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烟火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小番茄在糖水里被煮得软烂，顾嫣嫣将火关了，不断地用勺子搅拌散热。
　　上等的里脊肉加入葱姜水和藕丁一起打碎，再往打碎的肉泥里依次放入小葱，耗油，白糖，盐，胡椒粉，加入面粉和淀粉后最终的精华是那一小碗早就备好的鸭油。

　　陆知侨将搅拌好的丸子料放在一边，又将油锅烧热。
　　吸油烟机开始哄哄运作。

　　“帮我把围裙系一下。”陆知侨两手沾满了料汁，他小指勾着围裙递到顾嫣嫣跟前。
　　“哦，好。”顾嫣嫣放了勺子，接过围裙后，她先将围裙套在陆知侨的脖子上，然后双手从他的腰间穿过再系上一个活结。
　　都说“沈郎腰瘦”，这个男人不姓沈，可腰居然那么细，顾嫣嫣心想。
　　“我要开始炸丸子了，你把厨房门关一下，省得油烟跑出去呛人。”陆知侨说完，油锅里下入的一批丸子正滋滋地被炸得冒泡。

　　“唉。”顾嫣嫣应了赶紧将厨房的门关好。
　　顾嫣嫣将凉了的糖水番茄捞出后，往番茄上点缀了几棵咸话梅，这样一道话梅番茄就算做完了。
　　她将话梅番茄放到料理台上，然后开始看起了陆知侨炸丸子。
　　陆知侨的动作很熟练，肉糜在他手上很快地被团成丸子丢进油锅，随后转大火，用漏勺翻了几下后再转小火。
　　第二批丸子出锅之时，陆知侨又将火力开大，将第一批炸好的丸子复炸了15秒。
　　顾嫣嫣一直看得很认真，就差拿个笔记本一一记录下步骤了。

　　“复炸是为了让丸子变得更加酥脆。”陆知侨说：“但要控制好时间，一般10到20秒就够了。”
　　“哦。”顾嫣嫣点头，又学到了一个烹饪技巧。

　　很快，灶台上的肉糜少了半碗，旁边的不锈钢长盘上肉圆堆了一盘子。
　　第二批肉丸子复炸完毕后，陆知侨将煤气灶关掉，他抽出一张厨房纸擦了擦手后用筷子夹了一只丸子对顾嫣嫣说：“你先试试咸淡，奶奶不能吃得太咸，我盐放得不多，如果不咸的话，我再做个浇头淋在上面。”

　　顾嫣嫣咬了一口他递过来的丸子，但没注意，热丸子一口咬下去被烫了嘴。顾嫣嫣下意识地将那口丸子全部吐了出来，陆知侨赶忙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接，结果那颗丸子全部吐到了陆知侨的手上。
　　“你没烫到吧。”陆知侨问，手上一直托着那只被咬开还沾了口水的丸子。
　　“没事，没事。”顾嫣嫣说。

　　陆知侨将手上的丸子扔进了垃圾桶后，又给她夹了一块说：“当心烫。”
　　顾嫣嫣这回长了个心眼，对着丸子细细吹了一下，才浅浅地咬了一口。

　　“咸淡怎么样？”陆知侨问她。
　　“刚刚好，很好吃。”
　　丸子肉质紧实，外酥里嫩，里面有碎碎的藕丁，吃到嘴里泛着浅浅的藕香和肉香，再细细地嚼一下，又有一股鸭油的香味。
　　他的这道炸丸子，一点也不逊色于四季民福的干炸丸子。

　　“那就好，把这盘丸子端上去再蒸个大闸蟹就可以开饭了。”陆知侨说完后将剩下的半盆肉糜套上了一只保鲜袋放进了冰箱。

　　“剩下的半盆肉糜不炸了吗？”顾嫣嫣问他。
　　“剩下的半盆肉糜明天做糯米蒸丸子。”他答。
　　陆知侨的花样真多，一盆肉糜硬是整出两道菜来。
　　“我去蒸螃蟹，你来调蟹醋吧，奶奶得吃无糖醋，无糖醋在橱柜下面。”陆知侨关了冰箱门。
　　“好。”

