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杨一木和魏朝还有两个编辑、一个通联几人公用一间办公室，用魏朝的话说还是挺大的，但也是他和魏朝在国外时，现在这几人挤在一间办公室，头一低就看得见几双脚了。一摞摞的纸质资料比半个人还高，几人的办公桌周围全是。杨一木好久没见的办公桌旁放着一个打印机，正在吱吱作响。杨一木和魏朝因为记者的身份经常不在，所以办公位也如同虚设，办公桌是从那里抽出来的纸箱，纸箱上面盖着一层木板，平时电脑都不放，就放一个水杯，够看就行。
　　刚才就埋头工作的老黄抬起头，黄澄澄的光头出现在眼前，老黄在这工作二十年，硬生生把黑发熬成光头，把同期熬成上司。因为老黄这光芒四射的光头，再加上和蔼可亲的性格，别人都戏称他黄灯泡。
　　“杨一木，你可算是回来了。”老黄眯着眼笑，满脸皱纹的老黄头上却是光滑平整。杨一木才入行时，就对杨一木多有照顾。
　　“老黄，我可想死你了。”杨一木跑过去，抱住老黄，顺手摸了摸我觊觎已久的光头。
　　老黄被憋得出不了气，拍着杨一木的手，“松……松手，给你说正事。”
　　杨一木松开手，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魏朝这时候也气喘吁吁地进门，“杨一木，你这个……”
　　“好了别吵了！”安静许久的许文一直专心编辑新闻稿，接二连三的被打断，实在忍不住出声制止。杨一木和魏朝这才看见这位新同事，许文穿着板正的黑色女式正装，短发造型，因为刚才的出声脸庞涨得通红。
　　老黄小声地跟杨一木和魏朝介绍，“这是新来的新闻编辑，今年刚大学毕业的许文，是我们的新同事，大家多多关照！”老黄说完，掩饰尴尬的笑了几声。
　　杨一木随即说：“不好意思，我是杨一木，是一名记者，以后有问题可以找老黄，他什么都知道。”
　　老黄瞄了几眼杨一木，意思是“说我干嘛，惹人生气的明明是你们”。几人看了看许文，眼睛也是通红的，几个大男人面色尴尬。
　　魏朝脸红地说着：“你以后有问题也可以找我，我是魏朝，也是一名记者，叫我朝哥就行了。”说完底下头含羞起来。
　　杨一木第一次看见魏朝这样，感觉身上起来几层鸡皮疙瘩，这春天没到，这春心却到了。
　　许文含羞地低下头，继续开始工作。
　　这几人才放心的叹了口气。
　　杨一木向老黄问：“以前的编辑呢？”
　　“你说肖可，我就是准备向你们说这件事，肖可上个月出车祸去世了，”老黄叹口气，“肖可是你们的同期，没想到却突然出现这种事。幸好肇事司机被抓住了。”
　　肖可是杨一木和魏朝的同期，但他与杨一木和魏朝的工作内容不一样，再加上杨一木和魏朝经常在外，因此对肖可了解不深，但认识的人突然离世，难免会生有点感慨。
　　杨一木和魏朝回到工作位不久，老黄在电脑网页上无意中看到一个浏览量五千的视频，好奇地点开，急声喊道：“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办公室的其余三人立即围了过来，老黄将电脑上的视频点开。
　　画质粗糙，但可以清晰的看见两个女孩在夜色里奔跑，昏暗湿漉的巷道里，暗黄的巷角灯光忽闪忽闪。两个女孩没穿鞋，脚在湿漉的道路上打滑，一个女孩跌倒在水坑里，另一个女孩正将她拉起。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两个穿黑衣的魁梧男性，将两个女孩抱起，向后拖去，两个女孩在视频中奋力地挣扎，凄惨地尖叫着。许文瞥向一边捂着双眼不忍观看。视频中两个女孩呼叫着，她们似乎不是本国人，只听见模模糊糊的两个字“哆嘛”。黑衣人将她们拖出摄像范围，声音也越来越小。视频也就戛然而止。
　　“这是哪来的？”魏朝胆战心惊地问着。
　　“这是网站上投稿视频，刚刚才看见。”老黄回答。
　　“还查得到那个人的IP地址吗？”杨一木问着。
　　“查不到了，这个用了的是外网投稿，IP地址都是被掩盖了。”许文解答着。
　　“这两个女孩，她们不是本国人？她们是？”魏朝问着。
　　“她们是荐安人。”杨一木有很久没听过纯正的荐安语，还是以前跟老杨头一起去荐安山林里考察时听过。那里孩子们追着母亲的脚步，喊着“哆嘛……哆嘛”。
　　“哆嘛的意思是母亲的意思。”杨一木解释着。
　　众人一听，心里也非常难受。
　　许文将视频中的图像从新播放了一下，发现远处高楼上的一个黄红交替的商标，将视频暂停、放大。商标上写着“多乐食品”。
