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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他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大殿,眉头微皱,“夫人这是做什么?”
我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这话该如何说,最终决定还是开门见山来的痛快。
“临泽,我知道你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觉得我配不上裴渊。”
这人倒也有骨气,闻言一声不吭,默认下来。
我早知如此,也没什么好计较的,“现下给你个机会,除掉我。”
他忽地抬头,一时忘了体统,“你说什么?”
我抓起一把瓜子开嗑,“我说给你个机会把我从裴渊身边揪走啊。”
他看我的眼神同看傻子没什么两样,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我也没拦他,只是慢悠悠道:“北凉现今国势不稳,后蜀又早有起兵之心,你觉得,距离起兵之日,还能剩下多久?”
他脚步一顿,冰寒的目光朝我逼过来,“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没什么主意,”我耸耸肩,“若说主意,也是来帮帮你。”
他不言,我继续往下讲,“你与裴渊想来都知道我是陆临派来的,不过,我并不是唯一一枚棋。这些年来你们老皇帝亲侫远贤之时,后蜀派来的大大小小的细作数不胜数,早已将你们朝堂上的人摸了个清楚。”
“大小多少位将军,用兵习惯如何,惯用阵法如何,他们都列的比族谱还清楚。”
“从前的那一场仗之所以未能将北凉尽数吞并,一是因为陆临当时太子位略有不稳,需得分心顾忌朝堂形式,二是因为温家四子与裴渊戍边时也参与了几场战事,大约是年岁尚轻,他们并不同旁人一般用兵俗套,容易琢磨。”
“所以,”我挑挑眉,“我便被插到了裴渊身边,为的是日后一旦开战,我能将裴渊心中所想提早参透。”
“说实话,你们朝堂上的底牌都让人看了个七七八八,纵然有裴渊,也并不能保证定能力挽狂澜。不过呢,”我话锋一转,朝他甩了甩手中厚厚的一沓宣纸,微微一笑道:“礼尚往来,我也将后蜀的朝臣摸了个底。”
这差事并不容易,我在陆临眼皮子底下能将这么多大臣的底细全都打听清楚,也辗转废了我许多功夫。每每他派我出任务,我对那些人虚与委蛇时,也必不会忘了旁敲侧击,打听出来些东西。
临泽锁眉盯着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总算是讲到正点上了。
“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我长舒一口气,又将另外一沓东西呈到他眼前。
“过了今夜,我会作为奸细被你抓获,之后你便从裴渊手里领下盘问我的差事,每日照例来拷问我几句。这阵子你对我怨气颇多,你若要打要骂我也不会介意。不过只一点,阮州林氏,家主曾任阮州知府,后因与太子一党起了争端被构陷灭族,现下仍是作为贪官的身份被压在刑狱簿里。待事情尘埃落定后,我要你为林氏平反。”
我把东西往他身前一推,敛了闲散,一字一句道:“还林氏清白的证据都在这里,望你务必公布于世人面前,日后两国史书工笔,林氏不得再以奸臣之名刻于其上。”
“还有,”我又将这些年大大小小积攒下来的一堆金银搬出来,“原本的林宅被官兵损毁颇多,这里的钱大概足够重铸林宅,再立一间林氏祠堂了。”
我想了想,又恐吓他道:“临泽,虽然我知你脾性不坏,不过这也并非小钱,你若胆敢私吞,我必会化作鬼魂夜夜朝你索命。”
临泽这个人生来好像就带了一根筋,别说我这些银钱,便是大路上青天白日的放着一块金子,他也是直挺挺地立在一旁等着失主回来。
我这样说,不过是见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活像一尊石佛,想找个机会吓唬吓唬他罢了。
临泽看着眼前的东西良久,再抬起眼时,眸光略掺了些复杂,“我并未当真容不下你。”
我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选你帮我。”
“不过,”我托起腮,“这朝堂上下因为我的确已经争了够久了,再这样下去,裴渊渐失人心并非天方夜谭。刚好可以借此托辞,说裴渊从一开始早已看清我的意图,不过是逢场作戏,想从我身上反逼出后蜀密报。”
临泽皱着眉头劝我:“你若当真作为奸细被捕,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现下你手中既有如此多情报,只需呈于朝中,必然会使大臣对你有所改观,也不必白白而亡。”
“你不必再出谋划策了,”我往嘴里丢了几块剥好的瓜子,掀起眼皮看他,“陆临派我来,怎会不怕我临时倒戈,我早被他喂了毒药。”
来北凉前,陆临递来的毒,我服的很痛快。
“况且,”我笑了笑,“我本来也不想活了。”
“我现下帮你,也并非什么对裴渊用情至深,愿意以死相随。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我当真恨毒了陆临一党。”
一时无言,我也并未催他,只是嗑着瓜子等待。
正午青阳渐落,大殿一片金辉,我从连绵的宫墙中回眸,看见他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我松了口气,点点头,“明日吧,再让我同你们的陛下待上一日,如何?”