　　最后的一道大闸蟹摆上桌时，中秋家宴便开始了。
　　大闸蟹，干炸丸子，清蒸东星斑，茄汁大虾，话梅番茄，四季烤麸，素鲍鱼……格式菜品摆了满满一桌。
　　“哥，你这手艺不是不错，简直大厨级别了。”陆远侨坐下后，开始给众人倒酒。
　　郝安静气鼓鼓地狠狠拍了陆远侨一下，“你看看你二哥，再看看你，叫你炒个蛋炒饭那个蛋腥味一客厅都是。”

　　“君子远庖厨，懂吗。”说话的时候，陆远桥已经用手捡了一只干炸丸子喂到了小静好的嘴里。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君子了？”陆知侨反问。
　　“那哪能啊，我的意思是我哥是个优秀煮夫，您太优秀了经常导致弟弟在家被挤兑的都没活路了。”

　　郝安静替小静好放好儿童餐椅，谁知道小家伙嚼着丸子含糊不清地拒绝着说道：“妈妈，今天我要和二伯还有二妈坐一块。”
　　“好的，和二伯二妈坐一起。”陆知侨说完将小静好直接抱到了自己这边，郝安静则将儿童餐椅搬到了陆知侨和顾嫣嫣的中间。

　　“今天呀，也让你们尝尝带孩子吃饭多不安生。”陆远侨笑嘻嘻地剥着大闸蟹，剥完一碟子蟹肉后淋上点蟹醋递到了奶奶跟前说：“太后老佛爷，今天换一换，小的安静伺候您用膳。”
　　陆奶奶接了碟子，骂了一句：“都有闺女的人，一点正行也没有。”

　　“奶奶，您吃干炸丸子，知侨做的，可好吃了。”顾嫣嫣夹了一只干炸丸子递到了奶奶碗里。
　　陆奶奶接了丸子，说道：“你们也吃，别把我整得和老年痴呆一样，我身体硬朗着呢，明天就要和老三安静还有静好一起去香港，去拜黄大仙，到时候说不定你们都走不过我。”

　　一听到去香港，陆知侨放下酒杯，皱眉对陆远侨问道：“老三，奶奶要去香港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陆奶奶赶忙打圆场：“别怪老三，我做主的，怕告诉了你，我反而玩得不自在。”
　　“是呀，咱奶奶做主的。”陆远侨龇着牙吞了一口伏特加后说：“我哪敢和您说呀，按照您老那谨小慎微的程度，奶奶要去趟香港，您恨不得包一架飞机，飞机上会给奶奶配两个医生，四个保姆，八个保镖。”

　　陆奶奶的年纪越来越大，陆知侨对奶奶的外出诸事都会格外紧张，生怕出了岔子。
　　小静好手里拿着一只茄汁大虾，她啃了一口对陆知侨说：“二伯，你放心吧，我和妈妈还有家里的阿姨都会跟太奶奶一起去哦，酒店定好啦，有一张很大的床，我陪着太奶奶睡哦！爸爸如果不懂事，我就给二伯打电话，我的小手机上有二伯的电话。”
　　陆静好一板一眼，一口气不停地说了这么长的句子来，逻辑上丝毫没有问题。

　　陆知侨摸了摸陆静好的额头，宠溺的说：“把太奶奶交给陆女士，二伯是最放心的。”他又正色对陆远侨说道：“你把人给我照顾好了，奶奶和静好如果在香港少一根头发的话，回来我唯你是问。”

　　郝安静赶紧帮忙给自家老公打圆场：“二哥，放心吧，这货不靠谱还有我呢。”
　　“对哦，我妈妈比爸爸靠谱多了。”小丫头吃得满嘴都是茄汁，抿了抿唇又说：“昨天晚上我，爸爸还有妈妈我们一起玩拼图，妈妈都教了好几遍爸爸陕西和山西是不一样的形状，我都分清了，爸爸还是分不清，气死我了。”

　　郝安静放了筷子补充说：“静好喜欢玩拼图，中国有哪些省，哪个省的省会是哪个城市，静好通过玩拼图都晓得七七八八了。”
　　砂锅里的鸡汤在电磁炉上被煮开，顾嫣嫣拿着小碗替众人盛着鸡汤，小静好晃着腿，往嘴巴里塞了一只番茄后突然冒出了一句：“中国，一点都不能少！”
　　众人皆被逗乐。
　　陆远侨放了酒杯，一本正经地表扬道：“我的女儿就是牛逼，格局远大！一颗红星向中华。”

