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的夜晚

　　我啊的一声，说：“为什么呀？”

　　健哥无所谓的说：“骂娘也行，骂吧。”

　　荆楚没有真骂娘，他眼瞅着我，和我说：“我前两个月拿了一只股票……”

　　我问他：“哪个票？”

　　荆楚说：“哪个票不和你说了，一想它就恨得我牙痒痒。”他说完这话，再瞅着健哥，说：“我拿了它得有两个周，够长了吧？”

　　朱大庸摇了摇头，说：“两个周怎么能算长？”

　　荆楚说：“我跟你不一个路数，我拿它两个周，够长了，够长了。”跟着他又说：“那天下午一开盘，股价直泻，几千手几千手抛单，满满一屏幕。”他说完两只手上下一比量，说：“这么大的量，又是个长阴线，吓不吓人？”

　　我疑说：“什么缘故？”

　　荆楚说：“什么缘故我怎么知道？一没公告，二没消息。”他又说：“股吧里那个惨叫啊，人人都像无头的苍蝇，头被怎么割的都不知道。”

　　朱大庸来了一句：“你赔了多少？”

　　荆楚叹了一口气，说：“那天快收盘时，我趁着一浪反弹，全清了，加上那两个周盈利三个点，算上去总共亏四个点吧。”

　　我说：“那不多啊。”

　　荆楚来了一句脏话：“妈了个巴子，那是洗盘，我上了庄家当了，从那天之后这票像开挂了一样，你知道现在这票是多少价？”我没说话，荆楚自问自答，说：“两个月，两个月翻了一倍多。”

　　我听了咂舌不已，健哥却见怪不怪，说：“那也没什么。”

　　荆楚嗨的一声，说：“踏空的不是你，你当然没什么。”

　　健哥说：“‘跌停板洗盘法’我都见识过。”

　　我咦的一声，说：“跌停板洗盘法？这是什么？”

　　健哥饶有兴趣，说：“庄家为了洗盘，啪啪啪往下砸跌停板，一连砸了四天。”

　　荆楚啊的一声，说：“什么庄家，这么狠！”

　　我说：“砸四个跌停板，它也折本啊。”

　　健哥，说：“折本归折本，不过它也控盘了。”健哥抿了一口酒，我们赶紧也倒满酒，咕嘟咕嘟灌了一气，好教他接着说。健哥看我们喝过酒，才说：“这票从九块多一连四天洗到七块，跟着一骑绝尘。”他朝东北方指了指，说：“最后涨到多少，你们猜猜。”

　　股市里常有寓意，“孔雀东南飞”是说股市绵绵下跌，这“东北方”可不一样了，那是要涨到天上去。

　　我们不敢乱猜，健哥只得又说：“126，它也是中国第一支破百元的股票。”

　　朱大庸恍然，说：“啊，亿安科技。”

　　健哥一拍大腿，说：“对，那时候它叫‘亿安科技’。”跟着他又说：“幕后的操盘手叫李彪，发明这‘跌停板洗盘发’的就是他。”

　　荆楚又恨又佩服的说：“是个狠人。”

　　健哥又说：“这票的老总叫罗成，罗成找到这李彪，教他抬抬股价。”健哥又朝我们说：“他是小散也好，公司老总也罢，挣钱谁不爱啊。”跟着又说：“不过这李彪在控筹时也遇到一个大麻烦。”

　　我们问：“什么大麻烦？”

　　健哥说：“老鼠仓！知道这消息的除了他和罗成，还有罗成的一众高管，这些高管建了老些‘老鼠仓’。”健哥点了点桌子，和我们再说：“这么多老鼠仓，都是隐患啊。”

　　荆楚说：“老鼠仓当然也洗不掉。”

　　健哥说：“洗不掉也得洗。李彪先是和罗成及他的一众高管说眼下控盘率不够，还得洗，说不好得把股价拦腰斩一半。那些高管虽然吃惊但也不傻，不会因为他三两句话就把筹码乖乖交出来。”健哥抿了一口酒，又说：“那是98年12月的一天，亿安科技放量下跌，李彪放出消息，说庄家资金链断了，要崩盘，当天就跌了近5%。第二天第三天更是连续两天以跌停板收盘，第四天又跌了7%，这四天换手率很高，量都很大，盘面那个风声鹤唳啊，都觉得这股要完蛋了，你能卖出去都算挣！”

　　我问：“那些老鼠仓呢？”

　　健哥说：“明知要跌50%他们还不跑？”跟着又说：“割肉跑的，想着跌完了再买回来，有钱挣，谁不干？”

　　我们哈哈笑了，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健哥说：“对啦，那些蜂拥而出的老鼠仓都进了他李彪口袋里。就四天，李彪控盘率到了95%。这时候他还不忘调侃那些老鼠仓，说：‘这股跌了三成，能拉了，你们买吧，买上保准挣钱！’走的时候还撂下一句：可别说我没提前告诉你们啊。”健哥顿了顿又说：“那些老鼠仓能信吗？天天那么个跌法儿，钱掉进去连个响声都没有。”

　　荆楚，说：“他们想买也买不到啊。”

　　健哥一拍桌子，说：“对了，筹码都在他李彪那，他不卖，谁能买到。”健哥举起酒杯，只摆了摆样子，说：“来，喝酒。”我们咕嘟咕嘟一阵灌。健哥看我们喝完酒，才说：“这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从七块一气涨到126，要命的是每天换手率就只有百分之零点零几。”

　　我们感叹一声：“厉害。”

　　健哥说：“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出货。”

