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飛

作者:ETAir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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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鸣


      两人无可奈何地深入险境。
      “当心。”
      三娘搀着贺怀清小心翼翼地绕开密密麻麻的枝干,简直无处落脚,她们回头看眼,声响都没有,看来追兵还是被拦在林外。

      “你拉住我,别走丢了。”
      “好可怕。”
      贺怀清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三娘却笑。
      “你也没那么害怕嘛,还挺机灵的。我以为我要扛着你跑。”

      不较它表面看起来那般凶恶,永生林内部有种清醒透彻的感觉,带着常规的叶香和湿润泥土的味道,让人莫名其妙地产生安全感,但本身却危机四伏。

      高耸入云的巨大树木将整片林遮得密不透风,饱经风霜的主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目及之处近乎除却斑驳的金色阳光就是绿色,像个漩涡,会让人拥有眩晕感。

      “滋滋啦啦——”
      “嘶!”
      两人没走几步,贺怀清就猛然甩开三娘的手,痛苦地捂住耳朵,突如其来的尖锐电流声仿佛一根针般要戳破她的耳膜。
      “你怎么了?”
      三娘连忙跟着看起来痛不堪忍的对方蹲下,温柔地捏住她的肩膀。

      “01——滋啦滋啦——”
      贺怀清双腿软地跪倒在地,好想拿把刀捅进去挖出机器,她暂时没办法腾出脑子去弄明白原因。‘子归’是被植入耳蜗的,可以说相当于贺怀清的一部分。

      就和那被植入先行者视网膜的窥视器类似。除非宿主死了,不然中心都必须知道先行者身在何处、做什么说什么。

      虽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和中心的交流就断断续续的,贺怀清还因此惴惴不安,怕原世界出意外,但是中心又不定时地会询问进度,搞得她的心一天到晚七上八下。

      贺怀清听不见三娘的慰问,也没精力抬头去分辨口型,好像有什么汩汩而出,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将三娘吓得魂不守舍。

      她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能焦急地一遍又一遍喊对方的名字,扶在肩上的手未曾察觉地颤抖,四顾有什么可以派上用场的物什,结果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反手将贺怀清架在背上,湿漉漉的液体蹭到三娘的脸上,她们得赶紧出林。

      “呃啊...”
      身上人一动不动地匍匐,她屏气凝神地想要听清贺怀清的话,入耳的只有对方的呻.吟。贺怀清难以忍受,用仅存的意识颤颤巍巍地摸枪想要解决自己的性命。

      蜂,好像有只蜂钻进她的脑子,它在里面鼓动翅膀,缓慢涨大,它尾部的尖刺卡住喉咙,嚼吸式口器攫取脑汁,带着软毛的前腿钻进心脏,剥开它,认真又惬意地产下卵,恶心得要命,幼虫的触角亲吻内脏,背部瘙痒地要长出四肢。

      “你不要动——”
      三娘尽量稳住自己的步伐,贺怀清不由自主地要挣扎缓解痛意,薄汗从身下人的额头细密地渗出。
      “还真是冤家路窄。”
      忽然,噙着笑意的音调让三娘停住步子,费劲地抬眸去看来者,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少将军看起来也很是狼狈,束着的高马尾凌乱地散在盔甲之上,血淋淋的面部骇人夺目,她疲乏地撑着长枪,漆黑的瞳仁像秃鹫盯着腐肉,直直地凝视看起来力不从心的两人。

      三娘不敢随意地将人放在地上,害怕碰到缠食的藤蔓。窸窸窣窣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是商兵,他们缓慢地逼近,把两人围住,力量过于悬殊,对面少说也有十几人,还有那摸不清实力的少将军,三娘把背上的人儿颠颠,死死地注视默不作声的少将军。

      长枪的尖头已经抵向三娘的腰腹,再用力些,便要刺破皮肉,将军压压手掌,制止了离她们最近的商兵要杀死三娘的动作。
      “都带回去。”
      那个女人是不错的胚子,她不想看见有实力的对手无缘无故地死在这里。

      那个商兵犹豫地收回武器。两人被挤在队伍中间,将军似乎对里面的路很是熟络,她沉默地走在两人后面,以免她们逃窜。

      让三娘觉得怪异的是,这队列似乎是按照一个固定的路径行走的,丝毫不畏惧会不会踩到藤蔓,她扫视周围,路的沿途遍布没有被消化的盔甲和武器,这是以躯体喂出来的一条血路。

      看来这些藤蔓吸收血肉需要很长段时间,它们一旦捕捉到猎物就会紧紧地缠绕住它们,退到角落安稳地食用。商王为了得到这个宝物真是不择手段,也难怪这些人的面色都阴云密布。

      队列死气沉沉地走出密林,外面的战况也是惨烈的尸横遍野,但好像已经接近尾声。

      三娘看到封怜在疯狂地挣扎,但是她的下半身已然被吸进了躺着的尸体中,好像就是刚才那个领队,她的手还在撑住地面,妄图逃脱,而面部已经扭曲成不可名状,嘶吼声震起尘土,凄厉地刺痛三娘的耳膜,最后还是不甘地在地面上留下目不忍睹的抓痕,整个人都被那具尸体吞下。

      看起来是轻而易举的收服。

      道长嘴角还挂着未干涸的血液,他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靠近,扑通一声跪倒在少将军的面前,枯槁的头发索莫乏气地趿拉着。
      “吾行不可,请重罚大将军!”
      少将军深吸口气,她没有回复,只是扶起老者,顺带拍拍他衣服上的灰。

