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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当晚,大公子果然没有来。后院安静的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羽双音独自坐在屋里呆呆的望着门外。她在等一个人,她心里清楚,这个人今日不管多晚,都会给她回复。
她等了很久,当桌上的蜡烛燃烧的只剩下一小截时,她听见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个蒙面人不躲不闪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对面看着他的人。
羽双音一看见来人便知道他是喜愿。即便他蒙着脸,但那股现代人的气质是古人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他在试探我。他不确定我是红姨还是羽双音。
嘿嘿。不如,逗逗他。
羽双音模仿红姨的气质,扶着桌沿慢慢的站起身。“公子,你来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就坐在这儿等。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喜愿满脸黑线,这是红姨?以为羽双音觉醒了,没想到竟然还是红姨。罢了,既然嘱咐过她有事随时找我,当然应该有求必应。
他跨进屋门,任由房门敞开,以便有情况能随时跑路。“收到姑娘的口询,我便想办法打听来此的路径。得亏送信的小刘帮助,我才能顺利进来。敢问姑娘是真的打算离开此地?”
羽双音正色道:“是。大公子表面和善,实则暴虐。我不堪忍受,想请公子行个方便带我出去。”
喜愿有些为难,一来红姨现在是大公子的人,她若是无缘无故失踪,蒋府必会满城查找。二来,带一个没有武功根底的人走出重重大院极为困难。三来,出去后,将她安置在何处藏身也是个问题。其实,红姨在蒋府比在任何地方都稳妥。
羽双音看出他的犹豫,故意搞怪:“公子不是说过只要我想离开,就去找你。怎么现在变卦了。是我不对,提出让公子为难的事。公子雅量,只当是我一时兴起忘了自己的身份。往后不会再叨扰公子了。您请回吧。”她露出懊悔和失望的表情,看都不看喜愿一眼,慢慢的坐回椅子上。
“姑娘真想走的话,我去安排,不过需要一些时间。”喜愿不想食言而肥。寻思着先把红姨带走,再试图唤醒羽双音。
“真的?需要多久,我愿意等。”羽双音欣喜道。
“三天,三天之后我会想办法来找你。”喜愿深思熟虑后说道。
‘你就这点能耐,让女人等你这么久。信誓旦旦说什么有事找我,保管给你搞定。’羽双音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是我考虑不周,我得回去找个地方……”喜愿极力辩解,突然脑中滑过一条闪电,这说话的口吻不像是红姨。
羽双音?
他不敢确定,下意识甩出腕间的银链。银链如蛟龙瞬间射出,缠绕在红姨的手上。
咦?不是。
红姨没有任何闪躲之意,喜愿以为自己又搞错了,当即收手撤回银链。当他想道歉时,说时迟那时快,忽见红姨抓起桌上的铁制花插朝他扔来。他双眼一眯,及时侧身,右手一抓,立时捏住花插,反向用力一推。花插像一根被反向拉扯的绳子,迅速往红姨处移动。
与此同时,喜愿脚下生风,一瞬间扑向红姨。羽双音用发簪打落飞来的花插,对准他的脖颈就是一记手刀。喜愿怕她刚醒来想要找人练手,此时下手定然不知轻重,当即决定不能硬拼。避开她的手刀,绕着她的手臂转了一圈。此时一条青花手臂映入眼帘,他抓住她的手臂停下脚步端看。
“大公子家暴?”喜愿问。
羽双音此时也不装了,点头道:“是。所以红姨留在此地有危险。而且她有了身孕。”
“你怀孕了?”喜愿看着红姨的脸,听着羽双音说的话,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是,你借尸还魂,还怀孕了。哈哈哈哈。”他笑的合不拢嘴,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笑什么笑。我是女人,我怎么不能怀孕?”羽双音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你想想怎么把我弄出去。”
“这地方困得住我们羽大小姐?你自己不会翻墙头,把我找来干什么。”喜愿收起银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是说怎么把我从红姨的身体里弄出去。”羽双音按住烦躁的性子。现在是求人的时候,不能把唯一的救命稻草得罪了。
