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室友撩不得

　　翌日上午，余确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正站在玄关处穿鞋，金一宁的卧室门开了。

　　她闻声看过去，只见金一宁穿着一身休闲睡衣，双手抱臂，懒洋洋地倚在门框边，打了个哈欠。头顶还有几缕头发不规则地翘起。

　　撞上余确的视线，金一宁扬了扬唇，缓缓露出一个笑。

　　今天江城依旧阴着，透进室内的光都是昏沉的。
　　但她站在那里，自成一抹亮色。

　　余确没说什么，回过头拧开门把手，却听身后的人问：“几点回来？”

　　语气熟稔而又自然。

　　余确愣了下，“大概，十点？”

　　“行。那晚上十点，我等你。”金一宁说完，转身走向卫生间。

　　等她做什么？
　　余确轻轻摇头，不愿再因金一宁模糊不清的话而纠结。

　　不管金一宁说什么，她最好都别放在心上。

　　好友尹璇入住的酒店就在学校附近，余确给她发了消息，走了几分钟便到了酒店门口。

　　尹璇已经在那等她了，看见她的身影后，笑着朝她走过来。

　　余确不禁联想到昨晚，在学校门口，金一宁小跑着朝自己奔来的模样。

　　“先去你们学校逛逛？”没有生疏的寒暄，尹璇直接问道。

　　余确：“好。”

　　大一时尹璇就来过江城，那会儿她们主要是在逛景点。而这一次，尹璇说想要看看别人家的学校。

　　两人边走边聊，尹璇问：“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余确顿了顿，道：“和以前差不多吧。”

　　“我也是。”尹璇撇了撇嘴，“每天都过得挺好的，但就是有点乏味。”

　　她和余确都是按部就班的性格，读高中那会儿就是老师眼中从不会惹事的好学生。

　　但其实她的内心隐隐渴望着刺激和冒险，她只是不敢去做而已。

　　高中毕业那晚，看见同学们告白的告白，分手的分手，她也想给青春留下点不一样的印记，但连目标对象都没有。

　　于是她拉着余确，走到深夜的操场主席台，站在上面，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对着连星星都没有的夜空，大喊了一声。

　　喊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和羞耻，太傻了。

　　但她转过头，却见余确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就和过去埋头苦读的每一天都一样，没太多情绪。

　　尹璇刚上大学那会儿，发誓要过上和枯燥的高中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加了社团、学生会，参与各种团建。刚开始还是兴奋的，但渐渐又觉得没意思了。
　　这些社交都浮于表面，可有可无，还消耗精力。

　　等到大二，她就把所有的社团都退了，也没有发现新鲜的乐子，和室友们的相处也是不咸不淡的。

　　转眼来到大三，美好的本科生活已经过了一半，她的生活仍然是老样子，没有太大的波澜。

　　尹璇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开玩笑：“能不能在你们学校来场艳遇，让我谈个异地恋试试。”

　　说完，她瞥了余确一眼，“我知道，你对谈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

　　比起她内心隐隐的骚动，余确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无欲无求，好像也没有情感方面的需要。

　　她们当初能成为朋友，是因为都不住校，傍晚一起回家，平时一同刷题，才培养出来了细水长流的友谊。

　　余确话本就不多，对于恋爱这种话题更是没什么可说的，尹璇正要说点别的，却听她道：“你，喜欢女生，还是男生？”

　　“啊哈？”尹璇震惊。

　　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会从余确口中跑出来？

　　“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余确道。

　　尹璇自认为还算了解余确，就算是随意的聊天，她也不会问出这样陌生的话题。

　　而且还欲盖弥彰。

　　尹璇瞪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充满了探究欲，“你问这个干嘛？”

　　“只是突然想到了。”

　　尹璇心想，我信你个鬼。但余确不想说的话，肯定撬不开她的嘴了。

　　“我当然喜欢男生啊。”尹璇好奇道，“你身边有女同？”

　　余确摇头。她看着尹璇，眼中含着不解，“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生？”

　　她知道尹璇没谈过恋爱，也没正儿八经暗恋过谁，还常常向她吐槽某些男生的爹味和油腻。

　　“啊哈？”尹璇再次震惊，“这还需要确定吗？从小到大我就没有怀疑过自己啊。”

　　她可以肯定余确有鬼。
　　余确经历了什么，竟然会和她讨论这些？

　　“那你，要不要怀疑一下？”余确说完，只觉得自己这个表述听起来也很奇怪。

　　果不其然，尹璇直接笑喷了，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她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来，坐下来，咱们好好聊聊。你该不会是发现自己喜欢女生吧？”

　　尹璇只是随便问问，其实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余确这人冷淡得很，根本就不会爱上谁吧。喜欢女生？光听起来就觉得离谱。

　　但当余确迟迟不答时，她有点怀疑人生了。

　　尹璇缓缓抬头，看向还在树下站立着的余确，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不会吧不会吧？”

　　脸上的震惊渐渐化作激动和兴奋，她已然化身为瓜田里的猹，真的想要跳起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余确无奈道。

　　见尹璇一脸火星撞地球的模样，她开始后悔问出刚才的话了。

　　她最近的确是有些茫然和困惑，以至于想要找一个出口。但这种事，别人也帮不了她。

　　“那是怎样！”尹璇拉了下余确的胳膊，让她坐到身边，等待细细盘问。

　　余确仰头望着树上开始发黄的叶子，斟酌着道：“我有一个朋友……”

　　“嗯？”尹璇催促。

　　“她喜欢一个男生，但是无果。然后她，找我做朋友。”

