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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日再见
客栈二楼,昏暗房间,静如死地。
轮廓模糊的烛火微曳,如同染血丝绸被撕扯开的破烂边缘,浮动光影映在苍白窗棂,勾勒出令人不安的幢然阴影。
身着大花棉袄的络腮胡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前,几根泛着银光的绣花针随即径直朝江晚的眼睛和要害处飞来,一线寒芒似蛇目闪烁。
绣花大盗,又或者说金九龄,没有回江晚的话,他本就抱着杀心来,听见身份被叫破,更觉留不得江晚性命,出招狠辣,丝毫未留手。
昏暗光线照亮墙面,女人投下的纤细身影一动未动,不知是不是金九龄的错觉,那影子似乎比周遭其他影子的颜色都要重几分,像口不见底的地洞,黑黝黝的张开嘴,时刻等待着吞噬点什么。
湿润而无害的杏眸,似一轮明月,黑与白分明,却只是安静的注视着他,夹杂着细雨拂面般的笑意,好似不会被外力破坏一分一毫。
——她竟然还在笑。
金九龄心底不知为何蓦地一沉,甩出的那几根绣花针径直穿过江晚的身躯,毫无阻隔的顺利,不比穿过一层水幕或者云烟困难多少。
泛着寒光的绣花针“嗖嗖嗖”定在墙面,女人纤美的影子纹丝不动,姿态优雅而端庄,似枝头春杏秋桂,只是站在那里,便难以让旁人挪开目光。
“金公子何必如此。”
江晚极轻的叹了口气,幽深墨瞳被昏黄灯火晕染出一点儿琥珀的暖色。
“妾身并无恶意,金公子不必担忧。”
陷进绵密棉花般,耐心劝慰似的柔软,叫人忍不住全身心浸在里头,飘忽里细细品咂,迟钝觉出来汗毛倒竖的恐惧,却已经无法逃离。
金九龄不动声色地摸了把身后的窗沿,入手便觉一片不正常的冰凉,数九寒天才有的冷气顺着胳膊丝丝缕缕蔓延,几乎要渗进骨头缝里——这屋子的门窗,不知何时,已关的严严实实。
“江小姐倒是深藏不露。”
“公子此言,妾身着实惶恐。”
圆桌旁,神情温和的女人悬腕提壶,氤氲白茫雾气的清茶涓涓注满绘着鎏金云纹的茶杯,浅蓝色的丝绸衣袖流水般滑落,露出一截比瓷器还要莹润的细腕,似凝了霜雪,皓白如月。
灯下美人,悠然倒茶。
这副仕女图走出来般的场景无疑是极美的,更别提美人纤指如葱白,寇丹却猩红如胭脂,衬得那双手细腻好似羊脂玉雕成——初次见面时,江晚,染了寇丹吗?
“毕竟,未受邀、却擅闯妾身房间之人,是金公子才是。”
攀附墙壁的粘稠阴影缓慢蠕动,淤泥般,吞噬掉那几根尖锐的绣花针,金九龄确信他没有看错。
女人柔软垂落的涧石蓝裙摆无风飘动,自下而上,缓慢被染成血一样刺目的浓重猩红,潮湿而腥甜的血液味道逸散在几乎凝固成胶质的空气里,绝非光线能够造就的幻觉。
这一刻,向来不信鬼神之人,脑海里却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江晚的的确确死了,他眼前所见之人,不过是披着她皮囊归来的厉鬼。
“金某此番贸然登门,改日定然赔礼道歉,今日,却是带着要事前来。”
江晚无声落座,抿饮着热茶,提裙落腕,悬杯触唇,一举一动,姿态端庄,到了最苛刻的教习嬷嬷拿尺来量都不会差一分一厘的地步。
“金公子请讲。”
——窗,门,都封的严严实实,窗户质感摸着不像木头,倒像是铁器一般,冰冷而生硬。
金九龄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红色鞋子稍侧半步,避开地面蔓延着靠近的阴影,那来自江晚背后影子的不明东西见他闪躲,却并没有继续追,而是安静停在了原地,慢吞翻涌着地穴一样不见底的粘稠淤泥。
——那种近在咫尺的真实,弥漫的腥甜,绝非迷药和幻觉能达到的地步。
“江小姐可知‘红鞋子’?”