　　杨一木看着这个商品名称，又是栾家的产业，这家公司分布全国，查起来又有难度。杨一木站立在一边，手撑着下巴，细细想着怎么入手。看来又要去麻烦一下的栾竟川。
　　魏朝看着杨一木的表情变化，这才回来几天又要去忙。
　　“你不会又去查吧，这次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警方肯定回去，还有其他的媒体也会去，我们就不能……”
　　杨一木听完挽着魏朝的肩膀：“哎！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刚挨完骂，现在正是看我们工作态度的时候，要是领导上司看着我们那么有激情的面貌，说不定我们工资绩效将有大大的提升空间。”
　　许文才入社会，对工作一向赋有激情，“朝哥、杨老师，你们需要我的话直说，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魏朝被这句话哄得脸红红的。转头就答应了杨一木。
　　栾竟川住在目南蒂的一个高档小区里，这边正在应付电话对面，大姨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一个娇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栾竟川是很想谈恋爱，可是他不喜欢女孩一直娇气很厚重的女孩，栾竟川听着声音头皮发麻，门铃突然响起。
　　栾竟川以为是昨夜留宿的伍莫回来拿行李。没想到门钟视频通话中是杨一木。栾竟川对着门钟不耐烦地说：“你来干嘛？”
　　电话里穿出一句：“你在跟我说吗？”
　　栾竟川耐心地回答：“没有没有，我在跟我朋友说，我先挂了。”电话传出一阵阵羞答答的告别，栾竟川应付完毕。
　　挂了电话，栾竟川便打开门锁。
　　杨一木和魏朝出现在门口，杨一木问：“要脱鞋吗？
　　“不用。”
　　魏朝尴尬地打了打招呼。
　　栾竟川问：“怎么了？突然来找我干嘛？”
　　杨一木面露微笑，眉峰微微上挑，“有事，要麻烦你呢？”
　　栾竟川狐疑地看着面前两人表情，直到杨一木将手机递了过来。栾竟川将暂停的视频点击播放，随着视频接近尾声，栾竟川的眼睛也揪起，紧咬着牙关。
　　“这什么吗？泸择警方和联务部在干什么？”栾竟川吼着。
　　杨一木将手机拿回，随即将刚才保存的图片放大，反过手腕，示意图中的“多乐食品”。栾竟川盯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杨一木的意思，他从未参与过家里的生意，不免有点难度。但是他从小就决定成为一名正义人士，维护公平和真理，不可能视为不见。
　　杨一木认识栾竟川十几年，对于这人的脾气拿捏度非常清楚。他来这寻求栾竟川的帮助，就没想过他会拒绝。
　　“木头我知道了，我马上给我五叔打电话。”栾竟川沉寂一会便说着。
　　栾竟川口中五叔是他大姨栾若愚手底下任期最久的秘书，主要帮忙打理一些家族事物，直到栾海生慢慢地退居二线，才开始在处理家族生意上露出头脚。
　　栾竟川拿起电话漫步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窸窸窣窣地说着话。杨一木和魏朝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
　　“叮叮叮……”门铃又突然响起。
　　杨一木看了看栾竟川专注的背影，不好打扰的他走到了门铃通讯视频那里，发现这种新颖的门铃是第一次见，白色的机体响个不停，光滑黑暗的屏幕反射出杨一木窘迫的表情，“是先按这个键，还是按这个键，栾竟川这窝也太科技了，整得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杨一木决定按下最左边的黑色按钮，绛蓝的合金门浅声弹开。
　　杨一木尴尬地抬头看向门缝，与门外直愣愣的伍莫撞个正着。
　　“你好！伍莫。”杨一木摸了摸头，尽量不要让自己鬼鬼祟祟。
　　伍莫缓冲了一会，“你好，杨先生。”
　　“别别别，像栾竟川一样叫我杨一木就行了。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也算是朋友了。”
　　伍莫眼中飘过一丝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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