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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夜幕降临，基地陷入沉睡。
“叮铃、叮铃……”门铃响个不停，寒风最盛的时候，地下二层的酒吧开门迎客，渐渐热闹起来。
“江酒，这边！”
老板季叔招手示意，江酒换好衣服从里间出来，拿着板子直奔酒桌边。才刚刚开门，店里已经快坐满了。她扫了一眼来客，几乎都是雇佣兵。
“来点什么？”
“来一瓶……”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狂响，酒吧静默一瞬，十多双眼睛齐齐朝门口看去。
是萨斯克，还有洛林。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江酒正好站在进店的必经之路上，打一照面，三人认出彼此。
洛林落后萨斯克半步，从狭窄的门进入略宽阔的走道，渐渐露出高挑的身形。他眯着眼睛看江酒，慢慢悠悠吹起口哨。
萨斯克只是看一眼，更多的是扫一眼店里的客人，转身朝吧台走去。
“季哥，人都通知了吗？”
店老板季叔边用白布擦酒杯，边说：“全没全不清楚。但凡是来我这的，我都说了，也都关照他们传一下。”
“谢了。”萨斯克点头致意，带着洛林在上次的位置坐下。
搞定眼前这个客人，江酒自觉来到萨斯克身边，“喝点什么？”
洛林扬起笑脸，食指竖在唇间，“嘘—”，他说：“考考你，你要是说出我们上次来喝的什么，我就放过你。”
江酒心神一凛。洛林其人，在酒吧，不，是在整个“黑户区”都鼎鼎有名的存在，经常和“蛇”等字眼绑在一起。江酒觉得这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比如现在，洛林这副样子就像一条吐露蛇信子的蛇。
“奥兰妃。”
“记性不错。”萨斯克轻笑一声，夸赞道，“我记得你的力气也不小。”
“谢谢。”江酒客气地回答。她盯着萨斯克那张宽阔的脸瞅，很难想象，这样一张宽厚粗旷的脸上竟也会出现轻笑的神情。
“这次喝点什么？和上次一样吗？”
“奥兰妃是这里最好的酒。”洛林接过话，眼神闪烁。答案不言而喻。
“奥兰妃酒性烈，味苦，今天不适宜喝这样的酒。”
萨斯克插.进来，手指甲在桌上敲了敲，问：“店里有甜酒吗？来点甜酒，要最好的，量要足，先来一桶。”
一桶？
联系整个店里几乎都是雇佣兵，江酒敏锐察觉到“今天”似乎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甭管什么日子，反正是她冲业绩的时候。感谢小杜！
她笑着介绍道：“甜酒的话，我推荐夜玫瑰。这款酒虽然是甜酒，但入口清冽，回甘香甜。既有夜晚的冷冽，也有玫瑰的芬芳。”至于存量足，当然是因为价格高昂，卖不出去。
“黑户区”其实更流行假酒，也就是兑了水的酒。甜酒稀释了，砸吧几下就什么感觉也没了，苦酒兑了水喝，多少还能留点苦味在嘴里。
洛林瞥一眼一改常态的老大，非常给面子的捧场，“哇！喝甜酒，那不得准备两桶，一桶够吗？”
江酒：……酒吧不卖茶艺。
“夜玫瑰虽然是甜酒，因为配方特殊，度数可以和奥兰妃媲美。”
“那就来一桶。”
洛林合掌托在脸颊下，笑嘻嘻地目送江酒离开，又看向萨斯克，“老大，你喝过甜酒吗？”
“都是酒，度数也差不多，有什么区别？”萨斯克抚摸墙壁上坑坑洼洼的痕迹，漫不经心地回答。
洛林秒懂。能拆穿的时候，他连底.裤都不给萨斯克留点，“那就是没喝过。”
“喝酒不在于味道……”
“喝酒也不在于品类。”
洛林使眼色：请，你继续，我看着你说。
“……”萨斯克太了解发小洛林了，正因此，他不明白今晚这家伙是抽什么风，想一出是一出。
他选择闭嘴。
其实，洛林不是爱好抽风或者耍宝的人。相处久了，大家发现这家伙是大多数时候都不着调，只有碰到大事，他不含糊。
“萨斯克，你紧张了吗？”
洛林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恰如接下来他们所谈论、所围绕的那场行动是从未有过的危险。
“紧张是我对这次行动最大的敬意。”萨斯克懂了发小的意思，他坦荡，也自信，“只有敬意，没有畏惧。不论前因后果，那个地方值得人类致敬。”
甜酒送到了。
季叔搬出甜酒桶，江酒推来一小推车的酒杯，挨个倒酒。取酒的时候，她听季叔说过，这一次是外出任务前的一个小小聚会。
各个区域的雇佣兵相互抱团，在这种时候尤其明显，大家都默认寻找划定区域内有能力、有胆量出去的人，因此各个团队人数参差不齐。
说是聚会，偌大的酒吧，除了酒和人，什么都没有，冷清的空气里氤氲着夜的潮湿，很快，又被灼热的气氛烘干。
“各位。”萨斯克站在小推车前高呼一声，全场寂静。
他从车上拿一杯酒递给江酒，随后向空中举杯。
