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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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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明晃晃照来。
楚怜低头,额发落下,她闭了闭眼。
完了。
封应淮的侍卫先把猫勾出去。
绳索先套牢楚怜的两只手。
她还是被侍卫们从墙上提溜出去。
跑不掉了。
她被反捆了胳膊推搡回庭院里,风过火光大亮。
楚怜此刻的样貌是个细长眼睛的年轻姑娘,侍卫押她跪下后,暂时没人理会她。
一随从搬来把官帽椅,封应淮高阶上落座,猫躲回他身旁,背上毛全炸开。
他执一方白绢,想给它掸掸身上灰尘。
猫抬抓就打,打完就跑。
带走猫的第二天,它不给摸了。
封应淮居然挺习惯,想它跟大虎脾气也像,应该会合得来。
“爷。”兴旺躬身在一侧问,“我去宜兴楼再拿几个人回来问问?”
宜兴楼是他定酒席的地方,兴旺记得,楚怜跟着酒楼送菜队伍来的。
“不必。”
他们明早启程,没有多少时间耽搁。
封应淮撂下白绢,沉了声嗓,轻飘飘地问楚怜:“自己招,还是今晚死在这儿?”
能摸到他院子里来,定非寻常之辈,不可能单单来偷猫。
虽然她的确抱着在挣扎的猫,卡墙里边儿被抓现行的。
嗯……
封应淮皱了眉。
奇怪的熟悉感又来了。
楚怜埋低脑袋,她怕露馅儿,不敢开口。
封应淮看着她柔顺低垂的脖颈,和颈肩倾斜的弧度,随她慢慢吐息,肩膀起伏。
不对。
他若有所思,眉头愈紧,回看了远处的猫。
和大虎一模一样的猫。
封应淮面色凝重,目光移向楚怜,抬手虚遮了一下她的脸。
合上了。
人也像啊,那般故作柔弱的姿态。
他突然起身,三两步走到楚怜跟前。
男人宽阔的身影落下来时,楚怜抬起了头,便叫他大掌擒住面颊。
“爷?”旁人不解。
楚怜对上封应淮晦暗翻涌的黑眸,心重重跳了一下,整个人被他往上拎起来了,小腿拖地,朝他靠去。
他另一手瞬间覆到楚怜面上,生了厚茧的指尖用力摁住她鬓角摩挲。
人皮面具翘了边儿,封应淮呼吸浑浊,一把撕下。
兴旺瞠目结舌道,“怜、怜姑娘?”
“哈……”
楚怜原本的面貌清晰展露在火光下时,封应淮下颚绷紧,露起青筋,竟先笑出一声,“楚怜啊?”
他眸中笑意如寒夜聚星,转瞬即逝。
他手上力气渐重,楚怜几乎贴在他胸膛前,两边面颊深深印下他的指痕。
她虚弱出声,“我、我只是来找猫的。”
一句话说完,眼尾泛红,转眼蓄满泪,摇摇欲坠。
好一个楚楚可怜啊。
她到底是谁?
谁派来的?
她藏在侯府的目的是什么?
尾随他为了什么?
封应淮脑中千丝万缕,千回百转,看清楚怜的那一瞬,他眼前晃了一晃,登时怒火直冲,烧出一个念头。
她果然是假的。
而他,被骗得团团转,在刀口舐血存亡之际,还想她留在侯府会不会怕。
人家本事大得很,早跑出来了。
封应淮松了手,楚怜跌落地,看他转身坐回椅上,敛眉不语,压抑着吐息。
她脑子飞转,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人看到她上墙,她还有机会。
兴旺蹑手蹑脚,过来扶了她一把。
认出楚怜后,他态度截然不同,向封应淮讪笑道:“爷,您别气啊,怜姑娘说不定有苦衷呢。”
夜风低低拂过,院中火把噼啪,死寂良久。
封应淮黑眸注视过来,英挺面容再瞧不出别的情绪,“自己招,还是让他们拖下去?”
她身上疑点甚多,关系重大,这张嘴一定要撬开的。
不论用什么手段。
封应淮拎得清。
楚怜不抬头,不说话,瘦削肩身一颤一颤,默默流泪。
装。
封应淮厌烦别开眼。
再耗下去,真要让人拖走慢慢拷问了。
兴旺不忍,引导着问起话来,“怜姑娘,你何时出的侯府,怎么出来的?”
楚怜抽抽噎噎,边想边答,“腊月十六,林婆子帮得我。”
她只得先把眼前应付过去了。
封应淮抢先问道,“林婆子为何要帮你?”
兴旺一看,默默站到旁边去了。
楚怜啜泣道:“她、她是个好人,我跟她说我不做妾,我想离开。”
“她心软了,把我扮成丫鬟带出去的。”
封应淮不会再信,厉声笑问了一句,“你的行礼在何处?”