这倒是个问题。喜愿坐直身体开始仔细考虑这件事。他干卸魔师这么久,第一次遇见两人共用一个身体的,他实在想不明白红姨为何会任由羽双音摆布。
“红姨怎么不和你对着干?”喜愿问。
“还不是你害的,你还好意思说。她身上五个印迹改变了蒋嵩年对她的态度,她会被打就是拜你所赐。”羽双音瞪他:“她差点自刎,被我及时拦下,现在闭关锁国了。”
“啊?哎,我说你拦她做什么。她死了反倒解脱了。”
“你有没有人性啊。”
“她本来的命运就不好,不然怎么会阴魂不散的缠上你。我说索性一刀将她了结,她能脱离苦海还魂投胎。你也能回去归位。”喜愿道。
“来,你来,你来杀了我呀。你别怂,你躲什么。”羽双音追着他走。
“我杀她不就等于是在杀你,还是你自己动手方便些。”虽然他杀魔成了习惯,可卸魔是在助其归位,算为对方做好事。遇到需要动手的时候,他绝不会手软,可现在情形不同,他不愿让自己留下杀害羽双音的记忆。
羽双音两手叉腰,气鼓鼓的站在梳妆台前喘气。“红姨真是个美人,脸蛋好,身段也好,人又善良。这要是放在现代,就是一个完美的人设,人生不得开挂。可是为什么偏偏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呢。”她转头问:“书中是怎么记载的?”
喜愿摇头:“记不清了。”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红姨所有的经历,书中都有详细记载。既然随着他和羽双音的介入红姨的命运已然发生改变,那么以前发生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何必将那些不堪的往事说出来,让她徒增烦恼。
显而易见,这次卸魔的任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艰难。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仅是一个怨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他将红姨杀死,羽双音的魂魄也会随其飞散,那么其中会有几缕魂魄飞回她的原身亦未可知。以前没有试过,他不敢冒险。
羽双音拿出胭脂水粉,在自己脸上勾勾画画,胡乱弄了小半个时辰。面向喜愿道:“怎么样,看不出来是红姨吧。”
喜愿闭上眼睛,不想看她。“你弄的再难看,也挡不住她的美貌。”
“那你说怎么办,你会易容你来。”羽双音将画眉的毛笔扔给他。
“不用易容,也不用化妆。红姨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蒋府。”
“怎么说。”羽双音好奇。
“她不是被娶进门的,也不是大公子的小妾,连个填房都不是。不过是……两厢情愿,一场欢喜。高兴就来,不高兴就走。蒋家没理由留她。郡主更不希望她留下。”
羽双音眼珠子乱转,拍他一下骂道:“有点道理。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想到。”
“蒋嵩年能放她走?”
喜愿摇头:“要不然,你还是先逃出去再说。”
“说了等于没说。”羽双音拿眼斜他。“逃出去之后呢,上你那儿住去?”
“去我那做什么?整日对着你这个大美人,你不怕我把持不住?”
“啧。既然蒋嵩年怀疑红姨不忠,那咱们不能让他失望不是。我与你私奔。”羽双音信誓旦旦,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喜愿眼皮狂跳,一个劲的抓耳挠腮,心想自己怎么碰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这样,你明天试着去向蒋夫人辞行。能走最好,不能走的话三日之后我来接你。”喜愿道。
“还是三日?”羽双音摆出一副气恼的表情。
“我不得准备准备,难道你真想野外露营。”喜愿心想要往哪儿逃都不知道,一步不慎就会被蒋嵩年手下的探子揪出来。到那时,你就不会嫌三日太长了。
“好。明日我去辞行,若是后天我没有走出蒋家大门,你便准备好跑路。”羽双音道。
“一言为定。”
第二日
羽双音给红姨选了一件颜色鲜亮的新衣,外披红色长袄前往正房求见蒋夫人。蒋夫人正在喝茶,见红姨难得前来拜问,便令下人将她让进来。
羽双音跪在地上问安,被下人扶起时瞄了两眼蒋夫人的脸色。她定定心神,鼓励自己勇敢一点。今日她若成功,喜愿就不需要冒险带她离开。
