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渴

　　“这个名字眼生吧？”周靳声用手肘碰了碰唐放，“转校生，刚提到的我的新同桌。”

　　结果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周靳声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唐放，却发现他脸上一抹还没完全收拾好的惊讶，不像仅仅是在惊讶一个陌生的名字。还没等他问什么，身后又一阵骚乱，姜涛在他旁边说：“祁鸩来了！”

　　而唐放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转过身去，跟祁鸩打了个照面。

　　祁鸩本是看见了周靳声在这边，却没想到迎面见到了一张他有点熟悉却不希望出现在这的面孔。

　　几乎是在看清唐放的瞬间，祁鸩就下意识看向了周靳声。还好，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什么异常。

　　他又重新和唐放对上视线，卡在嗓子眼的话临到头来转了一圈儿又被改成了另一番话：“单独聊聊，行吗？”

　　唐放顶着周靳声探究的目光哭笑不得地跟着祁鸩走了，留一众人等风中凌乱。

　　“他俩怎么认识的？”姜涛牌bb机迫不及待地发问。

　　“不知道，”周靳声自己也很懵，他不仅惊讶这两人认识，更觉得他俩之间的气氛很紧张，或者说是祁鸩的态度单方面地紧张。

　　刘子叙抽了抽嘴角，好一会儿才作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猜测：“大概是竞赛里认识的？”

　　众人认可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听起来还比较靠谱的解释。

　　“祁鸩是真牛逼啊！”回教室的路上，周靳声已经听到同行的同学不知道第多少次夸祁鸩了。

　　虽然有对祁鸩的成绩好做心理准备，但任谁也没想到好到空降年级第一的程度。周靳声不禁有些好奇，祁鸩究竟为什么会转学。

　　或许唐放那里可以寻到答案。

　　还是直接问祁鸩呢？

　　祁鸩回到他的视线里时已经临近上课，周靳声正倒腾出一道费脑子的物理题，看见祁鸩后面跟着的唐放，当时清明的脑子又跟脑血栓似的堵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好像不希望祁鸩跟别人走得太近，即使这个人是和他关系很好的唐放，像小朋友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同伴有了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一样委屈，又好像不仅仅如此。

　　周靳声粉饰好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插进两人之间的空间。“你俩怎么认识的？”

　　“有幸同在一个竞赛小组待过，印象可深刻了，我还没见过第二个他这样的。”唐放不明显地看了祁鸩一眼，却还是被周靳声看在了眼里。

　　祁鸩状似无意地听着，周靳声嗤笑了一声，“他什么样？”

　　“啧，这么说吧，”唐放摸了摸下巴，说，“气质和脸蛋双绝，而且特立独行。”

　　祁鸩不说话，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倒是周靳声用胳膊肘碰了碰唐放，“他这幅表情等于在说——你在说什么屁话。”

　　唐放莫名其妙地在这两个人之间扫了几眼，他怎么觉得祁鸩的表情从始至终没变过，“这张冰块脸你还能解读信息，蒙我呢吧。”

　　“他没蒙你，”祁鸩伸手把周靳声扯到离自己近了些，“我真就是这么想的。”说完还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不标准但到位的假笑。

　　唐放无奈地笑了笑，招了招手回自己班里去了。

　　中午饭后脑袋昏昏沉沉的正适合睡个香甜的午觉，睡不着的周靳声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左手轻轻地在祁鸩的后脑勺上戳了戳，声音也轻轻的：“你刚跟唐放说什么了，还不能在我们面前说，两个人神神秘秘的。”

　　祁鸩本想转过来的脑袋停住了，还是拿后脑勺对着周靳声，装作睡沉了的样子。

　　周靳声最终还是没敢趁着他清醒的时候问清楚，换作上周他都不会这样犹豫。说到底他在祁鸩的事情上总是表现得很怂。

　　如果把祁鸩换作是姜涛，他想知道就问了，或者可能根本就不会因为姜涛和唐放有避着他的事而在意，如果是其他同学，他也不会在意。

　　但偏偏是最近让他心烦意乱的祁鸩，他整不清楚也摆不正他对祁鸩的感觉。

　　又是一个脑子里全在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的下午，也不知哪个环节起了效果，周靳声终于不会不自觉地偏着头去看同桌了。

　　下午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周靳声一时兴起去找了这周都没碰上的齐时鸣。

　　“学哥怎么有时间来看我打球了。”齐时鸣刚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才向他走过来，这个球在他们校队里被称作“饭球”，想要下场必须投个三分，否则朋友们不放人。

　　他一边撩起上衣下摆擦汗一边走向周靳声，头发都被汗水浸湿得紧贴着额头。

　　周靳声坐在长椅上，随手递了瓶水，“我不是常来？”

