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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过了惊蛰前后,穗禾那梦倒做的越来越勤了。
像是怎么也甩不掉的膏药。
回回梦醒,必定都是大汗淋漓,而心口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半,喘不过气来。
而她只能扯着嗓子,似乎呐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四周空荡荡的,唯有那真真的余音,如泉水一般荡漾在耳畔。
梦里总有个什么黑沉沉的一块东西拖着她往下坠,往上看,一片无尽,往下看则是一滩黑的不见底的深渊,左右则各向外延伸着,仿佛看不到尽头。
而知道她心底蔓延的惊恐爬向她的脸颊,随着睁开眼,一切又恢复正常,看着熟悉的雕花床顶,穗禾才惊觉自己早已在安府安稳住了数月,而梦境似乎还是停留在复生当天。
这是穗禾又一次从梦中惊觉过来,天也只是微微亮了一点儿。
窗外的天色是青灰色的,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连一旁的烛火还透着黄昏的光。
翠儿没有醒,只是侧着身,嘴角微微张开,细细的鼾声如同水流一般徐徐而流,带着少女天然的憨态。
穗禾用手背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她却只觉得冷,纵使她如今是裹着被褥的,可还是冷,她冷的打着颤,眼睛紧紧的闭着,她什么也闻不到,就连味觉如今也没有了。
炭火烧尽了,屋里透着淡淡的凉意,即使已经将自己裹紧,却总觉得凉气会沿着缝隙一点点的将她渗透。
可那梦里的揪心之痛,却总能在睁开眼后消散的干干净净,每每到此,穗禾都会自己安慰自己,只是梦,仿若那前世也只是一场梦。
她思虑太多才会如此的吧?
穗禾醒了之后便没有再睡,悄无声息的将衣服穿好之后,选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青布衣裙,外面裹着一件素色夹袄。
穗禾坐在桌子旁,将烛火添了添,就着火光,穗禾又将那幅画看了看,仍旧看不出什么神奇。
等她收拾妥当之后,天也就大亮了,翠儿睡得正香。
穗禾便没有叫醒她,穗禾去了前厅,和安景舒说明了情况,得了准许之后,才将翠儿叫了起来。
原先是她一心让春苗一家搬入那处置办好的小院,可那周大娘却执拗的说无功不受禄,硬是没有接下。
而那件事儿也就没有了下音。
穗禾这次又是因为那梦中的场景太过眼熟,她放心不下,接连着好几天了,所以最后还是去了。
这次她来的目的就很简单,那就是看梦中的事情是否会发生。
若是看到了她们无事,穗禾也能心里安稳些。
车碾过清晨的土路,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小翠坐在一旁,一双眼朦胧着,有些犯困,打着哈欠问道,“姑娘,咱们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为何不让安公子一同来了?”
穗禾看着翠儿,她今天也去说了,只是今日公子似乎有什么其他事儿,穗禾也得知安景舒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所在做的事儿,于是便只是说了安景舒今日没有空。
“姑娘好重情义,那春苗一家只是救了姑娘一命,姑娘便如此的报答。”
“可今日为何又去?”
穗禾捂着心口,将心中憋着的话说了出来,“我心中总是不踏实,从那日回来,惊蛰前后,每每闭上眼便能想到春苗。”
穗禾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声音轻轻的。
“还记得前些日子你说的那件事儿吗?”
穗禾估摸这春苗已经忘了,又或者真的是她想的太多了。
她总觉得春苗一家惹上了什么大麻烦,而自己如今却是被束着双脚,无法做事一般。
翠儿连连摇头。
穗禾也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到那马车转过一个弯儿,穗禾便迫不及待地掀开了车帘往外探头看去。
而这一看,她的心也随之跟着沉了下去。
那原本应该紧闭的柴门,此刻开了一半,只虚掩着,周大娘要不就是大开着,不然就是将门户紧闭,何时有过这样的慌乱。
而走下来的时候穗禾才发现了一些异常的地方,门闩歪倒在一旁的杂草丛中,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撞开了。
院墙上原本挂着的几件旧衣裳也不见了。
连春苗前几日在门口栽的几株嫩草,也被踩得稀巴烂,显然是有人来过。
“翠儿,你看看那地上是什么?”穗禾看着一旁的角落处,那声音陡然发紧,她脚下的步子虚晃了一下,只是不等翠儿去看,她自己反倒沉不住了气,慢慢的将手靠近那东西,一只手又抽出了那手帕,慢慢的将那断刀捡了起来。
上面沾着的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而翠儿看到之后也捂住了嘴,惊恐的眼神,“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穗禾站了起来,没有说话,快步冲到了屋门,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只听吱呀一声,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突兀。
屋子内静得可怕,地上没有一丝的尘土,只是不知风从何处吹来,只听那窗户咿咿呀呀的响着。
穗禾走向一旁的侧屋的门前,却只能看到里面的桌椅都倒在了地面,粗瓷碗摔得粉碎,碎片散了一地,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执。
穗禾握着那碎片,在屋子里小声的呼唤着春苗的名字,可灶房的柴火散了一地,水缸里的水也没有了,案板上放着干枯的菜,什么都没有了。
可就在这时,穗禾走进了最里间,她最一开始住的那间屋子,只是推开的一瞬间,里面昏暗的光线,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穗禾走了进去,却被人用弯刀抵住了咽喉。
穗禾不敢说话,只是看着屋内,没有春苗,“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你是谁,是陆家的谁派你来的?”那人声音警惕的很,不轻易的便透露了一些信息。
穗禾如今被人捏住了咽喉,只能暂时听命于那人。
而就在这时,翠儿也推门进了来,可在看见了穗禾身后的人的时候,却惊恐的往后退,嘴里却只说了一句,“冤魂,是冤魂来了!”