　　我们一怔，恍然说：“对啊，他控盘率这么高，怎么出货啊。出不了货，挣的钱也都是些数字而已。”

　　健哥笑着举了举酒杯，我们会意，各自灌了一气。健哥才说：“出货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他意味深长说了一句：“一只股票挣个一倍两倍是不是也就够了？”

　　荆楚诧异，显然不太认同健哥说法，他说：“一倍两倍就够了？”

　　我也不大认同荆楚说法，说：“一倍两倍就挺可以了。”

　　健哥说：“李彪为什么一拉就拉到126？”

　　我疑说：“难道他是为了出货？”

　　健哥说：“对啦，股价在高位庄家很难出货，不过要是把股价拦腰斩一半，就有很多人愿意买。为什么？因为有个锚定啊，大家想它都能涨到那么高，我以一半的价钱买到它，不是赚了吗？拦腰斩一半不行，再拦腰斩一半，直到你觉得它够‘便宜’。六十块的亿安科技你觉得还贵，三十块的贵不贵？”健哥顿了顿又说：“而对于他李彪呢？就只是个挣多挣少问题。”

　　我咦的一声，说：“这对小散来说岂不太不公平？”

　　荆楚说：“庄家和散户本来就不公平。”

　　朱大庸说：“那年在亿安科技上，散户赔得老鼻子了。”跟着又说：“怎么涨上去，又怎么跌下来。”

　　我说：“这么说，这李彪是个屠夫，吃人不吐骨头。”

　　健哥说：“他也没有好下场。”

　　我和荆楚啊的一声，我说：“他最后也栽跟头了？”荆楚一脸严肃，说：“这一行就这样儿，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健哥抿了口酒，说：“死了。”

　　我和荆楚又是啊的一声，吃惊程度更甚刚才。

　　健哥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亿安科技上坑杀散户而遭报应，08年他就因鼻咽癌死了，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算是英年早逝。”

　　我说：“一定是，一定是……干坏事遭报应，老天爷最公平了。”

　　朱大庸一脸没落，说：“可惜……”

　　我疑说：“可惜？”跟着又说：“他是可恨！”

　　朱大庸说：“我可惜的是他的才华。”

　　我不认可的说：“心术不正，才华有什么用？”我又说：“社会毒瘤净是些有才华的。”

　　朱大庸显然没听进我的话，说：“据说这李彪就是‘禅师’……”

　　我一头雾水，疑说：“禅师？他……他还是个和尚？”

　　朱大庸瞧着健哥，不似是在给我解释，说：“不是，是‘缠中说禅’，网友送他个外号叫‘禅师’。”

　　健哥说：“网上这么说，不过没有佐证。”

　　我问健哥，说：“缠中说禅是谁？”

　　健哥瞧了一眼朱大庸，朱大庸说：“‘缠中说禅’是个网络ID名，也是那些年天涯上‘喜数女’，都是一个人。这人博通古今，学贯东西，诗词歌赋，音乐曲艺，数学物理，禅理妙悟……没有他不懂的，而且他见解独到，言辞犀利，在网上一时引起了不小轰动。”顿了顿朱大庸又说：“不过教他名声大噪的是股市……”

　　我骇然，说：“他李彪光玩转一个亿安科技，就教那么多人倾家荡产。”

　　朱大庸摇了摇头，说：“教他名声大噪的是他的‘缠论’，凭这套缠论他成功预测了05年大底，07年大顶。据说很多人跟着他的预测，成功抄底，又成功逃顶。”

　　我听了咂舌不已，说：“真的这么神？”跟着又说：“那‘缠论’是个什么东西？”

　　健哥说：“神话他的水分更多一些。”

　　朱大庸碰了健哥杯子，算是认可他说法，跟着又说：“他那套‘缠论’是技术流派，我……没有研究，不过你可以去网上看，都在他博客里。”

　　荆楚眼睛放光，说：“我得去看看。”

　　朱大庸说：“对了，有人以他的原型写了个小说，还拍成了电视剧……”

　　我问：“哪个？”

　　朱大庸说：“天道。”跟着又说：“电视里有禅论，有诗词，有音乐……说的都挺有水平。”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这股市嘛——一般。想必那作者、编剧不懂股票，索性就将它一笔带过。”

　　荆楚叹了一声，说：“可惜。”

　　我说：“那我得去看看。”

　　日后我去看了《天道》，而且一刷就是三遍。我不知道李彪是个什么人，不过从他操盘亿安科技来看，他是个能人，也是个狠人。丁元英呢？毋庸置疑，神一样的人。要说什么人能从股市里轻易的捞钱？应该、也必须是他们这样的人。而作为一个小散的我呢？我的对手盘是李彪，是丁元英，我能搞得过他们？不能！我终将成为“亿安科技”下的一堆白骨。

　　我毛骨悚然。

　　不过深看这个电视剧，我也看出一点儿门道。所谓的“神话”，不过是常人思维不易理解的寻常事。这些事正确却也简单，简单得甚至别人都不屑去做，不过你要是能坚持做、长期做，那你就能书写这样一个神话！股市也是这样，它仅仅是一个零和游戏？短期而言——是。长期呢？长期它是时间的朋友，其友谊犹如那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股市里能挣钱的有两种人，聪明人和笨人。李彪是聪明人，丁元英也是。而我呢？显然不是！我不是聪明人，那我只能去做一个“笨人”，笨人用笨办法去挣钱。这很肤浅？不，这是神话！

　　我欣慰释然。

　　日子就这么过去，因为股市的波动，我们的生活也像这股市一样，起起伏伏，妙趣横生。这不奇怪，股市就是有这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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