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公主归来第十九天
美娘整夜未眠，天刚刚擦亮，她便急急往申府赶。
整个申府，化为一片灰烬。
“怎么会这样？”她一瞬间想了许多可能，是申卓咽不下这口气一把火烧了所有人？还是有贼子杀人越货，放火烧毁证据？
“听说是申少奶奶被休后，羞愤不已，自觉无脸见人，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旁边有看客回她。
美娘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想反驳，梅莲并非是休弃，而是和离，梅莲无半分错，何必羞愧？好容易脱离火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寻死？然而，却呐呐开不了口。
“哎哟，可怜呐，这申家三十八口人，就这么活活烧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昨儿个还好好地，怎么半夜就起了火？”
美娘也想问。
“据说申少奶奶在晚膳里给所有人下了药，大家伙儿睡得人事不省，她就放了一把火，将所有人烧死了，有几个下人忙得没来得及吃饭，这才生生逃过一劫，老天保佑哦。”
“可怜的是其他人，这申少奶奶死就死了，还要拉这么多人作陪，好狠毒的心，隔壁王婆婆的儿子就在这府里帮工，为了多挣几个钱，命也丢了，王婆婆眼睛都哭瞎了，哎……”
“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要不然顶着个被休弃的名头，可怎么见人？”
“这毒妇，哪家娶了哪家倒霉，想来她生前便是这般恶毒行事，所以申少爷才忍无可忍教训她，要我说，还是申少爷下手轻了，换了是我，得狠狠将她吊起来打，反了天了。”
“这申少爷在外面风光，回了府里头，连个女人都制不住，够窝囊，我家那婆娘，但凡让老子有半点不满意，老子就喂她吃洗脚水！”
“女子当出嫁从夫，枉她还是梅府的姑娘，连这最基本的三从四德都没学好。”
……
美娘听着这些看客的言论，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难道真的是梅莲自己纵火寻死，可是为什么？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名声吗？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事呢？
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是凭什么！女子也是人，不是物件，她们有喜怒哀乐，她们该同男子一样，有选择的权利，该正大光明活在这世上，而不该活在别人的条条框框之下。
美娘软软地倚着阿芙，抬头看这片蔚蓝的苍穹，这世上为何对女子如此苛刻？就连她，再是身份尊贵又如何？也得乖乖令人摆布。
“大人，要将杜姑娘请过来吗？”丁一瞧见美娘摇摇欲坠，周围还有目光不安分的男人打量，请示马车里的男人。
“嗯。”梅景琛放下帘子,脑海中全是她方才仿若无依的模样。
片刻，有柔美的女声唤‘三叔’。
丁一掀开门帘，便有一阵熟悉的馨香朝梅景琛袭来，美娘上了马车，规矩地端坐在一侧。
梅景琛掀开眼皮瞧了她一眼，她大概昨夜听了消息便一直未眠，眼下全是青黑，脸色白得没有一分血色，眼眶红红的，哭过了。
未见到她之前，梅景琛是想着如何训斥她的，昨日她同梅萱胡闹，将一桩小事闹到公堂之上，让梅府丢尽颜面，还敢堂而皇之殴打申卓，若不是她有几分聪慧，使了计脱身，只怕梅萱挨了笞刑，这会儿也该要死要活了。
想起她那往自个儿身上泼脏水的计策，他将目光挪到她的锁骨处，三道指痕异常明显，梅景琛只觉得自己的火气重了些。
天气渐热，她着了一件丁香色百蝶花卉褙子，未施纽襻，袒露着大片白皙莹亮的肌肤，妃色抹胸勒得胸前鼓鼓囊囊的，梅景琛赶紧移开目光，却见底下配了一条白底绣花马面裙，露出点点纤细小巧的绣鞋。
真是哪哪儿都无从落眼,那毫不留情的训斥再出口也短了气势，索性便不开口了，他黑着脸瞧向门帘。
美娘不知他为何脸色难看，这时候也不在意，只想弄清楚缘由，因此问道：“三叔可知这纵火之人是谁？”
她仍不相信是长期被申卓毒打却选择隐忍的梅莲。
“梅莲。”他言简意赅。
“不可能。”美娘反应激烈,“三叔不过也是听这些人胡说八道罢了，大姐姐不可能这样做，她已经和离了，我还替她把申瑶争取过来，她不可能寻死！”
梅景琛见她情绪激动，总算再次将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理解她为何这般，她同梅莲不过见过两面罢了，不过是担了个姐妹的名分，也值当她用自己的名节去换梅莲和离？他想起来，她一贯是爱多管闲事的，四房死了个丫头她也是跟受了打击一样，还请人装神弄鬼，扰得府中不宁。
