一决胜局将来到雅蠛蝶战队,这会使得他们压力陡增。上场比赛茨木的表现问题不大,那张很明显情绪不稳定的脸蛋却出了名,翻几下社区,讨论比比皆是。
【说实在的,茨木那张脸让我以为他不是要去打比赛的是要去搞暗杀的】
【摆那个臭脸在那干嘛给谁看啊?男明星?】
【楼上别酸,人家脸去娱乐圈完全没毛病好吧】
【有一说一也不是臭脸吧......我怎么感觉他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
【别给他洗发挥了,明显不用心,决胜局四十五分十二秒那会手抖了一下好吗】
【呵呵,问题是人家不用心也没打差啊!也不看看夜刀神多阴】
【而且有一说一高天原打法真的挺死亡啊,用了一回下次很容易被侦破的,输了也没法儿】
【输就输了,茨木脸臭就臭了,怎么话这么多】
——讨论五花八门。
有人跳脚开黑,也有不少茨粉队粉杀来辩解。
鬼切在论坛冲浪冲得都揪心,转眼一看,正主还在埋头苦练,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那颗闷闷的后脑勺透露出一股恍惚味道。他屡次想开口问询,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晴明难得肃穆的神情,再觑几眼状态不对劲的茨木,最后实在不敢吱声。
连他们平时明显对茨木的关心比他人多出这么一大截的队长——
也,置之不理。
鬼切纳闷不已、实属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俩是闹架了?难道说在他倒床上呼噜打得正香的时分,酒吞茨木二人在外头上下左右勾拳不可开交?难道说在他与必X客情投意合你侬我侬的午后,酒吞茨木二人在练习室唇枪舌战针锋相对?
反正自高天原一战一来,显而易见地,他俩的交集是比往日少了许多。
平常的勾肩搭背、插科打诨、你闹我闹一块做这干那,离奇般地尽数消失。
——仅余下两人愈渐生涩的行为举止。
他去询问星熊,星熊也倍感奇怪,却也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他俩的事,谁也管不了。”一向担起队内不少重负的战队老妈子叹一口气,“以前就管不来。还须得他们慢慢,自行琢磨吧!”
“孽缘啊,孽缘!”
说罢,还对练习室吊灯长啸两声。
鬼切:......
本还想认真去打听试探一番的他在看见过来人一副似乎想起什么生无可恋的样相时,光荣又可耻地退缩了。
孽缘啊,孽缘!
他悲哀地想。
54.
“所以你到底跟茨木闹什么事了?”
边为二人这孽缘痛心疾首边还以身试法——他还真是伟大,鬼切听了估计都得给他磕头喊妈。
酒吞一口塞两块冬枣的嘴巴顿了顿。
“没怎么。”
含糊不清地同他念了几声,随即又准备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来看本大爷这枣儿......”
“呵呵。人都知根知底了,你别在这给咱掰扯,OK?”星熊白他一眼,“你俩最近僵硬尴尬,他看你就像看跟自己吵了好几年架看着自己离家出走还喊赶紧滚的爸爸,你看他就像你告白失败还被冷嘲热讽的白月光女神。”
酒吞:......
你他妈的用比喻就不能用点好的吗?!
“没什么事,别想多。”他随手扯了张纸巾胡乱抹了抹嘴,没好气道,“本大爷封闭自我静心调整立地成佛。不行吗?”
“行吧......我也懒得掰扯你们的事。反正你俩天天折腾,老早以前就不管我什么看法了。”
星熊眼神幽幽,激得酒吞一身鸡皮疙瘩,“好好处理,别影响比赛——”
“行吗?”
尾音落得很重。
“行。”
——星熊不再作声,安抚地拍拍他肩,撂上了门。
余酒吞一人独自在机位前。
DJS战队的首席打野与队长,腮帮子机械似的一鼓一缩,咀嚼得分外僵硬。
一整盘鲜艳靓丽个头浑圆的枣与一整日黑屏的手机晾在他鼠标旁,显眼非常。
-
“你他妈到底跟茨木说了什么?”
赛后,第五个小时。
愠怒、不爽、担忧,皆而有之——
哈哈哈,很好,这才有意思!
嚯,真是赛后一场美好至极的意外收获,他追求的乐子总算是浮出水面——八岐大蛇兴致盎然地想,不自觉在电话中戏谑出声。“我可没说什么。酒吞队长怎么就这么一口咬定我口出狂言了?”
“况且,答应邀约的可是他——”
“——别跟本大爷废话,爱说说,不说就滚。”
酒吞冷漠道。
“真粗鲁,我真该录下音来昭告天下所谓‘第一打野’的真面目呢。”
八岐大蛇状似遗憾地舒了口气,心下的兴奋与扭曲的沸腾却毫不遮掩地在一言一语中展露,“茨木对关于他的批评可是毫不在意。可你猜,我说谁的时候,他马上就有所反应了?”
“......”
与方才的气势汹汹截然不同的沉默。
“——你哦,酒、吞、队、长。”
仿佛有无数毒蛇在他缠绕于他耳畔,猖獗地吐着息,一片温热洒下,他感到不寒而栗。
“哈哈、我不过是让他别这么焦虑而已,他崇拜你崇拜得也太操心了,而这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你不知道吗?我不过是如实告诉他,更关注自己的体验与自己的愉悦感才是变强的不二法门——”
——嘟、嘟。
话音才落,电话“咔”地一声,被对方狠戾地挂断了。
嘁,真粗鲁,作派一点也不优雅。
八岐大蛇饶有兴味地凝视着那串发红的陌生号码,血液中熟悉的愉悦因子迅速开始兴风作浪、叫嚣着充斥了他的身躯。他甚至想开瓶他酒柜的珍藏,差点以为这茨木童子是白约了,果然啊——
享受好乐子是需要时间的,最后还是没白找呢。
真有意思啊......
这两个人。
他低低笑了几声,心情舒适地哼起了他中意的、古老得发皱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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