金九龄停顿了一下,见江晚静止水面般毫无波澜的神色未改,指腹轻磨挲指间绣花针,寒芒微闪,他继续说下去,桌面上另一盏茶水孤零零冒着苍白热气。
“凌兄与凌姑娘武功不凡,同龄人里堪称出类拔萃,与公孙大娘比,却是差上一线。”
“公孙大娘?”
“不错,江小姐可是担心凌兄与凌姑娘?”
自始至终,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女人唇角稍弯,露出一个浅而淡的微笑,黑玉似的眸底也适时染上温柔,气质、动作、神情……她的一切都在组合所谓“笑着”的姿态,却叫人打心底升起远离的恐惧。
像人为雕琢后拼凑的白玉,再如何精妙的手法,也会留下格格不入的一线痕迹。
“金公子是说,这两柄剑的主人吗?”
房间里,几乎突兀的两声哐当响,阴影吐出染着干涸血迹的双剑,往日华美的武器,如今破铜烂铁般堆在地面,昭示着主人的结局。
金九龄脸色刹那间一变,脑海里转过无数猜测,绣花针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听得江晚轻柔唤他,细语似春水,能磨烂人骨头的温柔乡。
“金公子,可有想实现的心愿?”
“钱财,名利,武艺……甚至,鬼神不可言之事。”
这问题有些前后不搭,金九龄视线略过梳妆台上随意搭着的珍珠流苏,纯粹而干净的乳白映出火光,像蒙了一层擦不干净的血雾。
“人皆有欲,却不知,江小姐所求为何?”
江晚没有立刻回答他话语里的试探,只是轻轻的低垂下眼睫,温柔弯起浸染了胭脂的饱满唇瓣,像最细腻的海棠花,随着微风摇曳。
“妾身所求,不过是……命。”
中间的几个字轻到无法被察觉,最后一个字眼尚且被江晚含在舌尖,瞬息之间,金九龄便已经甩出无数冷光,绣花针密而快,一部分朝向江晚,一部分朝向门窗的薄弱处。
——其实,金九龄比她遇见的很多玩家都要聪明。
江晚轻抬起纤细的腕,三四个细金丝绞成的镯子泠然作响,几只水蓝色的蝴蝶自袖口翩然飞出,绣花针还未靠近她三尺范围内,便被冻成细细的冰锥,落了满地。
“想来,是妾身待客不周,方才叫金公子这般着急归去。”
门窗被含着内力的绣花针破开大洞,露出墓穴般不见光的粘稠阴影,江晚怀着歉意站起了身,朝金九龄走去,嗓音仍旧动听,动作依旧轻柔——倘若忽略,后者溅到她白皙脸颊上的血。
“改日,若有机会,金公子莅临妾身暂居之所,妾身定当倾囊相待,以全今日未尽之礼。”
尖锐物件缓慢没入血肉深处,令人牙酸的粘腻声响更重几分,直至江晚停步,凝成实质穿透金九龄喉咙的阴影方才化作墨汁般流淌的液体汇入她鞋底影子,清理起地面蔓延的猩红。
“金公子不必多言,妾身已知晓你的意愿。”
浮现灰败的眼眸蓦地消失在房间里,女人白皙而饱满的指尖轻轻触碰鬓边喷溅式的血痕,羊脂玉染了绯红,最适合雕作雪里落梅。
“来日再见。”
刹那间,潮水般的阴影褪去,破损房间恢复如初,浅薄窗纸透出初升的斜阳一缕,温暖的、清亮的、明媚的照在一尘不染的地板,连带着江晚眼底也闪过转瞬间琥珀般的浅蜜色。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踩在楼梯台阶上,轻快的、沉稳的、不着调的……有人,轻敲了敲她紧闭的房门。
“小姐小姐,我们回来啦——”
“江姑娘,叨扰叨扰。”
“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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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启动——飞速通关绣花大盗,下一章直奔花花家,网恋(?)结束,见面时间到。
*对指,斯密马赛更新这么慢,因为这学期有亿点点课多,而且在接文稿TT,我会尽可能加速更新速度的!
*前段时间悄摸更新了阿晚的人设图,其实还想约花花的来着,但是画师要到明年才接,希望那个时候我能写完这本书(合十)
*ps:眼睛的颜色不是画错了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