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

　　因为不是节假日，游乐场里没有人山人海，却也不会萧条冷清。

　　叶宁走在人群中，忍不住四处张望，卖爆米花和棒棒糖的小摊，踩高跷的小丑，变戏法的魔术师，吹泡泡的仙女，盛大的巡游花车队伍，那些鲜艳的色彩，一个个灵动鲜活的形象，在他眼里，像是来自另外的一个奇幻世界，那种新奇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游乐场真的很大，他们拿了一张地图，打开来研究，大概确定了一下游玩的路线。一路上，到处是五颜六色、惊险刺激的游乐项目，令人目不暇接，耳边不时传来机器飞驰而过的呼啸和游人的尖叫，让人瞬间产生想要挑战恐惧的欲望。

　　排了一会儿队，他们坐到了最惊险刺激的那座过山车上，很快，提示开动的声音响起，过山车的压肩锁定，把他们牢牢地压在了椅背上。

　　梁顾问叶宁：“害怕吗？”

　　叶宁深吸一口气，“有一点。”

　　梁顾自信地拍了拍了他的手背，“要是害怕，就抓紧我。”

　　“嗯。”叶宁点点头。

　　过山车启动了，顺着一百多米的坡道向上滑去，缓慢的节奏制造的气氛反而更让人紧张，到了最高点，眼前只能看见白云和蓝天，可还来不及让人欣赏，过山车突然加速，毫无预兆近乎垂直地俯冲下去——

　　“啊——”强烈的失重感让梁顾爆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比谁都大声。叶宁紧闭着眼睛，吓到极点，反而不出声儿了。

　　过山车一猛子扎到底，经过一个急转弯，车头向上拉，又闪电般冲上云霄，凌空一个大回环，复而冲回谷底，紧接着扭转向外侧，沿着竖直的陡坡蹿向高点，风驰电掣，循环往复，让人一颗心忽上忽下，险些从嗓子里跳出来……

　　地狱一般的旅程终于结束了，梁顾全程都在哀嚎，叶宁却毫发无伤，从车上一下子跳下来，兴奋得不行。“你还好吗？”叶宁问梁顾。梁顾捂住砰砰乱跳的一颗心，“还，还好吧……”

　　“我还要玩一次！”叶宁笑嘻嘻地向入口的队尾跑去，梁顾只好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蹒跚跟上。

　　很久之后，梁顾终于告饶，“不行了，要吐了。”他问叶宁：“我们坐了几次了？”

　　“五次。”叶宁用手比划出数字。

　　“过瘾了吗？”

　　“过瘾了。”

　　梁顾扶着栏杆，“走吧，我们去玩点别的……”

　　“好的，”叶宁冲天举起拳头，“大摆锤，出发！”

　　梁顾差点跪到地上去，“不要啊——”

　　仰头看着在空中旋转着荡来荡去的大摆锤，上面的人有如吊在空中的蚂蚁，随着摆锤的升起和落下无助地呼号，梁顾心有余悸，“我大脑还在充血，要死了。”

　　“那我也不玩了。”叶宁笑笑。

　　“别，我缓缓，我还可以的。”梁顾舍不得他的小叶宁失望。

　　从大摆锤上下来，梁顾问叶宁，“好玩儿吗？”

　　“好玩儿，”叶宁特别认真地说：“如果你张着嘴大喊，在最高点下落的时候，口水会被甩出去。”他看着梁顾，“真的。”

　　梁顾被他逗得直乐，抬手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星际穿越，激流勇进，弹射飞车，急速滑板……一系列让人“欲仙欲S”的项目玩过后，梁顾和叶宁商量，可不可以玩点不那么刺激的。

　　“好的，”叶宁点头，他抬头看着鬼屋的招牌，“我们进去看看吧。”

　　凑齐了一队人，他们被放进了鬼屋，里面鬼哭狼嚎的音效让人毛骨悚然，他们刚进去，一个脸盆大的蜘蛛就迎面扑过来，他们忙弯腰躲过，却不小心踩到一个机关，旁边的墓碑登时打开，里面一具骷髅“腾”地坐起来，差点吓哭了几个女孩子。大家互相壮胆打气，好不容易来到一处还算开阔的山洞，刚想松口气，忽然，一个呲着獠牙的白袍恶鬼低吼着冲了出来，“啊——救命啊——”众人吓得哭爹喊娘，慌不择路地抱头鼠窜……