临泽走后,我继续坐在桌前发呆。
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好了,我本应该高兴,心下却像是被什么扯开了道小小的口子,风灌进去,空落落的。
我想了许久究竟是因为什么,直到转头看向天边在我眼前消弥的一线金光,才后知后觉。
雪。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雪了。
我收回目光,无奈摇了摇头。
照旁人的运气或许可以,但我这人生来霉运罩身,这辈子就没碰到过什么好事。
···
常言道伤春悲秋毫无用处,不如睡上一会儿来的实在。
待我在榻上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裴渊已坐在一旁了。
他没穿皇袍,只是一身清冷的玄色,不知来了多久了,也没叫醒我。
裴渊每每着皇袍都有种遥不可及之感,现下常服上身,不由叫我错觉其实我们还在蜀京的质子府。
他今日不知为何没批折子,只是将视线落在我脸上,不知在想什么。
我懒懒翻了个身,随口招呼了一句,“裴渊,你来啦。”
他起了身,没应我。
我见他走到了桌前,饭桌上菜肴都已摆好了,也麻溜坐起来。
怪不得他不搭理我,好不容易上了一天朝,晚间回来还得等着我起来用膳,搁谁都不爽利。
睡了一整日,我也有些饿了。
待我搓搓手坐到饭桌前,不由愣了愣。
这菜倒都是我爱吃的,不过今日御膳房也不知抽什么风,每道菜上都撒了葱花。
我平日里吃不大习惯生葱的味道,好在也不是每道菜都有,只要吃不加的就行。
其实自从同裴渊同桌用膳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葱花了。
今日也不知御厨是怎么回事。
裴渊见我只是摸着筷子不动弹,微一挑眉,“怎么不吃?”
我今日也没什么心思跟人过不去,便干笑两声,“没事,没事。”
葱花嘛,挑出来就好了。
我勤勤恳恳地挑葱花,我挑出来一块,裴渊夹过去一块。
一次两次我可以忍。
可直到我盘子里的小葱垒地跟小山一样高了,我还一口东西都没吃着。
待裴渊又一次将我盘中的东西夹走时,我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把筷子一拍,“你干什么?!”
裴渊不咸不淡地看我一眼,“朕不吃葱。”
“你不吃葱你自己挑啊!”
“好啊,你既然不愿意,”裴渊凉凉一笑,“那就把从朕这里偷的俸禄还回来。”
我哑在原地。
偏偏今日我所有的钱都给临泽了,现下兜里比被拔了毛的鸡还干净。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忍。
我默默又从侍女手中拿来一双新筷子,“陛下切莫冲动,是妾身错了。”
我一边挑葱花,一边在心里默默骂裴渊解气。
吃,吃,吃成个大胖子,以后谁也不愿进宫才好。
没人进宫陪裴渊,跟他给我守寡有什么区别。
我越想越痛快,甚至还有点开心。
裴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冷不丁道:“你笑什么。”
我心虚看他,“给你挑菜高兴啊。”
我忙不迭往他盘子里夹菜,“多吃,多吃。”
吃一口少一个妃子。
我这边高兴起来,裴渊却忽然冷了脸,直接把筷子一放,吩咐人把东西撤下去。
我愿景落了空,一时有些不甘心,竭力劝他,“怎么这么点就饱了?再吃点啊,妾身不嫌麻烦。”
裴渊直接把我拎起来往里间走,“林青阮,你现下最好省些力气。”
今夜也不知是谁在朝上惹了裴渊不痛快,一回又一回,动作也没轻没重的,睡过去还要再把我折腾起来。
最后我趴在他肩侧,调整了几下呼吸才骂道:“你明日赶着去投胎吗?!”
这话也不知触了裴渊哪片逆鳞,平日里每每完了事还要再亲一会儿的人,竟直接头也不回地起身穿衣走了。
我也没心思管他哪根筋搭错了,直接自顾自抱着枕头睡了。
反正明日也要撕破脸的人,今日提早一下也无妨。
···
夜色袭来,我穿好夜行衣挥了挥手脚。
自来了北凉便一日日窝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现下突然要活动,还突然有些不适应。
带着从裴渊折子上记下来的情报,我在那笨蛋侍卫面前晃了第三圈时,他才猛地打起精神,“有刺客!!”
临泽带着一队人马现身时,我装模作样地跟他过了几招,剑才不慎间在手里滑落。
一柄刀架在我颈前,临泽的眼底清晰地闪过一丝无语。
我缩回目光。
我能有什么办法,要真打他又打不过我,我这人又不大会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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