　　“你这个月老是和你新欢祁鸩在一起，都冷落我这个旧爱了。”齐时鸣接过水喝了起来，看似无意地问道。

　　“有吗？”周靳声自顾自笑了笑，“你吃醋啊？”

　　“嗯，要醋死了。”齐时鸣眉头下沉，压了压嘴角，像只乞求主人宠爱的大型犬。

　　周靳声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知道了。”

　　齐时鸣不动声色地掩藏好眸中某种不知名的情愫，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了起来。

　　两人东扯扯西扯扯聊了一堆废话，临近太阳落山了周靳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回家要小心点，谭邦最近不安分。”

　　“他又找你了？”齐时鸣一听，狠狠皱了两下眉，“晚上我陪你回去，你别一个人。”

　　“不用，”周靳声就知道他会这么个反应，“他哪这么容易堵到我。”

　　齐时鸣不赞同地撇了撇嘴，却也知道他没办法劝周靳声同意，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别骑车也别走路。”

　　“知道了，”周靳声忙点头，“我回教室上自习了，你也赶紧回家。”

　　“那，学哥，下周见。”

　　“嗯，下周见。”

　　在日落黄昏中，光与影都围绕在周靳声身边，远远地模糊了那张温柔的脸，把长长的卷发裹成梦幻的颜色，蓝白色的校服外套被秋风吹起，扬在少年的眸中。后来回想起这天傍晚篮球场旁边长椅上的少年，齐时鸣总觉得遗憾，如果那时多看他一眼，再停留得久一会儿，是否后来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

　　周末一个人待在家的周靳声给院子里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花浇了水，百无聊赖地试着修了修枝叶，在毁了一片秋海棠之后垂头丧气地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宝贝儿？”电话那头尹菡的声音经过电波通讯柔和得不行，听得周靳声撇了两下嘴。

　　“亲爱的尹小姐，请问辣手摧花也能遗传吗？”

　　“不能吧——宝贝儿你不会动你爸的花了吧？”

　　“啊，也就砍了几株秋海棠的头……”

　　这话周靳声说的不太有底气，毕竟不仅仅是几株，应该是几十株。没曾想电话那头尹菡还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说：“秋海棠啊，砍得好，我老早就不让你爸种这个了，一直没找着机会铲了它们。”

　　“哈，这几株小花怎么得罪你了？”周靳声伸手弹了弹一朵秋海棠瘦弱的花骨朵儿，调笑道。

　　“你爸说秋海棠象征着爱而不得的苦恋，我不喜欢。”

　　周靳声倒是没挖苦她这不合理的理由，捡起来一朵被自己“砍了头”的秋海棠，“那它们不会因为我祸害它们的同胞报应我，害我爱而不得吧。”

　　“不可能不可能，”尹菡的语速骤然变快，“我宝贝儿这么优秀，哪有人能让你爱而不得。”

　　“嗯，毕竟是尹小姐的儿子嘛。”周靳声顺着她的话接了下来，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刚挂了电话，按键手机上又有一个电话进来。

　　是刘子叙。

　　按了接通，扬声器传出来的却不是刘子叙的声音。“周靳声，姜涛叫你来东风公园。”

　　“祁鸩？”周靳声勉勉强强分辨出失真不算太严重的声音，放在浴室门把上的手鬼使神差地颤了颤。

　　这时候那边估计是换了人拿手机，一阵杂音过后传出这个号码原来主人的声音：“我跟姜涛在东风门口碰到祁鸩，姜涛生拉硬拽把人拉上了，结果又说不要三人行，就叫我打电话把你叫过来。”

　　刘子叙的声音听着莫名带着一股子不爽。

　　周靳声简单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犹豫着还是从衣柜里挑了套衣服去洗了个澡。

　　他到的不算快，从接电话到碰面都快过了四十多分钟。

　　“声哥——”姜涛叫着扑到他身上，突然伸着鼻子闻了闻，“你出门前洗澡了吗这么香？”

　　其实他还洗了个头。不过周靳声自然不会承认这么多吧，只应了姜涛这句：“叙子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刚打扫完家里，出一身汗。”打扫花枝残骸也算打扫的吧，他没撒谎。

　　周靳声都觉得自己因为要见祁鸩大白天的特意洗澡洗头这事莫名其妙，他以前没这么讲究，谁打电话叫他出门从来没这么注意过形象。

　　只不过他现在只权当是自己心血来潮罢了。

　　越过姜涛和祁鸩对上视线，周靳声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正常的微笑。

　　姜涛路过他身边走向刘子叙，嫌弃地说：“声哥你笑得好傻喔。”

　　周靳声立马收起了笑容，佯装无事发生似的走到祁鸩身边。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姜涛那个二百五陪他游园子，”周靳声说，“不过东风的风景确实可以。”

　　祁鸩扫了前面那俩人一眼，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个人并排走了好一段路，他才突兀地开口：“周靳声，我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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