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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照碌牵起鞋带两端,仅凭借肌肉记忆就把鞋带系上了。
鞋的尺码正好,穿着走路不会硌脚。
照碌在店内绕了几圈,差不多适应穿鞋的感觉,才跟着姜行光走出了鞋店。
那双拖鞋被照碌安置在了鞋盒里,算是给过去留个纪念。
“衣服买了,鞋也穿了,我俩该走了吧?”
照碌屡屡望向商场大门。
要不是姜行光通过生拉硬拽的方式留住他,照碌不可能在商场里待那么久。
“头发还没剃呢,我再想想还有什么事……”
姜行光端着下巴,假意沉思了一会,拉起照碌的胳膊朝着商城深处走去。
那里的商铺门前大多立着清场特卖的牌子,吸引来的人比这边多得多。
照碌不情愿去人多的地方,便拼命往回蹬腿。只是一听见新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
就当作陪姜行光走一趟,也别继续折腾新买的鞋了。
“帅哥,要什么样的发型呢,我看你头发蛮长的,要不要试试离子烫啊。我们店内有优惠套餐的,冲vip卡打六折哦。”
站在门前揽客的理发师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话,还衔接上了推销的连招。
对于照碌而言选择只有两种,要么剃短,要么留长。
他犹豫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捋起后脑勺的几丛头发,哪怕坐在发廊的椅子上也是如此。
理发师端起了一整本发型图鉴,还不忘了推销会员卡,说只要办卡就能免费设计日韩造型。
照碌期盼着姜行光能给出建议,直盯着镜子里的对方看。
姜行光没有出声,却也稍稍动了两下嘴唇。
别办。
……他问的好像不只是这个。
“你看着给我理,要多少钱都没关系,你找他要钱就行。”
照碌往后一伸胳膊,指了指姜行光。
“不用办卡,其他的随意。”
姜行光补充着说完,从镜子里走开了。
理发师站在照碌身后,替他修理着头发。
那柄银剪刀咔嚓一下,将照碌一撮头发剪落。
“帅哥,头摆正,笑起来蛮好看的嘛。”
经由理发师提醒,照碌才发现自己嘴角有了点弧度。
仔细一想,今天他出门后没遇到过太糟心的事情。如果把一切比作扔骰子,照碌难得掷出了不错的心情。
“姜行光——”
照碌想将好心情分享出去,却没在熟悉的位置找着姜行光。
他四处张望,最后在面前这面镜子的角落里看到姜行光正坐在休息区。
姜行光这会的气质跟其他顾客不同,他不仅正坐,还将手搭在身前,坐姿很是板正,有些生人勿近的意味。
随后手机铃声响起,姜行光结束了那有些突兀的坐姿,起身接通电话。
“陈总。”
也不顾周围是否喧哗,他恭敬地回起了话。
具体的谈话内容照碌没能听清,导致他全程只想着一个词。
【陈总】。
照碌喜欢看到姜行光面对这人时吃瘪的模样。
但陈总打扰姜行光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这就难免让照碌产生一点别扭,连带着对陈总的印象也下滑不少。
他想当面问问陈总到底要干嘛,可惜走不开。
理发师专心致志地修剪发梢,整个人挡住了前边的镜子,让照碌不得不结束对姜行光的注目。
在理发师让出位置后,照碌透过镜子,没看见姜行光,只瞅见本来蓬头垢面的自己有了明显改善,看起来清爽不少。
他不太记得上次去理发店是多久以前,不过照碌对这次遇见的理发师还挺满意。
“一共需要付多少钱?”
姜行光早就结束了和陈总的通话,他及时地出现在了镜子中央。
根据理发师的要求将钱扫过去后,姜行光低头瞄向照碌,极其简短地说道:“我得赶去公司。”
没有理由,但也没必要解释更多。
分别来得总是特别突然。
照碌眉梢一坠,脸色顿时阴郁不少。
注意到了镜子当中自己的表情变化,一番纠结过后,照碌仍然板着脸,很不耐烦地开口:“那你赶紧走,不用管我。”
“你需不需要,”姜行光的声音停了半响,“继续在商场里逛逛,等我忙完了再回来接你。”
镜子里映出来的姜行光始终平平淡淡的,宛若一面静湖,不见一丝波澜。
“干嘛要你来接。”
照碌垂着脑袋,目光落到了脚上那双新鞋上。
“这里离家不远,待会我试着走回去算了。”
“那——好吧。”
没想出别的办法,姜行光只得同意照碌的主意。
他去和前台换了一张二十元纸币,外加几枚钢镚,全塞进了照碌的口袋。
“这些钱你拿着。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要是遇到处理不了的事记得打电话给我,我的电话号码是……”
一连串数字钻进了照碌的左耳,又马上从右耳跑了出去。
“我没记住。”
照碌回想了一遍那串号码,发现有关于它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要不你再报一遍?”
