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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鸟其二
难训拉了椅子坐下,皱眉看着狐蛮蛮,道:“就算不想待在我府里,也不该咬人吧。毕竟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买下你也只是想救你,免得你落到坏人手里。”
狐蛮蛮有苦说不出,他当真不是故意恩将仇报的。他想了想,伸爪扒拉难训,想让他不要生气了。
难训不为所动,继续道:“现在好了。我的四个典军,一个在展州没回来,两个回家过年,就剩一个还被你咬了。”
狐蛮蛮沮丧得整只狐狸都不好了。
难训也心软了,不再责怪他,转而道:“那你待会儿写个字,跟旭成道歉。”
狐蛮蛮点头。
难训叹了口气,起身给他磨墨,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再从斡都跑回西域去?”
虽然是这样,但狐蛮蛮一想到这长路漫漫就头疼。
难训看他一眼,道:“既然来了,留下吧。你把我的人咬了,在他伤好之前,你替他干活,是不是很合理?”
狐蛮蛮傻眼了。
难训把笔杆子塞他嘴里,走到狐蛮蛮身后,两手撑在桌上,把狐蛮蛮圈住,帮他把纸按平,道:“写吧。”
狐蛮蛮含泪用嘴写下“我错了,对不住”六个碗大的字,叼着笔回头看看难训。难训取下笔,擦擦上面的口水,道:“再留个手印儿。”
狐蛮蛮看出来了,这哪是为了道歉,分明就是这个坏蛋在欺负狐狸。可他理亏,只能任由难训握住自己的爪子,印上印泥,按在右下角。
难训慢悠悠擦着他的爪子,边擦边捏那手感相当好的肉垫,道:“我给你的钱,你都拿去买猫眼石了?”
狐蛮蛮真怕被他捏肉垫,这和人被挠脚心没什么区别,不仅痒而且羞耻。他微微挣扎,想收回爪子,可难训还捏上瘾了,就是不肯放手。他只把狐蛮蛮当小动物,没太去考虑这只小动物其实是可以变成人的。
狐蛮蛮挣得急了,喉咙里发出哼唧的声音,浑身都开始难受,直想转身抽难训一巴掌。忽然,身体里那种仿佛被拉长按扁又搓圆的感觉再次浮现,狐蛮蛮心道不好,要坏事了。
果然,不等他想出任何主意,狐蛮蛮便觉身体像突然炸开了,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下一秒,他就光溜溜地坐在难训的书桌上,整个人被难训圈在怀里。
两个人的距离非常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狐蛮蛮清楚地看见难训的瞳孔抖了一下。
也幸好两人贴得近,难训还不能立刻把狐蛮蛮都看光。他慢慢放开狐蛮蛮的手腕,左右看看,想找件衣服给狐蛮蛮穿。可这是书房,没有衣柜,难训便退后一步,挪开视线,脱了自己的外袍,盖在狐蛮蛮身上。
狐蛮蛮把自己裹好,光脚踩在地毯上。他已经是第三次突然变成人了,此时倒还算镇定,小声唤道:“王爷。”
难训这才转过眼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神色间有刹那恍惚,但很快调整过来,声音依旧平和,道:“你化形之前,就不能说一声吗?”
狐蛮蛮就不说实话,存心报复刚才被捏爪垫的气恼,他上前一步,怼到难训眼前,憋着笑故意道:“谁叫你欺负狐狸?你下次再这样,我还脱光。”
难训沉默了一下,干脆破罐破摔,猛地把狐蛮蛮按回桌上,盯着他的眼睛道:“那你脱吧。”
狐蛮蛮下意识抵住他的胸膛,软语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喜欢被威胁了。快饶了我。”
他真是狐狸变的,求饶也求得缠缠绵绵,直往人骨头里钻。
难训一时没动,狐蛮蛮抬眸道:“我还要去道歉呢,王爷,我就这样裹着你的袍子去吗?”
这样的画面突兀闯进难训脑中,他顿觉口干舌燥,匆匆走远了,给自己倒杯茶。
狐蛮蛮脖子上的猫眼石这会儿紧了,勒得慌。他手伸到脖子后面,解下绳子,随手搁在桌上,拿起刚才写好的“道歉信”,这就准备出门了。
经过难训身边时,难训淡淡道:“咬他的是狐狸,又不是你,你道的哪门子歉?”
“哦......”狐蛮蛮舔舔嘴唇,“那我再变成狐狸,王爷抱着我去吧。只是别再那样提溜人了,怪难受的。”
难训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和狐蛮蛮擦肩而过,顺手拿过他手里的纸,开门出去。狐蛮蛮得意偷笑,安心在书桌前坐着等他。
难训替他道了歉,回来时还带了根绳子,把狐蛮蛮那颗猫眼石重新串上。
他拨开狐蛮蛮的头发,边系绳结边道:“你的衣服很快就买回来。在府中若有人问你,你就说你是傅良伦的远房亲戚。”
狐蛮蛮道:“他把我的兔子带到哪里去了?”