“翠儿!”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娇姊,你没死?”翠儿似乎很害怕,声音都是颤抖着,像是秋风里的落叶。
“别吵!”娇姊看着翠儿说道,而抵在穗禾脖子的刀却没有松开。
那马夫赵六见两人进去这么久一点音响都没有,又见有人已经开始挨家挨户的搜寻,便顿感不妙,“姑娘,外面有人,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可看着穗禾如今的处境,两人都不敢上前拦着。
“是太子党的人”娇姊浑身一颤,握刀的手送了半分。
而就是这半分让穗禾有了喘气的机会,穗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得用手肘撞向那人的小腹,同时将反手扣在她的手腕,硬生生得将弯刀夺了下来,“快说春苗在哪里!”
“我只要春苗!”
“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很快就要死了。”娇姊咳着血,手指了指炕头,“她在那炕洞下面的一个空洞中。”
而穗禾看着翠儿,连忙招呼着翠儿去看,翠儿也跟着点了点头,一旁的赵六马上也去扒了开来。
而在扒了几块砖之后,只见里面黑漆漆的。
翠儿说道,“没人啊!”
穗禾制裁着身下的人,“春苗,是我,穗禾!”
“春苗?”
只见这时,另一头的锅盖却被人掀了开来,翠儿连忙抱住了春苗,“穗姑娘,春苗在这儿!”
“快,把春苗带上马车,让他把车赶到院后的歪脖子树下面等着!”穗禾厉声音说道。
“你是女帝的人?”
娇姊眼中闪过一丝惊色,随机冷笑,“我不是任何人的狗,但你记着,陆家野心滔天,太子党要抢那地图便是要祸害百姓,如今那地图已经一分为二,一般如今再长公主手上,而那另一半地图则就在我身上,你想要吗?”
而就当这句话说完。
“在哪里?”穗禾追问。
“在春苗的护身符中!”这句话说完,娇姊突然剧烈咳嗽,嘴角还涌出暗红色的血。
“春苗?”穗禾想到了春苗,可如今她也只能先把这人弄走再说。
那护身符是她亲手给春苗系上的,春苗带着那东西,不就成了活靶子?她刚要追问,却见娇姊眼皮发沉,气息也越来越弱。
“你若想要知晓更多,就把我口袋里最后一丸药拿出来,我还可再活一个时辰!”
穗禾看着娇姊,随后在他身上乱摸一通,最终摸到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粒黑色药丸塞进了娇姊的嘴里。
就听前院传来“轰隆”一声。
是他们进来了!
而那声音却越来越近。
“搜!仔细的搜,他中了刀,身上又有公子秘制的毒药,跑不远的!”粗狂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翠儿和春苗还没走远,赵六的马车也在后院,若是被堵在了这儿,就真的一个都跑不了了。
穗禾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我们走!”
“不,我是活不了了,从这里到京城,还需要一个时辰不对吗?”那人苦笑着。
“我已经没有解药了,倒是你,还是快些走吧,那东西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只要你拿着地图不危祸百姓便好了!”娇姊的手慢慢松开。
穗禾又是在想什么呢,她何时变得如此多愁。
“走啊!”娇姊最后一声。
穗禾看着娇姊,随后翻窗逃出。
上了马车后便让赵六马上走!
车上,春苗害怕的抱住了穗禾,穗禾却悄然的将那护身符揣到了自己怀中,她心疼的抱着春苗,“春苗,你没事儿吧?”
“它们杀了奶奶和父亲!”春苗哭的泣不成声。
穗禾只能祈祷,那些人没有发现自己。
“穗姑娘!”翠儿看着车后面说道。
“怎么了?”
穗禾不耐烦的说道,如今她最害怕的就是那群人跟上自己。
“后面似乎有人,可却是去了另一条路。”
穗禾听到之后,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转头嘱咐着赵六马上回到安府。
怀里的孩子还在颤抖着。
穗禾心中却乱糟糟的,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从容不迫。
“穗姑娘,你打算如何安置春苗?”翠儿看着穗禾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
“把春苗先放在我的院子里,到家了,公子那边我去说。”穗禾如今像是不能够一下子消化那么多的信息,是啊,她该如何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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