　　“叮”厨房里的烤箱突然响了一下。
　　陆知侨起身说：“给陆女士专门做的烤羊肉串好了，我去拿。”
　　陆知侨将一盘子烤羊肉串端上桌，他用筷子将铁签子上的肉剥到白瓷碟子里，又撒上些孜然粉，白瓷碟子端到了陆静好面前时他问：“陆女士，尝尝二伯的烤羊肉串，能打几分？”问完又跟着嘱咐道：“拿小勺子舀着吃，当心烫。”

　　陆静好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块肉，然后噘起小嘴，吹了吹，吃过后说：“好吃的呦，能打90分。”
　　“只有90分的呀？那二伯还要再努力才行。”陆知侨佯装失败地说道。
　　陆静好连忙放了勺子说：“二伯，不用努力的，因为我的一百分只给我妈妈。”
　　陆远桥一旁笑着说：“得，你二伯白努力了。”

　　陆知侨又从铁签子上撸下来第二串羊肉，他往羊肉串上撒了些孜然粉和辣椒粉后再递到顾嫣嫣的面前。
　　提到羊肉串，两个人都想到了上海那晚，彼此心照不宣地看了对方一眼。
　　顾嫣嫣没说话，吃着他递到跟前的羊肉。

　　“陆远侨，你看看。”一旁的郝安静拿着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只顾喝酒的陆远侨说：“你看看二哥，都知道羊肉串撸下来要撒好调料，递给自家媳妇，你看看你，到这里来酒杯子都没放下过。”
　　陆远侨放下酒杯一脸委屈，“在家不让我喝酒，到了哥这还不开恩。”他拿了一串羊肉串撒上孜然辣椒面后直接递到了郝安静面前说：“老婆，吃羊肉串，不会吃羊肉串的人才把羊肉串撸下来，真正懂行吃的就这么顺着签子啃，才带劲。”

　　若不是奶奶和陆静好都在这里，陆知侨真想一筷子敲到陆远侨的头上。
　　真的是他亲弟弟啊！
　　“二妈，你的猫猫怎么不在家？”小静好捧着椰汁，吸了一口没缘由地说道，“我想和猫猫玩，我的书包里还有猫猫吃的棒棒糖。”
　　顾嫣嫣抽出一张纸巾来给陆静好擦嘴，她说：“二妈的猫猫在上海呀，等你去了上海，就可以看到二妈的猫猫了。”

　　“老同学，你在上海上班吗？”陆远桥问道。
　　“是啊，律所在上海。”
　　“那你和我哥不就异地了？”陆远桥接着又问。
　　“不算异地。”陆知侨倒是先开了口：“嫣嫣每周五会按时回家，我平时也会去上海，反正苏州到上海通勤真的不算远，我们偶尔还能约好一起出个差。”
　　陆知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顾嫣嫣心虚地附和了一句：“是啊，苏州来往上海很方便的。”

　　“人家这叫浪漫。”郝安静喝了一口红酒，她倒是很羡慕这样的双城生活，“我和陆老三这辈子是没这个机会过这么浪漫的双城生活了，有了静好，我们俩每天除了单位就是家。”
　　“有了静好还不好，这么懂事的小姑娘。”顾嫣嫣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陆静是很可爱的小姑娘，又甜又暖，没有人会不喜欢。
　　“二妈。”小静好转头对顾嫣嫣说：“我今晚想和你和二伯一起睡觉。”

　　“陆静好。”郝安静是顶聪明的人，不是夜夜都待在一起的都算异地夫妻，好不容易的中秋月圆之夜，她可不能让自家闺女当电灯泡，她对小静好说：“你不是说好今晚陪着太奶奶一起睡的吗，然后明早我们一起去浦东国际机场，外公亲自开车送我们走呢。”
　　“可是。”小静好面露难色：“你也可以让外公明早来这里接我的呀。”
　　郝安静给陆远侨使了个眼色，陆远桥望着自家铁了心想在这留宿的闺女直接放了个大招说道：“陆静好，今晚和爸爸回家，等去完香港后，爸爸和妈妈带你一起去洛杉矶的环球影城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去的吗？”
　　小静好小手一拍：“好的哦，爸爸，那我今晚跟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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