　　余确说得磕磕巴巴，尹璇都不知道她的表达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急道：“然后呢？”

　　余确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是说金一宁喜欢她吗？但似乎不是这样。

　　“她有点奇怪。喜欢……”余确拧眉，“她喜欢抱我。”

　　尹璇：“这很奇怪吗？有些女生就是喜欢和朋友抱抱啊。”
　　心想，我看是你比较奇怪吧！该不会因为别人找你抱抱，你就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心思？

　　余确沉默。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把她们之间的事说出来。

　　“你惨了，余确。”尹璇深深地叹了口气。

　　余确不解：“嗯？”

　　尹璇虽然不了解同性恋，但相关八卦或多或少还是听了一些，“你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直女！”

　　铁树多年不开花，一朝心动，就撞进了地狱模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尹璇突然觉得，自己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还不错。

　　这样的刺激她可承受不来。

　　余确沉默。
　　好友好像完全误会了，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劝你早日脱身吧。”尹璇苦口婆心，“性取向不一样，是没有好结果的。”

　　“我没有很喜欢她。”余确低垂了眉眼。

　　“没有很喜欢？那就是有点喜欢。”尹璇抓住了重点。

　　她努力搜索脑中的知识，化身情感大师，“你怎么发现自己喜欢她的？有没有可能，你搞错了友情和爱情？”

　　余确：“不知道。”

　　“你想亲她吗？”尹璇问得很直白。

　　余确沉默了一瞬，还没回答，尹璇便道：“好的，那就是想。”

　　尹璇表面说得淡定，其实内心都沸腾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余确吗？

　　现在她对余确那位暗恋对象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峰。

　　“就算是想，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余确嘴唇抿得死紧。
　　金一宁看起来也很想亲她，但金一宁喜欢的对象却另有其人。

　　“在有些人的价值观里，性与爱是可以分离的。但是，”尹璇停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余确，“你不是这种人吧？你对她有冲动，那肯定是有好感啊。”

　　所以，金一宁是这种人吗？
　　余确没说话了。

　　尹璇很少见余确露出这种怅然若失的神情。

　　第一次见，还是在高考后选专业。那会儿的余确是有些迷茫的，前方这么多路，而且雾气弥漫，她看不清该走哪一条。最终还是听了妈妈的建议。
　　然后余确就再也没有为专业选择而后悔过。

　　第二次见，就是现在。

　　“其实吧，你也不用太在意。”尹璇试图开解，“你想和她在一起的话，那就告白呗。咳，虽然会死得很惨，但说不定就放下了。早死早超生。”

　　余确摇头，“我没想过在一起。”

　　“那不就更容易了？只是一点青春的悸动而已，你远离她，别再抱抱什么的，感情可能就淡了。”
　　尹璇虽然这样说，但连自己都不信。

　　余确是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的吗？
　　而一旦喜欢上了，估计就很难淡化。

　　余确却认真点了点头，道：“好。”

　　尹璇沉默地看着她，总有一种无情道修炼者被迫斩自己情根的感觉。

　　喜欢女人就算了，竟然喜欢直女！
　　痛，太痛了。尹璇在心中默默为余确叫屈。

　　“来，要不要抱一个，安慰你一下？”尹璇朝着余确张开双臂。
　　说起来，她都还没和余确抱过呢。余确这人一直是不喜欢太亲密的肢体接触的。

　　余确摇了摇头，又道：“今晚我可以去你那借宿么？”

　　“可以啊。”尹璇笑道。酒店本来就是余确给她订的。

　　只不过，余确怎么变得这么热情了？看来那个人对她的影响很大。

　　尹璇不想余确深陷，决定再也不讨论这个话题。她起身，“走走呗。”

　　今天天气一般，锦河灰蒙蒙的，显得没什么活气。
　　但学校面积够大，多桥梁、繁花、茂树，尹璇也逛得挺开心。

　　走到一条长长的大道，望着两边并排的银杏，尹璇遗憾：“我该下个月再来的，这条银杏大道到时肯定很壮观，微风一吹，遍地金黄。”

　　“嗯，很多人都喜欢在银杏树下拍照打卡。”

　　余确还记得去年十一月，银杏黄透了，好像倾泻下来的金色秋阳，亮闪闪的。

　　难得的晴天，学生们都围了过来。余确上完课，经过这条大道，就看见金一宁坐在草坪上，笑容竟比日光下的银杏还要亮一些。
　　像被糖水罐头浸过一样。

　　光是回忆了一瞬，余确心中便泛起暖融融的感觉。

　　“你发什么呆？”尹璇问。

　　余确回神，“我在想，去年的银杏。”

　　“很漂亮是吧？”

　　余确顿了顿，“嗯。”

　　她们在食堂解决了午饭，下午又去逛了别人家的学校。微信步数一直在攀升。

　　晚上尹璇直呼走不动了，要求明天再战，两人便一起回了酒店。

　　尹璇打开了一部悬疑剧，余确不算很感兴趣，但还是能看进去。

　　直到她听见，剧里一个女角色问另一个女角色：“你谈过恋爱吗？”
　　顿时和脑海中金一宁问她这句话时的声音重叠起来。

　　余确默了默，“她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就是聊聊感情八卦呗。”尹璇道。

　　余确哦了一声，头一偏，看见另一边桌上的手机屏幕不停在闪，应该是有消息弹出来。

　　她想起了什么，问：“现在几点了？”

　　尹璇点了下屏幕，“十点零一分。”

　　余确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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