不管她怎么出的侯府,怎么知道他的行踪,怎么进的这间院子。
这些她哭哭啼啼,恐怕编好了一筐又一筐的谎话,就等他问出来。
楚怜是否心怀不轨,是否他人密探,看看她的落脚点,看看她有没有行礼,随身带了什么,封应淮大概能定下了。
她无外乎要说她渔村孤女,不愿做侯府的妾,所以千辛万苦逃到此地,却又机缘巧合地撞到他这个恶主手里。
那她总不能身无分文,连件换洗衣物都没有,空着手一路要饭要过来。
他只肖问清这一句。
果然,封应淮此话一出口,楚怜哭声小了。
他屈指叩到椅扶手上,耐心等了会儿,等到楚怜哽咽着报出一间客栈名字。
楚怜进城后,在郊外那间客栈里穿过的行头都扔了,今晚出发前,刀藏在客栈东梁的屋檐下。
只得听天由命了。
封应淮让兴旺带人悄悄去搜了。
他们留在院里等。
夜穹无星无月,更深露重。
楚怜打了个寒颤后,蜷地微微发抖。
封应淮不欲管,背身走上回廊,朝另一处眺目,少许又听到楚怜压低的喷嚏。
他如何都挥不去心头烦躁,抬步进厢房,回过神来,手里拽了件他的外氅。
封应淮喉间梗着一口咽不下的气,思忖少许,出门将外氅扔过去盖住楚怜。
却又将她遭绳索勒破皮的手腕,手背猫的抓痕看进眼里。
他竟辗转反侧,坐立难安,想。
万一她不是呢。
回想她行径,也不大像,哪个探子能卡墙里边,还两次。
他心里度量往一边儿斜了。
封应淮瞬间意识到这一点,原地愣了愣。
兴旺刚才喊,爷你别气。
揪出来个意图不明的鬼祟之人,该严刑拷打就打,该提出去杀了便杀。
而此时此刻,封应淮蓦然惊觉。
他甚至气急败坏了。
他气什么。
不是他一惯做派。
好在,兴旺回来很快。
他带回来几个靛蓝粗布包裹,一个牛皮大水囊,包裹里几件衣裳,碎银子银票,几张官府的文书,一一在封应淮面前摊开来。
还有几个冷硬的馒头。
兴旺先把路引文书举给封应淮看,“爷,是假的。”
“我拿了掌柜和小二来问,说怜姑娘昨儿上午来住的店,只她一人。”
灯火照光影明灭,封应淮眉头压得极低,神情莫辨,他接了文书扫过,翻了翻一干物品。
文书里有户籍,和楚怜原先的一样。
她原来的户籍文,被老侯夫人缴了。
一个馒头滚到地上。
“又不是没钱,吃这个?”
封应淮语毕一噎,嘴竟比脑子快了,然后瞪了兴旺一眼。
兴旺悄悄摸过去把楚怜扶起来,让封应淮瞪着也不收敛,朝他嘿嘿一笑,反手把外氅给她披好。
这小子。
封应淮忽然想起,这小子似乎一直对楚怜殷勤的很啊。
他没好气道:“滚一边儿去。”
楚怜低头谁也不看,乖顺地答:“路还远,得省着。”
封应淮又问:“假的户籍都弄到了,怎么没改身份?”
未曾发觉,他语气平和了下来。
楚怜让他问住了。
她沉默少许,语气渐轻,“是爷爷起的名字,我……不能忘本。”
他们给了她第二条命。
“我怕你娘派人追上来,不敢走官道,跟个行商走的小路,路上大虎跑丢了。”
楚怜总算寻到话头,“我昨天晌午,在宜兴楼看到兴旺了,大虎跟着他,我、我溜进来只想带走它。”
中午兴旺的确到宜兴楼走了一趟,猫要跟他分胜负,跟出来了。
好像圆上了。
哪儿哪儿都经不起推敲。
可若是谁布的局,又过于天衣无缝。
关键在于,从她跟封熄私奔,被封应淮逮回来,她进侯府大半个年头,天天在干什么?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在屋里养花逗猫,和他娘撕掳?
封应淮陷入沉思,少许,他再问:“你不做妾,打算去哪儿?”
“云洲。”
“为何?”
他看见楚怜眨了眨眼,滚下一滴泪,眸中倏忽变得茫然。
她埋首在他氅衣毛领边把泪擦了,声音发闷的答,“我之前和瞬生,打算去云洲。”
楚怜这句话没撒谎。
西南塞外茫茫,据说荒芜贫乏,她躲几年看局势稳了,便要去云洲的。
封熄说要给她修花圃,还要给她扎秋千。
她一滴泪砸得封应淮心往下一坠,他反而笑了笑,最后问楚怜一句,“你觉得,他会去云洲找你?”
楚怜不语。
她不知道,未曾奢想过。
她已经做好再也见不到封熄的准备。
所以她在猫的事上犯了糊涂。
封应淮让人把楚怜那一堆破烂收了,给她松了绑。
楚怜被带下去后,兴旺凑到封应淮身边,贼眉鼠眼的,“爷,就这么着了?”
就目前看,说楚怜是谁的探子啊杀手啊都不尽然。
他问封应淮怎么处置楚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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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抓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