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入潮汐

　　病房走廊，胡兴华目送两个孩子渐行渐远，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不由得回想起昨天的对话。

　　“樊星的术前体检结果出来了，她的状态已经不合适再动手术，风险太高。”
　　得知这一噩耗，葛玉梅浑身犹如坠进寒窖，嗓音微微打颤：“那……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江卿月答：“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大药剂，定期化疗，然后再观察。”
　　“要是结果不好呢……之后呢……我们家属……要做打算了吗？”
　　长久的沉默让空旷的室内震耳欲聋，江卿月攥紧手中的笔，半晌才将话说出：“如果不尽人意，就好好陪陪她吧，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外面的风柔和拂过三五结群长出的树叶，偶尔鸟鸣声穿过，引来病人注目。
　　樊星腿上搭着薄毯，宽松舒适的外套将身体包裹，头上还戴着帽子，挡的别提多严实。
　　她望着前路开口：“朝朝，给我一下手机。”
　　“你要手机干嘛？”
　　“给小辉打个电话，他今天要去乐团排练，我怕他到时候没我在身边会紧张。”
　　章朝听后低头看去，“我说你怎么突然就想出来，原来是这个。”
　　她掏出手机递过去，见对方输入密码解锁后吐槽：“面部解锁多快啊，你非改成密码输入。”
　　“那不就越来越懒了，我想多活动活动手。”樊星说得自然，拨通弟弟的手表电话等待接听。

　　将近半分钟过去，对面姗姗来迟，弟弟快速且小声的话冒出：“你好，我是樊辉。”
　　樊星眉眼柔和回应：“你好小辉，我是姐姐。”
　　“姐姐！姐姐补能量好了吗。”
　　“姐姐的能量就快好了，小辉昨天有没有练习竹笛？”
　　“有。”
　　“小辉真棒，包里有棒棒糖，记得拿，里面有好几个味道，你可以分享给妹妹。”
　　“嗯，妹妹……妹妹……学习……”
　　“那就不要打扰妹妹了，小辉今天要去一个有其他小朋友的地方，妈妈陪小辉去好不好？”
　　原本还算流畅对话突然停止，另一头在樊星的再次复述后出声：“不好……姐姐陪。”
　　女人眸光闪动，舌尖抵在上膛压制住涌上喉间的酸涩哄说：“小辉乖，等姐姐变成小熊就可以一直陪小辉去了，就让妈妈先陪你去，好不好？”
　　大男孩显然不太情愿，可一想到姐姐的话，顺从点头说好。
　　通话结束，他放下手臂朝门口看一眼。
　　因为妹妹从电话通的那一刻就站在门口。

　　“变成小熊……还挺会哄孩子，不过声音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胡嘉宜低声嘟囔。
　　刚才幸亏她急中生智拿起书假装看，不然指不定樊辉要说什么。
　　电话里听不出所以然，也不清楚樊星到底去做什么，胡嘉宜不禁有点失落，转身准备回屋时，面前的光叫黑影遮住。
　　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闯进视野，她怔愣片刻，不确定道：“给我的？”
　　大男孩点头，低着头没有收回手。
　　少女听见了姐姐那句分享，现在看到糖果时心思杂乱。
　　那股别扭劲儿钻上来，她眨眼拿住，微微耸肩改口：“谢谢，你快练习吧，我走了。”
　　刚走没两步她又转身，“那个，既然你姐姐不能陪你去，要不要我和妈妈一起陪你？”
　　说完胡嘉宜又感到莫名羞耻，也不等答案了，匆匆回屋。
　　不知道妹妹情绪这么多起程转折的樊辉望向紧闭的门，抬起下巴点头。

　　医院那边，章朝推着樊星到向阳的地方打趣：“操完心了吧，星星姐姐。”
　　“嗯。”樊星眯着眼好似慵懒的动物晒太阳，她的手机在挂断的那一刻就被收回。

　　美其名曰，不能接受过多的辐射。

　　章朝见她难得惬意，自己坐在旁边长椅上，收敛起话唠性子放纵此刻安逸。
　　奈何这次主动的是对方。
　　“朝朝啊。”
　　“怎么了？”
　　“我想晚上出来看星星，你晚上推我去天台看吧。”
　　“看星星？”章朝迅速思考，“可是晚上天台会不会有点冷了。”
　　“我多穿点就好了。”樊星试图说服她，“再过几天我要是做手术的话可能好久都不能出来了，我想都看看嘛。”
　　她平时的音色本来就温和，再加上刻意放软，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好吧，我给你问问江医生，她要是同意的话我就推你去。”
　　樊星笑她：“你是听医生的话，还是听江医生的话。”
　　“你又笑话我！”章朝脸上一热，“我这是听对你好的话！”
　　“好好好，我们朝朝啊最好了，奖励棒棒糖好不好。”
　　“你少来了！”
　　樊星笑容灿烂，在阳光下却好似蒲公英般，风一大，这人就会消失。
　　笑声过后她又提出要求：“朝朝，我想吃棉花糖了。”
　　章朝满口答应：“没问题！我把你送回去就去买，下午你要是还觉得有精神，我们再去阳光房晒晒太阳。”
　　“好。”
　　好久没见发小这么孩子气讨要东西的样子了，她满脸笑意，在触及到不远处迅速躲藏起来的身影时僵住。
　　几秒过后，章朝的笑里透出坏劲儿。

　　月亮：章朝说樊星想吃棉花糖，但是她现在走不开，你要不要跑腿。
　　月亮：还有，樊星晚上想到天台看星星，但是她现在不能受风着凉，你布置一下？

　　何汐蹲在灌木丛里看到信息，抬手拍掉叶子，暗暗吐槽章朝那双跟监控摄像头似的眼。

　　莫名其妙拉黑她又让她跑腿，要不是都是为了樊星，鬼才上赶着帮忙！

　　余光瞥见鬼鬼祟祟跑走的背影，章朝一时没绷住笑出声，引来樊星好奇。
　　“怎么了？”她问。
　　章朝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刚才看见一个人跑起来的样子好傻哈哈哈哈哈哈哈，跟后面有鬼撵她一样。”
　　樊星环视四周，没瞧见她说的人。

　　“这附近到底哪里有卖棉花糖的啊！姓章的她最好说的是实话！”
　　医院外的路上，何汐叉腰发泄情绪，随即灵光一闪，二话不说驱车离开。

　　对于这个小插曲，江卿月表示好奇，于是她开始寻找答案。

　　□□舌：既然你那么生气何汐喜欢樊星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增加她俩的见面机会。

　　隔了好久，久到江卿月被叫去处理病患突发情况时，沉寂的屏幕才亮起，界面上的话言简意赅。

　　傻子章：因为这么做星星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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