“在展州没回来的那个就是他,我把他留下看煤矿。”难训停顿一下,道,“那只兔子也能变成人?”
“现在不行,不过以后可以。我还能不帮他么。”狐蛮蛮低头摸摸猫眼石,道,“王爷,我即便跟你几天,你也不能把我带出门。万一有人跟你争我,我怕你争不过。”
“......”难训的手还悬在狐蛮蛮的脖颈旁边,听了这话险些直接掐上去。他当真没料到,有些玩意儿做狐狸的时候也还算可爱,做人的时候却全然变了个样。他还是不能说话的时候招人喜欢。
“你以为我争不过谁?”
狐蛮蛮淡笑道:“王爷此时想到的是谁,便是谁吧。”
难训垂眸看着他。
狐蛮蛮装作一无所知,“哎呀”一声,道:“和我关在一起的胡人少年呢?你把他扔了?”
“他有他的去处。”难训捏住狐蛮蛮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你要躲的人就是九王?”
狐蛮蛮眉心微蹙,道:“我躲着他,王爷不高兴么?”
难训心生疑窦,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他想要我,我却不依。便是这样的关系。”
狐蛮蛮看着他的眼睛。
既然到了这样的地步,倒不如对难训说实话。至少他待在八王府里,必然就见不到九王了。
“你不依他,却肯依我?”难训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听不出情绪。
狐蛮蛮轻轻往后靠,后脑枕在难训身上,思量着道:“你怕我是奸细?那你把我还给九王吧。也省得王爷费心,平白冤枉好狐狸。”
难训缓缓俯身,眼神危险,凑近了狐蛮蛮道:“哪有什么好狐狸,你们都是迷人心智的妖精。”
狐蛮蛮便轻声问他:“那么王爷被我迷住了么?”
难训咬了咬后槽牙。
不等难训答话,狐蛮蛮拂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轻巧起身,走远了方道:“狐狸长在山野,没规矩惯了,和王爷玩笑两句,王爷不必计较。我今夜住哪儿?”
难训的手背在身后,两指揉搓,那上面还残留一点狐狸的温度。他道:“王府房舍,你自己挑。”
狐蛮蛮笑道:“听闻王爷拆了王府多余的房舍,给斡都百姓烧柴火,如今剩的也不多了吧。”
“再不多,养只狐狸也够了。”难训道,“这张嘴讨嫌,你还是变成狐狸招人喜欢。”
“狐狸好欺负。”狐蛮蛮回首看着他,“我的名字是狐蛮蛮。”
难训故意道:“哪个蛮,蛮腰的蛮?”
“野蛮的蛮。”狐蛮蛮锁骨处的猫眼石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光芒流转,“就像‘训’字,却也并不服管。”
难训只想把他连人带猫眼石一起捏碎。
大概是那句“蛮腰的蛮”,难训自己说出口,不免就入了心。夜里做梦,梦见自己两手提溜着的狐狸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一截紧窄的腰,往下看不得,难训往上看时,狐蛮蛮也正低头瞧着他。
难训明知自己应该放手,却把那一截腰握得更紧。狐蛮蛮舔舔嘴唇,朝难训俯身,难训下意识抬抬下巴,然而狐蛮蛮濡湿的唇却从他唇角擦过,紧接着灼热的呼吸喷在难训颈侧,狐蛮蛮野兽捕食似的,毫不留情地咬住难训的要害。看似是在对付敌人,可那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却悄无声息地缠上难训的腰。
难训叹了口气,睁开眼披衣起身。
真是憋坏了吧,这些年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头一回和情欲沾边,碰到的对手就是个狐狸精,着实难为他了。
屋里的炭火太足,难训额角都渗出了细汗。他走到窗边透气,就见梦里的人穿戴整齐,正快步走远。
狐蛮蛮管难训要了个王府的腰牌,进出自如,这会儿他必然不是为了在花园里随便逛逛。
不消难训吩咐,门口值夜的祖梁就悄悄跟了上去。难训索性抬腿跨出窗户,坐在窗台上耐心等他们回来。
狐蛮蛮的目的地是紫云客栈。
闻歌被打发走了,他必然趁夜杀人,狐蛮蛮虽已有了安身之处,但仍然不愿失约。若是今夜碰上闻歌,他正好相助;若是没有碰上,狐蛮蛮就自己来。
他不怕冷,难训让人给他买的合身衣裳也不厚,此刻他一身朱红圆领缺骻袍,腰间束着蹀躞带,蹬着一双黑色长靴,简单清爽,却也足够引人注目。王府门口的御林军目送了他许久,直到狐蛮蛮的身影彻底消失。
没过一会儿祖梁也出来了,御林军们瞧他一眼,马上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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