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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
权镇宇在常务会上表演完道歉，就把郑斗海召唤到自己办公室。
“最近的事，可能都和兰相宜有关。”权镇宇说，“孔胜兴那个狗东西死哪去了！还没联系上吗？”
“说到这个……”郑斗海面色尴尬，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送到权镇宇面前。
权镇宇先是一惊，然后夸张地大笑起来：“怎么回事，那个家伙这是下海了？了不起，了不起，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个潜质，喔！还是多人运动？哈哈哈哈哈……”
和孔胜兴的交情，差不多有二十年了。郑斗海都不忍心看这个视频，看自己认识了二十年的硬汉，被弄得涕泗横流、求死不能的样子。权镇宇的笑声，着实让他感到心寒。
“怎么都联系不上。这看起来是被强迫的。不是有那种组织吗，把这种事当产业来做。”郑斗海关掉视频，“要不要麻烦赵总警，或者载贺哥去查查？”
权镇宇松了松领带，很快就答：“这么容易就被人拿住了，只说明他是个废物。废物嘛，扔掉就行了。”
“……好的，我知道了。”
“婚礼视频的事，很可能也是兰相宜搞的鬼，你照着这个方向去查，再找人24小时跟着她，看她都跟什么人接触。我就不信，她还能在边海把我玩了。”
郑斗海刚走出他的办公室，就接到照亚生物那边的来电。他看着号码，有种不好的预感。
“郑秘书！出事了！”
果然。
“慢慢说。”
“有学生实名举报李成旭教授学术造假，偏偏就是我们找他背书的那几个研究！我们客服已经接到好几个电话了，都是质疑我们产品有效性的。”对方压低声音，“如果被告虚假宣传，就没办法挽回了。”
郑斗海挂了电话，立刻给李成旭打过去，但无人接听。他没多想，直奔李成旭家。
虽然这个洁癖男的家里还是干净整洁，但他本人没刮胡茬，头发也没有做造型，软塌塌地铺在头皮上，神情仿佛昨晚被女妖吸了精气，竟有些老态，对比他以前清爽干练的精英人设，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呀！你也太夸张了吧？就被挂在网上骂一骂，至于吗？权镇宇每年要经历多少次这种事，你看他什么时候像你这样颓废了？”
李成旭也对他吼：“你懂什么！名声对我来说就是一切！”
郑斗海叹了口气：“唉。虽然有点不忍心，但还是得告诉你。你那个吞药的学生醒了，把数据造假的事捅出来了。”
“什么？！”李成旭跳了起来，“捅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这是对自己的未来都不在意了吗？”
郑斗海坐下，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如果你没办法自证清白，他也不愿意改口，那我们这边只能开始整理了。”
“怎么……整理？”
“对你没有一点好处的整理。全是你的错，我们受你蒙骗，下架产品，道歉，退款，之类的。”郑斗海又吸了两口烟，“知道镇宇哥的风格吧？”
“不会的，镇宇哥不会这样对我的。”
“要打赌吗？”
“……妈的。妈的！”
李成旭疯狂地叫骂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坐下，双手前后搓起自己的头皮。
“手机得开机啊，有事我们要及时联系。”郑斗海帮他启动手机，还细心地充上了电，接着忽然问：“最近，你见兰相宜了吗？”
“兰相宜？没有啊。这时候提她干嘛？”
“这几天，不只是你，镇宇哥，胜兴，甚至载贺哥，都遇到了不好的事。”郑斗海说，“镇宇哥觉得和兰相宜有关。他们好像私下有接触。”
“她？一个靠脸吃饭的女人……”李成旭说着，不屑的笑容渐渐凝固起来，“啊，我差点忘了，兰相宜，那个时候不是露出了可怕的表情吗？”
吃狗肉火锅那天，郑斗海也在现场。此时，他和李成旭一起回想起来，十八年前的冬天，当时还是初中生的兰相宜的脸——皮肤霜冻似的苍白，眼神炽热得像是能喷出火来，嘴角颤动着弯起，好像哑着嗓子说不要忘了她。
“疯女人，呵，以为自己是网飞剧集女主角吗？复仇？”李成旭看着郑斗海笑了起来。
郑斗海却笑不出来。
“大不了我离开学校！离开学校我照样能活得很好！以为这样就能整垮我？可笑！妈的！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郑斗海被照亚生物的人叫走后没多久，李成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不认识的号码。被陌生人来电辱骂的记忆一下子浮现在眼前，李成旭赶紧把手机扔到一边。
电话响了一会儿就停下了，随后又来了条图片信息。
李成旭好奇打开，只见是银行流水，本来一头雾水，但在看到户主的名字时，顿时冒出了冷汗。
然后电话又响了。
“你是谁！”
“喔，李成旭先生，久疏问候。”
“兰、相、宜！你想怎么样！”
兰相宜没有被他的语气影响，依然气定神闲地说：“陈主编受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了呢，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可是把你给他汇款的记录隐瞒下来了，你怎么不感谢我，反而这么凶呢？”
“别装好人了！”