      骸阵,也叫“火孽阵”,是降术中一种邪门且极为逆天的阵法,冤魂恶鬼只能在自己的尸身附近作祟,触犯尸身,要么犯怨孽之气大病大恙,要么闹撞客鬼气冲身,而在远离其尸身的地方是没事的。

      “骸阵”就是先让一个人惨死(大部分是烧死或水熏,就是先扔到盛满冷水的容器里,然后给容器加热,把人活活煮死),然后利用死者的骨骸为其重塑一个“假身”,并使其魂魄依附其上,简单来说就是人为给恶鬼制造一个假的尸身坟墓。

      所以在“骸阵”周围,往往会听到有人说话、哭泣等等声音,甚至看到人形,若在“骸阵”周围呆的时间过长,兴许也会闹出撞客。

      这种阵法即便在降术中也属于“渎神戏鬼”的大忌之术,布阵者必折阳寿,且折的比直接在活人身上下降还要多,老者乃赤诚之人,全力以赴地辅佐商王,她也不是不近人情。

      “无碍,妖孽已降,你们——把林将军的尸首小心安放至棺中。”
      老者忙不迭地再去置办棺材的封印。将军抬手摸上怀中硬实的书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在一道道或麻木或恐惧或坚毅的目光中命令。
      “收兵。”

      “将军!将军!……林子、林子……烧起来了!”
      少将军猛地回头,浓烟从刚才的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出,伴随焦味还有阵似有若无的香,她都不用猜就知道来者是谁,但是对方必定单枪匹马,怎么敢来夺这生死簿。

      “嗖——”暗器直直地朝棺材射来,她想把封怜放出来!突然一个商兵跃向棺前,暗器直中他的身躯,好歹拦住了。

      烟中的人影若隐若现。少将军狠厉地盯住那要散去的烟霾,她赌那个人不会让自己看清她的面貌,太得不偿失。

      果然,眼前清明后,那人的踪迹荡然无存。将军长舒口气,支援的商兵从远处奔来,附耳道,
      “将军,生死簿已达京都。”

      少将军颔首,晨雾未散之时,他们就用人铺出条路,算是通畅无阻地拿到物什,交由帝姬心腹独自一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京都,他们则留在这里掩人耳目。那人想必也知晓结果,便只试探一发。

      少将军的视线总算落在奄奄一息的贺怀清身上,她踱步到三娘身边,伸手撩开挡住贺怀清面貌的絮发,她倒要看看这救世主,长甚么样。

      似曾相识。少将军蹙眉思索会儿,无疾而终,收回手,贺怀清的发丝又飘飘悠悠地落回去。
      “走吧。”

      三人坐在马车里,氛围肃穆,贺怀清还处在昏迷状态,少将军在发呆。
      “你会杀了我们吗?”
      祝三娘问道,少将军淡漠地瞥眼两人,否认。
      “你们交给帝姬处置,我无权过问。”

      祝三娘担忧地将圈住贺怀清的手臂收收,怀里人的血已经没再流,黏在脸颊上,红白相间,了无生机。
      “那你为什么要来抓我们?”
      少将军似乎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多余,嘴角难得地漾起笑意。
      “就算是上次的事,也足够有理由把你们抓回去了。”

      祝三娘被哽住,她欲言又止,少将军慢悠悠地说,
      “她不会死,你不用担心这点。”
      看见对方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将军坏心思地补充句,
      “但你就不一定了。”
      “无碍。”
      祝三娘挪动下身子。

      “你们是外邦人?”
      少将军开启了个新话题,
      “作何要帮助那个妖孽?”
      祝三娘斟酌下语句,兴许现下和封怜撇清干系可以缓和两人的处境。
      “我们并不是她的同伴,只是恰巧路过,应了她的请求。”
      “胆子不小。”

      少将军听闻她们不是一伙的后,嗤笑声,没再过问。因为天色渐晚,兵队在驿站歇脚,将军还算仁义地找来大夫检查贺怀清的情况。

      祝三娘捏着躺在床上的人的手,冰冰凉凉地叫她担忧,大夫研究半晌没研究出来什么内里毛病,只是说耳中受损,恐怕以后将会成个聋子。
      “什么?”
      祝三娘不可思议地反问大夫,
      “她前些日子还蹦蹦跳跳的……”

      少将军不以为意,把大夫打发走后,看见黯然的祝三娘,居然安慰道,
      “听不见了而已。”
      “而已?”

      将军哼声。
      “一场仗下来,缺胳膊少腿的还少吗?所有的事情,就仅仅发生在那瞬间而已。懊悔不甘又如何?已往之不谏。”
      最后一句将军压低音调,祝三娘听不太真切。
      “倘若你也是这般垂头丧气的样子,那叫她怎么面对。”

      将军不习惯看人间的悲欢离合,她漠然地站起来,把从两人身上搜罗的物什统统放到包裹里,一把抓起,走出门去。

      贺怀清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但唇部还是润润的,她艰难地睁开眼,弄不清楚现下的处境,用胳膊勉强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头疼,好像有人用锄头在开采后脑勺。

      她一鼓作气地掀开被褥,干净整洁的衣服被稳当地穿在身上,发觉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心迅速沉下来,便喊‘子归’,但是为什么听不见自己讲话。

      周围很静,没有一点声音,像躺在一只坏了的表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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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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