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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楼空
洛阳西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
龙门山和香山两山夹峙,形若门阙,伊水流经其中,宛如一条长龙穿门而过。一座石拱桥如长虹卧波,横跨龙门口上,凭栏四顾,雪后初晴的龙门只有两种颜色:绿是伊水,白是山雪。龙门山色被誉为洛阳八大景之首并非虚溢,即使寒冬仍有动人之处。
龙门东山其北为琵琶峰,乍望去状似琵琶,唐代诗人白乐天长眠于此地,峰峦掩映间有白园依山势而建。
琵琶峰山麓有点点村舍,遥遥地望去有袅袅炊烟,平日往来拜祭乐天之人虽多,但冬日里琵琶峰难得清静,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任谁也难以想象那狠毒的青衣妇人竟会窝藏在这样的地方。
李微云带着那侍婢烟扣一路进了村子,两个年轻的女子虽然惹人注目,但淳朴的村人也没有擅自去打听她们的来路。
李微云皱了皱眉头,怀疑地问:“你确定就是此处?”不怪她难以相信,实在是这样避世的地方似乎难以和腥风血雨的江湖联系在一块。
“不错,村东有方宅十余亩,正是公子派人监视的贼人据点。”烟扣仍是一身灰衣,恭恭敬敬地垂首回答,但言语中肯定无疑。
李微云只好踏着积雪,与烟扣往村东头走,闲庭信步地装作来琵琶峰游玩的旅人。
这村落说大不大,但也不算太小,不用轻功一个来回折返也需花上三刻钟。
李微云与烟扣走到荒僻的道上后已经暗自警惕,两个人各自运起轻功,利用被村人扫过堆在路旁高高的积雪掩略身形。
村落越往东人迹便罕见一些,而气象也显得更富贵一些,到了烟扣所说的宅子前,已是颇见法度。
眼前这座宅子虽无雕梁画栋、堂皇逼人之态,但比之其他村舍要整饬许多,隐隐有居上位的意思。门前遍植古柏青松,也有凋零的桃李环绕。如同龙门山下一般农舍,宅子上贴的春联也是常见:“龙门不墨千秋画,伊水无弦万古琴”。
一眼望去,其后有数亩田地,只是已被积雪覆盖。
这里实在并无任何奇特之处。
李微云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问道:“可查出这里所住的是什么人?”
烟扣也是悄声道:“是这村里的村长。”
“监视之人没有进去探过?”
“我们的人去了两回,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所以我正要回禀公子,请他定夺。”
李微云点了点头,解下身上的大氅,露出贴身的湖绿衫子。她对烟扣轻声交代“在这里等我”后,便施展轻功,身形曼妙地飞掠而去。
烟扣接过大氅,顺从地俯首,垂下的柔美面庞却绽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红砖灰瓦,飞檐廊柱,积雪皑皑。
李微云一动不动,几乎屏息着伏在屋顶,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积雪之上,是彻骨的冰寒。打湿的裤脚无声地划成图案,滴水轻盈地滚落在雪化后露出的瓦片上。
静谧的宅子里似乎处处都暗藏着危机。
一条石板路覆满白雪,沿途隔开数个偏厅,直通往层叠的假山。假山包裹着一池死水,凝结出死一般的寂静,落满积雪的冰面上留有枯枝败叶的痕迹。
李微云柳眉一聚,终于明白了不对头的地方!
这院子岂非正如一滩死水,杳无人迹?即便有人居住,想必也不是近日的事情了。
她脑子里电闪过数个细碎的片段,瞬间飞快地交错连接起来。
自己并未接受欧阳喜晚间的邀请,王怜花走时似笑非笑的眸光,小楼中让她了解信息的布置,甚至于烟扣过于冷静、毫无怀疑的听从……
“好大一个恶当!”李微云跃下屋顶,再不管是否会发出声响,忍不住跌脚气道,“好你个王怜花,竟连我也骗着了。”
“李姑娘。”
烟扣柔美的声音适时响起。
李微云猛地转头瞪着她,恨恨地问:“你早已知道此地情况,还要带我来?”其实她又何尝猜不出这是王怜花的诡计,但心弦疾驰再崩断着实让她有些怒火中烧,失去了平日里十分的冷静。
烟扣微笑不语。公子早已吩咐她,如若李微云找到她,无论如何要配合着将李微云带到此处。李微云那封公子手笺实在是没有丝毫破绽,连她在公子的小楼前也被迷惑住。虽然不知道公子用意何在,但李微云的要求本就与公子的命令相同,她自然是乐得执行。
李微云站在假山旁边,似是气的说不出话,但脑子却已经飞快地运作起来。
王怜花有手下监视此地,想必早已知道宅中人撤离的消息,却没有告诉她……实际上她也并没有问,反而选择自作聪明地伪造笔迹,想要利用他的手下,没料到这才真真入了他的毂!
她早该想到,江左司徒阴狠警觉,四处搜集绝色美女,又岂会没有狡兔三窟的定计?被王怜花揭破落脚之后,岂有再呆之理?但山海菇毒命案久悬未解,线索一条条断去,自己实在是有些急昏了头,想必她心浮气躁地开口要留在王怜花府上之时,那人就开始偷笑着安排一切。
王怜花,好算计!竟连她的心思都算的分毫不差!
李微云不由苦笑,她此刻终于也体会到了朱七七被王怜花耍的团团转的憋屈,偏偏一肚子的火儿还无处发泄。
“怪不得如此轻易就得手,怪不得……”李微云气闷地自语。她早该知道,王怜花越是一味示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但自己偏偏大意地忽视了这男人的狡诈。想来王怜花定是早已看出自己的打算,他故意透露出小楼的存在,又安排手下配合自己来到此处白白忙活一场,想必此刻他人早已不知所踪。
而王怜花费了如此大的心思支开自己,定是又酝酿出了什么鬼主意……
李微云定了定神,才又问烟扣:“此处之人又去了哪里?”
烟扣笑嘻嘻地摇头。李微云如此表现,她若再猜不出那封手笺是伪造的便是呆子了。而能跟在王怜花身边的人,又有哪个会是呆子?
“王怜花就没有给你什么吩咐?”李微云无奈地道,她此刻委实已没有了脾气。
“公子只交代我们去小楼禀报消息,若是碰到李姑娘……”烟扣说到这里掩嘴轻笑,“就把你带到这里。”
“他可真是了解我……”李微云喃喃道。
如果她不是急于破案,断不会让王怜花窥破了心思;如果她不是处处依靠自己的能力,断不会想要一个人打探密巢;如果她不是对细处观察入微,断不会发现王怜花府上的小楼;如果她不是自负聪明模仿字迹,断不会与王怜花的手下“配合”地如此自然……
烟扣见李微云失神,又道:“公子让我转告李姑娘,他已经往这里面打入了一根楔子,还请姑娘放心,静待好消息便是。”
“好,真是好……”李微云叹了口气,若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兜这么大个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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