“怎么不信我呢？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很不容易吧，完全凭自己的努力，年纪轻轻就成了学术圈的一号人物。我真的很尊敬努力的人，所以有机会帮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兰相宜说，“只是，以前你也做了让我很伤心的事，帮你也不能白帮。”
很奇怪地，听到兰相宜有议价的打算，她的话变得可信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
兰相宜说：“今晚七点，到城郊公路的休息站来。”
电话挂断，李成旭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晚上六点半开始，一队车从边海市陆续开进城郊休息站。乌泱泱的人从停车场散开，几乎把这个小休息站围了起来。
李成旭驾车前往城郊，正在想抓到兰相宜要怎么狠狠抽她的脸，忽然被追尾了。
他皱着眉头跨下车，走到车尾确认损伤，后车也下来两个人。他转身刚要理论，就被套上头套拽着塞进了车里。
七点已到。无论是兰相宜，还是李成旭，都没有出现在休息站。停车场一辆黑车里的人等得有点不耐烦。
“怎么回事？不是说那个害兄弟们进去的女人七点就会来吗？”
坐在驾驶席的人还没回答，他就看见整整齐齐一串人，双手都并着垂在身前，蔫头耷脑地往停车场走来，那些人前面领头的，是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这……快走！”他一手推驾驶席的人，一手摸出手机，“……喂，载贺哥！兄弟们被抓了！”
四十公里外，李成旭终于被摘掉了头套。
他慌乱地四处张望，眼中的景色和刚才就闻到的恶心气味毫不违和——这是个养殖场，甚至能听见猪叫的那种。
他看见面前只有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戴着墨镜和口罩，大概是想掩饰身份。
“兰相宜呢？”
没有人回答他。
“这一切都是兰相宜做的，对吧？利用我的学生，捏造罪名，为的就是搞臭我的名声，逼我离开学校，不是吗？现在还把我绑到这种地方，女演员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他还在说，中间长头发的男人一把抽走他上衣口袋别着的钢笔，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敲。
“教授先生，你把我们当傻子吗？”长发男说，“那位让我们以礼相待，所以没有绑着你。而你却打算录音，真是不知好歹。”
李成旭反应很快，转而说：“你们帮她有什么好处？知道权镇宇吧？他能给更多！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会帮你们引荐！”
长发男不为所动，公事公办地cue起流程：“你引起的网络公愤，我们能帮你摆平。”
“代价是？”
长发男的声音带着笑：“别这么严肃嘛！要我说，那位也真是孩子气，帮你这么大的忙，结果只是想恶作剧。”
旁边两个男人也笑了。
“到底是什么！”
长发男搂着他转了个身，指向几十米外的猪棚。
“你去那里，挑一只自己喜欢的猪，骑着它在里面绕十圈，就行啦。”
“开什么玩笑！”
猪棚的臭味在这里都闻得到，李成旭想自己这辈子都没踏足过那么肮脏的地方，骑猪？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那位说了，不勉强你。接受恶作剧，从舆论公愤中脱身，或者一走了之，让前半辈子的努力化为乌有，背着失德老师和学术垃圾的恶名讨生活，这两条路，你自己选。”
长发男把李成旭的车钥匙拍到他手中，自己摊着手退后两步。
李成旭转身就走。
长发男旁边的人凑近他说：“他走了呢，圭时哥。”
金圭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李成旭渐渐走远。
恶臭的气味熏得李成旭几次反胃。他几乎要跑起来，但还是尽量躲着路上反光的泥水坑，以最快的速度逃回自己车上。
来电铃声正响着，手机屏幕上是母亲的名字。
李成旭从没觉得自己像此刻一样需要听到妈妈的声音，他赶紧接了起来。
“妈。”
“哎哟，打了好多电话，怎么一直不接呀，真让人担心。”
“这不是接了嘛。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真以为我老得不会上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学生们为什么那样说你？”
李成旭自己还想问呢！明明所有人都是那样做的，那就是学术圈的常识和传统，怎么只有自己被打上十恶不赦的标签呢？
他用不以为意的语气说：“完全不用在意，网络就是充满谣言啊，妈妈别操心了。”
“都是假的吗？”
“嗯，都是假的，过段时间就没人会记得了。”
“好，好。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挂了哦。”
“等一下，等一下。要记得好好吃饭，早点睡觉，知道吗？”
“嗯。”
“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让妈妈感到骄傲的儿子，知道吗？”
“嗯，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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