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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为什么我们要长大?
裕司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不安地等待着。
医生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裕司急忙起身迎上去。
“怎么回事?她怎么样了?”裕司问。
医生是一个眼神凌厉的中年女人。她盯着裕司看了一眼,严厉的说:“想流产就到医院里来,非要自己用药弄,弄不利索反倒难受了吧!”
说完转身走开了,“现在的年轻人啊,诶……”
“流产?”裕司愣在原地,茫然地念叨着,不知道如何把这两个字跟眼前的现实联系起来。
走进病房,看到小乐苍白的一张脸。
“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裕司憋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不要问了,我没事!”小乐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都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裕司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乐不出声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裕司握紧拳头。
“没有!你不要瞎猜,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是真的喜欢他的……”小乐掩面哭了起来。
裕司在床边坐下来,注视着她。
“那好,你现在就把他叫来,这是他的责任,他得负起来!”
小乐低泣着,摇着头说:“不行,不行……”
“为什么啊!”裕司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有老婆,有孩子,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小乐垂着头,轻轻地说。
裕司呆呆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良久,他无奈地叹气。
“还是离开他吧,这样对你们都好。”裕司想不到别的办法。
“不要。”小乐摇头,“我不想再放弃自己喜欢的人了。”她流着泪说,“当初……被你拒绝的时候……我已经……”小乐说不下去了。
裕司呆在那里。是啊,自己是最先伤害小乐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来劝她呢?
小乐也只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而已啊!
但是现在,要怎么办呢?裕司觉得脑子里乱得很。
维佳下课后接到裕司的电话,马上赶了过来。
小乐安静下来,正在睡着,维佳说晚上自己陪在这里就可以,让裕司回去。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小乐还是睁开了眼睛。
一看到维佳,小乐立刻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她,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小乐口里含糊地念叨着。“是我胡闹,我不听话……都是我不好……我活该……”她哭喊着把脸埋进维佳的怀里。
维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裕司起身离开,轻轻地把门关好。
小乐出院以后,人也变得安静了,裕司也没有再问她关于她和那个人之间的事情。
也许是心中还存在着歉疚吧,连关心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松冈不知道裕司的心事,却听说了他和小乐交往的事情,以为裕司故意在利用小乐,会把事情搞得更糟。裕司本来就心情不顺畅,两个人吵了几回,关系越发紧张了起来。
还是落选了。只差三票的结果,似乎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了。
松冈安慰裕司,但是裕司并不在意,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自己心烦的也不是这个。
谣言还是起了作用,在学校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本来嘛,校园八卦,左一个传言右一个传言,谁都没理由去相信哪一个,谁也都有自由去相信任何一个。
裕司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好痛苦。
有的时候也劝自己,熬吧,熬到毕业就好了,还有两年,一晃不就过去了吗?有的时候就只想尽快的离开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就是在这种心情下,过完了整个大三。
人仿佛处于一种胶着的状态,要往前迈一步都很困难。尤其像裕司这样的性格,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不愿意对任何人讲,只会越发让自己痛苦,就只好在痛苦中默默地沉下去,直到没顶。
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会有倦怠的时候吧,自己和松冈之间似乎也难逃这样的结局,怎样说都好,是该结束的时候了。裕司告诉自己,是该了结一下了。自己已经身心俱疲,没有办法再撑下去了。
可是这样的话,却没有办法对松冈说出口。
看着偷偷跑过来看自己的松冈,因为自己的低落,人都瘦了一圈,却还记得带着自己爱吃的东西来,裕司只好在他的注视下,把想说的话用吃的东西一口一口地噎下去。
从来没有想到过,实际上自己比想象中要软弱得多。裕司有些恨这样的自己,坚持,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松冈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对于现状谁都无力去改变。所有这些发生过的事情,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两个人都感到,彼此之间多了些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生长着,想要成为隔阂,又好像一把无形的刀子,不经意地在两人之间划了一刀。
明明很悲伤,却无法说你很悲伤。
小乐要从和男友同居的房子里搬出来,那人出差不在本地,小乐也不想让他知道,只想趁机搬走就好了。
裕司和松冈帮忙把行李搬到新居。房子是在郊外找的,所以很便宜。屋子里很空,四壁徒然,显得冷清清的。
“毕业以后,一定要离开这里,到哪里都好,要是让我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我会死的!”