江酒握着冰凉的酒杯，从旁边这位壮硕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气息，如山似海。隔着一段距离，她看到吧台上的季叔，对方也是一脸错愕，倏尔展颜。
江酒忽然明白这是认同她随行的意思。
她以为接下来会有一段慷慨激昂的宣言，店内所有人的激情呐喊会驱散寒冷……但萨斯克只说了一句话。
“顺利归来，我们还在这里相聚。”
无须多言，平淡之交，生死之战，许下归期就是最好的壮言。
在一片寂静里，所有人饮下甜酒。
夜玫瑰确实如老板所期望的那样，入口冷冽，像含着一口雪，很快这雪化了，冰封解冻，春回大地，芬芳和炽热齐齐涌上来。
是甜酒，也是好酒。
这场意义特殊的聚会静静地开始，也悄悄地结束。甜酒只喝了三分之一，萨斯克临走前付了一桶的酒钱，剩下的存在店里。
等店里最后一个人离开，江酒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她现在有金属牌，也是身份证，不需要每天下班后都去打卡。只要提前在中央系统里录入一下就行了。
原来的路线得绕半个小时，现在，她从通道出去，直接回家。
塑料草屑在鞋子下面嘎吱作响，快到出口时，江酒发现有人静静地立在那里。迎着光，她一眼就注意到那人满身的绷带，手里还攥着一把长刀。
江酒想都没想，直接掉头换个出口。
有人愿意守在通道口，看来是免不了一场恶战。所谓通道，其实是防空洞。
因为空间狭窄，躲在地下避开守卫者的巡逻，而且打起来碍手碍脚，跑起来目标又明显，通道口一向是打架斗殴的首选地点。
“咚咚咚……”
她往回走，身后的脚步声比她还快，几乎是飞奔着扑过来。
这么巧？不对……
四下无人，江酒顿时明白自己就是那个被寻衅滋事的倒霉鬼。
甭管出去不出去的，她拔腿就跑。
通道很长。一连掠过五六个洞口，光影交替间，江酒察觉两人的距离在渐渐拉远，而熟悉的、惨白的灯光又照进来。她就快到另一个出口了。
现在还不能出去。
她就近找个通道口拐进去。
眼角余光一扫，江酒看清来人：也许……是宿以？
身后狂追猛赶的人浑身缠满绷带，只露出手指、眼睛、鼻孔等少量部位，活像一个木乃伊，动作却异常灵活。
除了宿以，江酒没坑过别人，就算坑过，也都死了；绷带层层缠绕，她实在看不出五官轮廓。
拐弯后，两人的距离渐渐缩短。
江酒搂紧衣服，手慢慢伸进口袋里，掏出匕首，将刀刃掰成两半。
突然，她纵身一跃，匕首随着身体的旋转飞射而出。
一道寒光闪过，二人位置错开。
“宿以？”
面面相对，江酒一眼就认出黄色头发和鼹鼠似的脸型，裹在绷带里的眼睛越发幽深。
“你……”想了很久，江酒都没想出该说什么。
你怎么在这？你为什么要杀我？这不搞笑嘛？！
“黑户区”从来没有“宽宥”二字。
宿以将目光从地上的刃尖上移开，紧紧盯着江酒。
一段时间没见，她又变强了，仅仅是力气，就已经达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她肯定用那些东西换了阿希魔试剂。
原本，那只试剂该是他的。
宿以攥紧长刀，只要女孩一有动作，他就……
女孩跑了。
宿以：啊？
他怔在原地，一秒内，脑海中各种想法吵个天翻地覆。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冲上来解决他，然后两人打起来，然后他重新夺回雇佣兵的身份吗……一秒后，他追出去。
江酒一路跑出通道，在地上建筑边绕圈。
宿以的实力能得到补给站老婆婆的认可，绝对不可以小觑。如果现在贸然回去，反而会不得安宁。
就在这时，前面路口突然冲出一个人影。
是宿以！
距离太近，江酒来不急减速，干脆抽出手杖，冲着宿以的长刀撞上去。高速运动赋予的强大冲击力在长刀上擦出绚丽的火花，金属发出铮铮悲鸣。
宿以连退数步。硬生生扛住江酒的冲势后，他手腕一转，刀尖如臂指使，刺向女孩。如果这一刀刺中，她绝对一命呜呼。
但经过阿希魔试剂的改造，江酒的身体今非昔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动作，她到底是怎么控制肌肉才能做到的。
江酒用蛮横的力气改变长刀的方向，同时双腿双脚蛮软无力，身体自由滑下，完美避开。而宿以已经无力控制骤然加速的长刀，只能任由它偏离预期方向。
十万火急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声。
“你们在做什么！”
是昭洱！守卫者！守卫者监管秩序……
愣神之际，宿以已经提刀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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