心善过了头。
“你父亲亲自查的缘由始末。”他平静道。
闻言，美娘目光怔怔地，“为什么……”
梅景琛定定地看着她，将残酷的事实摆在她眼前，“女子名节重于一切。”
他到底没硬得下心将话说齐全，若昨日她与梅萱没有闹到公堂之上，没有扯下梅莲的遮羞布，弄得众人皆知，私下和离，不声不响，梅莲说不定能接受，更何况，梅莲大约是从来就没想过和离，若不然也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即使二房归来，劝她和离，也犹豫不决，毕竟，和离同被休弃在外人眼中没什么区别，一旦和离，她将永远被人指指点点，在柴桑这个小地方，被休弃的妇人，要么上吊，要么投水，即便有活着的，也抬不起头做人。
然而，面前的女子却不这样觉得，大概是在北地呆久了，或者跟她的经历有关，名节与她，好似没有这么重要，或许在她眼里，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更甚者，梅景琛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她不忿这世道，妄想改变。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多么可笑。
“女子名节重于一切……好一个女子名节重于一切。”美娘闭上眼，指甲扣进掌心，所以香云才在被侮辱之后投水自尽，梅莲在和离后选择纵火结束一生，可怜，可悲，可笑。
那么她呢，这些同她的遭遇比起来，又算什么呢？她偏要好好活着，蝼蚁尚且偷生，该死的从来不是无辜的女人！
在今日之前，美娘只想着代替绿引，好好在许氏面前尽孝，顺便报复梅景琛，然而，在这一刻，她突然想，为天下的女子做点什么。
明明他们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反而要制定出条条框框禁锢着女子，成为女子的天，多么可笑！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她要改变这样的现状，她要将套在女子身上的枷锁一个个打破，让女子与男子一样，做一个自由的，独立的，完整的一个人！一个活着的，站着的，人！
***
二老爷悲痛不已，不明白女儿为何如此想不开，然而现实却不允许他沉缅哀伤，死了整整三十八口人，这是大案，有他忙不完的活儿，申府枉死者家属的抚恤，梅莲的后事，皆要打理，吓坏了的外孙女儿瑶姐儿也要安抚。
二老爷摩挲着手里的几千两银票，这是瑶姐儿的乳母呈上来的，说是梅莲的交待，不禁老泪纵横，这孩子是连后续赔偿都准备好了呀，这申府，从主子到下人，到底有多亏待他的女儿?才让她选择了同归于尽。
当初，当初就该将两个女儿带去任上，若他亲自教导，梅莲哪里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
申瑶一直哭，许氏和乳母怎么哄也哄不好，不过三岁的小人儿，粉雕玉砌的脸蛋上全是泪水，嗓子也哭得哑了。
许氏心疼得跟着哭，多可怜的，亲眼瞧着爹娘葬身火海，还这么小，定是吓坏了。
“瑶瑶不哭，六舅舅给你吃糖。”梅恪抓了一把糖果塞到申瑶手里。
申瑶抽噎着，看看手里的糖，又看看梅恪，似乎认出了是给她发红封，还带她捉蝴蝶的舅舅，歇斯底里的哭声终于缓了缓，张开两只小胳膊让梅恪抱。
梅恪也不过才六岁，哪里抱得动申瑶，爬上塌来跟她坐在一起，勉强将她抱住，小大人一般地哄：“瑶瑶不哭，舅舅和外祖父外祖母都会疼你的。”
申瑶哭得打嗝儿，“可是我要娘——”
美娘进屋就听到申瑶哭着要娘，心里既疼又愧疚，若不是她在不清楚梅莲的意愿下放任五姑娘将事情闹大，又强硬地让梅莲和离，梅莲就不会纵火自焚，申瑶还会有母亲的疼爱，都是她的错。
“瑶瑶，还记得我吗？”美娘来到申瑶面前，怜惜地将申瑶被泪水打湿的头发拨到一边，温柔道：“我是姨母。”
申瑶眨巴眨巴眼睛盯着美娘看，闻到美娘身上香香的，扁扁嘴就往美娘身上扑，“娘——”
美娘心头一紧，似是愣了愣，到底将申瑶接了过来，拍着她的背安抚，“瑶瑶，我是姨母，是你娘的妹妹。”
哪里知道申瑶却圈紧了她的脖子，一口咬定，“你就是娘……，娘不要瑶瑶了吗？瑶瑶会乖的，娘——”
申瑶一口一个娘，美娘无所适从，小腹突然疼痛起来，让她冷汗涔涔。
娘？
她不配！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公主归来第十九天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