三个人在路边的摊子上吃夜宵的时候,小乐豪迈地说,整个人仿佛又活了过来似的。
“恩,我也一样,能走多远走多远!”裕司笑着附和道。
松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走在路灯底下,三个人的影子参差地映在地上。小乐跳起来,去踩另外两个人的影子。
三个人叫喊着互相追逐着跑了起来,小乐提议大家来一次赛跑,看谁先跑到桥头。
大家都撒开腿开始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畅快的奔跑让每个人都觉得很舒服。小乐一开始还远远地落在后面,快到终点的时候,突然猛地一鼓作气冲到了前头。
“哈……我……赢了!”小乐弯下腰喘着气,“怎么样……你们两个……服不服?哈……”
裕司和松冈都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一起笑了起来。裕司觉得好像岔气了,肚子有点疼,弯下腰,两手拄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气,突然一股悲伤涌了上来,心口就止不住地开始发痛,眼泪也随之涌了出来。
眼泪温热的感觉让裕司一震,好久没有哭过了,都快忘了眼泪是什么感觉了。干涩的眼睛终于得到了滋润,一发而不可收拾。
“哈哈……我厉害吧……”小乐仍沉浸在得到第一的快乐中。
眼泪一滴一滴狠狠地砸在地上,裕司觉得自己似乎能听到它坠落时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声音。
“你怎么了?”松冈注意到了裕司的失常,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他,让他抬起头来。
“我没事。”裕司竭力地擦去那些奇怪的眼泪,笑着说:“好久没这么跑过了,很痛快。”
小乐爬上桥栏杆,把身子探出去。“好想大声喊啊!”她望着远处江面上泛着的层层闪烁的灯光。
“啊!”她突然大声地尖叫了出来。
裕司和松冈回头朝她看过去。
“啊!啊!……”小乐使劲地大叫着,停也停不下来。
攀上栏杆,松冈也跟着大喊了起来,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着江面喊着,仿佛发疯一般地大喊着。
“啊!……”裕司也参与了进来。三个人各顾各地拼命地呐喊着。
寂静的江面用漆黑的眼睛注视着这场发泄活动,倾听着他们歇斯底里的叫喊。那是一种残酷的声音,你能听到里面隐藏着的力量。希望像一盏微弱的灯火,在江对岸那座沉默的城市中闪烁着。
“啊……啊……”努力地喊着,努力地想要记住这样的声音。
除了这个,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三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垫子上。没有床,只好这样凑合着。大概是太累了,松冈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裕司点了一支烟。
“你也开始吸烟了吗?”小乐坐起来,奇怪地看着他。
“只是偶尔,我没有烟瘾。”裕司回答。
“不行不行,我讨厌这个味道,你到外面去!”小乐把他踢下去。
裕司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朝阳台走去。不小心踢倒了一个箱子,“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全都跑了出来。
地上到处都是小乐来不及收拾的箱子,裕司连抬脚都不敢。弯腰收拾掉出来的东西,把它们一样一样地放回箱子。
突然发现一卷录影带,裕司饶有兴趣地把它拿在手里。
放进DV机,打开。是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在海边玩时拍的。
小乐很大的一张笑脸出现在镜头里。
“恩恩,我叫丁小乐,这两个……过来点,给个镜头!一个是我的大老婆梁裕司,一个是我的小老婆夏松冈……”
“他们两个整天为了我争风吃醋……!”
“这个家伙就是我们的老婆丁小乐。”
“……”
“一三五给他当保姆,二四六给我做义工……”
“……”
小乐凑过来。
“看什么呢?”
静静地看了一会,小乐笑了。
“等我们都变成老家伙的时候再看,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长大了,改变了,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黑暗中,隐隐地听到小乐正在某个角落里正轻轻地唱着歌。
I wanna be I wanna be just like a melody just like a simple sound like in harmony I wanna be I wanna be just like the sky just fly so far away to another place to be away from all to be one of everything……
歌声像黑暗的触手一样在房间里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地攀附上来,再渐渐地,渐渐地消失。
那片笑声隔了长久的岁月,听上去很遥远。三个人的笑脸,也变得很陌生。裕司默默地看着,仿佛是看着毫不相干的人在嬉笑打闹,自己也很诧异居然会有这样的感觉。
真的,难道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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