姜行光又报了三遍,见照碌没任何反应,就找前台要了张纸,往上写了自己号码,再塞进照碌口袋。
“别弄丢了。”
嘱托好一切,姜行光才向理发店门口走去。
在离开的路上,他频频回望照碌,似是不放心。
这倒是让照碌心里的无名火暂时降了下去。
理发师放下推子,拿吹风机往照碌头上吹走碎发。
挪到正面的风口吹得头发翻飞,促使照碌合拢双眼。
他打算借机休息一会。
不幸的是,理发师是个碎嘴。
“帅哥,你和那个型男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你俩刚才舍不得分开,那气氛怪得很,都不敢插话。而且怎么他走了以后你就不笑了呢?”
聒噪的声音吵得照碌愈加烦闷。
像之前二狗污蔑他和姜行光的关系,照碌只用想办法澄清就好。可现在理发师丢了个开放性问题,让照碌想不明白该解释些什么。
要是姜行光还在这,怎么也轮不到照碌去想这种问题的答案。
他想了蛮长时间,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苍白。
“应该算是朋友。”
朋友、烂好人、姜行光。
这三个称呼在照碌那里现在指代着同一个人。
理发师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期待听见一个多么劲爆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一定认识很久了。”
算是帮照碌补上了漏洞,理发师接着向照碌讲解起了目前理的发型,又嘱咐了一些梳理和护发方面的事。
“钱已经付过了啊。”
等理发师放下吹风机,照碌站起身,将手插进裤兜,站在落地镜前扫视自己全身。
他点了下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来的时候没注意,但往外走的时候,照碌发现商场到处都有能反光的玻璃面。
由于姜行光不在,他散漫地在商场里逛了很久,每找到一面有倒影的墙,便仔细打量一遍映在镜中的自己。
老母鸡变成鸭。
要不是目睹自己改变的过程,他或许得问问“是把原来那个照碌放二手平台上卖掉了。”
然后又换了个新的照碌回来。
可一想到这是被姜行光带到商场,由这人直接导致的改变,他又没那么高兴了。
毕竟姜行光人不在,照碌再开心,也听不到旁人附和。再剧烈的情绪在这时候就没了意义。
商场正门近在咫尺。
照碌拿胳膊遮了遮迎面落下的日光,走了出去。
围着商场的是一大片广场。
不出意料,姜行光并不是广场上零零散散的行人其中的一个。
照碌没了兴致,远离人群,沿着广场边缘绕了一大圈,从小路来到了商场后边的绿化公园。
他摸了摸公园长椅,发觉那既不烫,也没有灰,便安心地躺了下去,就像他过往重复过无数次的行为那样。
公园寂静无人,唯有几只落在地上的黄麻雀。麻雀蹦蹦跳跳地捡着地上的草籽,再一挥翅膀飞上林梢。
叽叽喳喳的声音时刻存在。
照碌支着胳膊,从躺姿换成了坐姿。
聆听了一会周围的响动,照碌还是觉得身边太过安静。
“姜行光。”
这个词汇浮现在脑中,再被照碌在现实里念出。
没了烂好人,整个世界都清净不少。
天上有鸟雀飞过。照碌怕有东西砸下来,抬手去遮着头顶,也立即发现指缝里的缕缕天空在微微晃动。
是他整个人在抖。
他这会担心的跟提着面碗回医院那会还有些不同。
买面那会他只想着姜行光去哪了,现在想的却是说不定姜行光不会回来。
先是一种猜忌,逐渐掺进了“有这种可能”的推断。
毕竟这是姜行光第一次主动离开,严重点讲,他抛下了照碌不管。
照碌捂住脑袋,试图遏制思绪的延展,结果浑身的颤动愈演愈烈。
趁着情绪还未彻底溃堤,他拼了命地向公园外逃去。
呼呼。
一缓过神,照碌踩在了马路牙子上,机械地沿着路往前走,仿佛正执行着向姜行光承诺过的“走回去”的提议。
“接下来该往这走呢,还是往那边?”
面对一条分叉路,照碌往左走了几步路,觉得不对劲,又转身朝身后走去。
直觉引领着照碌碰见了死胡同。他恍然大悟地走回了原来那个路口,朝没走过的那条路进发。
一条路衍生出两条路,排除掉一条后也不会找到唯一的答案,而是在道路的某一部分继续衍生出别的分岔路。
照碌不清楚自己是离姜行光家近了还是远了,他只顾着往前走,哪怕走到口干舌燥也不停歇。
更像是在置气。
如果姜行光没有来找他,那么结局只有两种:要么照碌凑巧找对了路,阴差阳错地走回了“家”门口;要么他越走越远,从此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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