她安坐之后,细数从陆家来蒋府之后的点点滴滴,笑称陆家在蒋府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承蒙蒋夫人照顾,日子过得安康顺遂。可是,近日来忽感不适,南方潮湿的天气使她整日昏昏沉沉,萎靡不振。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她便请辞离开。来此月余,有些牵挂义父义母,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蒋夫人听她说到一半,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揭杯盖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的扣上茶碗。她没有说话,脑中开始回想红姨进入蒋府的始末。
对了,红姨是干女儿。原本以陆夭的地位想嫁入蒋府也是低了几等,陆家才以一个干女儿当作拿来搪塞的工具。老爷碍于面子,不好推却。他们还真就把人给送来了。干女儿连贱民都不是,怎能随便进我们蒋家。
蒋夫人本就对陆贺渊做这样的安排不满,看红姨穿的布料比自己穿的还名贵心里更是来气。原本她打算让红姨在自家住几天就随便找个理由将她打发走,没想到嵩年竟然常常出入后院,情绪亦有些喜怒无常。她虽为母亲,可儿子大了,很多事情不便多问。可若是让红姨常年住在后院,她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的。自己的儿子是当朝驸马,身份何等尊贵,怎能和一个丫头在一起厮混。
再说了,陆家的财产一星半点都不会给这个所谓的女儿,她在此一日,蒋家便要养她一日。用在她身上的花销怕是比自己这个当家主母还多。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乙齐郡主是圣上的掌上明珠,是未来蒋家的女主人,绝不能让红姨这个丫头占据儿子的心。将来惹恼郡主事小,惹恼圣上事情就大了。
蒋夫人思前想后,此女在蒋家弊大于利。离开未必是件坏事,既然她主动请辞,也免得自己动手找茬。蒋家何时缺过丫头,嵩年要是喜欢这种下女,她回头亲自挑选几个中意可人的送去后院便是。
蒋夫人想通了所有关节,说一堆客套话后,同意红姨择日打道回府。
羽双音原本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成想事情如此顺利。她喜出望外,面上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表示感谢蒋府所有人对自己的款待。她很喜欢府上的一切,奈何身体无法适应,不得不离开。就此拜别夫人,明日便动身启程。
蒋夫人亦不想挽留。双方对对方的表现很是满意,愉快的结束了本次谈话。
羽双音高兴过了头,返程途中止不住的笑出声来。九儿在一旁看傻了眼,她略带哭腔道:“姑娘,你真要走吗?你走了我又要回去挨郡主训了。”
羽双音看她可怜模样,心里不忍。寻思着等出去之后,让喜愿出钱给这孩子赎身。可是不知蒋府会不会让出她的卖身契。这事也只能等自己出去后再作打算。
殊不知,她欢喜的模样被砍柴的刘昊看在眼里。
红姨的不告而别,引起忙的焦头烂额的蒋嵩年大怒。他放下案头的文书,急急忙忙冲进后院,见屋里空无一人,他懊恼的大吼大叫。闻声而来的九儿被他吓得站在门外不停哆嗦。
“人呢,她人呢?”蒋嵩年吼道。
“陆姑娘走了。”
“谁让她走的?啊?谁让她走的?”
“昨日姑娘问过老夫人,是老夫人同意姑娘离开的。”九儿道。
“她去哪儿了?她说她要去哪儿?”
“奴婢不知。”九儿摇头:“姑娘对老夫人说南方潮湿,她身体无法适应。所以想离开此地。”
“去北方了。”蒋嵩年眯起双眼,捏住桌角的手青筋暴起。
北方藩地鲁王谋反,几日之内跨过边界,打败两州守军,一路长驱直入。父亲蒋隽作为兵部尚书,没有了解边防警情,未能及时调遣军队回防,有失察渎职之责。接连几日被言官上奏弹劾,蒋嵩年战战兢兢生怕父亲被圣上革职查办。好在圣上感念蒋家三代功劳,蒋隽又是初犯,此事不予追究。但战乱未平,适才正是战况不明之际,他被搅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根本顾不上自己内院里的事。
没想到这一疏忽,自己美丽的玩具飞走了。
他掌控不了边境的局势,避免不了言官的口诛笔伐,琢磨不清圣上的用意。难道还掌控不了一个丫头吗?
“你想走。”蒋嵩年望着床榻上整齐叠放的被褥自言自语道:“你以为你走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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