　　从鬼屋出来以后，梁顾显得不是很高兴。

　　“你怎么了？”叶宁碰碰他。

　　“在鬼屋，别人都吓跑了，就你一个人和鬼聊天，问鬼吃饭了没，辛苦不辛苦，有没有被打过，我看那鬼都快爱上你了……”梁顾故作悲伤地叹息道：“我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你却要勾引一只鬼……”

　　叶宁抿嘴笑了，他拉了拉梁顾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别生气啦，我保证，从今以后只勾引你一个人，好不好？”

　　这简直是叶宁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梁顾瞬间心情大好，他勾起叶宁的下巴，出其不意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旁边一台机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走过去，“这是干什么的？抓娃娃的吗？”

　　原来是抓冰激凌的游戏机，里面摆放的都是花花绿绿的盒装冰激凌。“你玩过吗？”梁顾问叶宁。叶宁摇头，“没有。”

　　两个人抓耳挠腮地研究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只要肯舍得投币，总会抓到的。

　　梁顾玩得来劲，抓了一盒又一盒，叶宁并不爱吃冰激凌，转手送给了身旁看热闹的小朋友。不一会儿，两人身后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小孩子们呼朋引伴地奔走相告：“快来快来，那边有个漂亮哥哥在发冰激凌。”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盯着梁顾的动作，一旦梁顾成功了，众人就一起欢呼雀跃，好像梁顾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拿到冰激凌的小朋友高兴地跑开，下一个小朋友站到队伍最前头，满脸欣喜地期待着。

　　梁顾抬头看了一眼叶宁，漫天晴暖的阳光洒落，微风清凉地拂过耳畔，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叶宁，叶宁就站在孩子堆里，向他展露出一个最温柔纯真的微笑……

　　梁顾想，这一幕他会永远记在脑海里的——这也许是他倒数十三年的人生里，最明媚欢快的一个下午。

　　***

　　从游乐场里出来，叶宁说饿了，两个人便找了个火锅店去吃火锅。

　　吃饱喝足，路过电影院，叶宁又说不如看场电影。

　　梁顾欣然同意，选片的时候他表现得很无所谓，心下打着小算盘，觉得电影院里乌漆麻黑的，正适合搞事情。

　　那天看了场啥电影叶宁实在记不得了，他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关注剧情，因为他们坐的是情侣座，中间没有扶手隔档，梁顾讨厌的手总是时不时地伸过来……

　　放映厅里有些热，叶宁一进来就把衬衫脱了，抱在怀里，却没想到正好方便了梁顾搞小动作。

　　叶宁无处可躲，手指和梁顾缠斗许久，也抵挡不了梁顾的骚扰，咬牙忍着不敢出声，憋得脸都红了。

　　梁顾偶尔转头看他一眼，再转向屏幕，黑暗中，一脸坏笑。

　　终于，叶宁悄悄站起身来，小声儿地说：“我们走吧。”

　　两个人弯腰溜出了放映厅的门，梁顾故作无辜地问：“为什么不看了？回去看吧。”

　　叶宁衣服抱在手里，挡在腰间，满脸通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咋回去，回不去了……”

　　电影院后面的小巷里，有一座废弃的小仓库。

　　梁顾把叶宁抵在墙上，他们互相拥抱，动情地亲吻着。

　　叶宁有着世间最美味的唇，梁顾怎么尝都尝不够，他轻咬了叶宁的嘴唇，叶宁轻轻地“唔”了一声，勾得梁顾浑身都热起来。

　　梁顾的手滑进叶宁的衣服，叶宁微微缩了身体，有些顾虑：“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被人发现，”梁顾从叶宁的脖颈侧面一路吻上去，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就跑。”

　　叶宁一边脸紧贴在冰冷的墙面，身体却是滚烫的。仓库里没有灯，只有木板缝儿里漏进来的月光。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其他的感官却被无限放大了，特别的敏感，仓库里飘动的灰尘，钻进鼻孔的霉味，周身环绕的冰凉的空气，通通刺激着他的神经……那感觉很奇妙，从未有过。

　　他咬着牙，整个人仿佛飘在了半空，眼前幻化出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他凝视着那深渊，心里万分清楚，只要一脚踏进去，就是万劫不复。可是他已经无路可退，整个人像是又一次坐上了过山车，失重感一浪高过一浪地袭来，他脑中一片空白，知道自己已是彻底地沉沦，无法回头了……

　　“宝贝儿，我真的觉得，”梁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深情地吻叶宁光洁的微微带了汗珠的肩膀，“和你一起过的，才叫日子……”

　　叶宁埋下头，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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