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无声

　　摆在015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择开木仓拦下琴酒，二是当作视而不见，让他过去。

　　前者对他而言相当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结果大概是被Gin反手送去见上帝。

　　后者…

　　趴在树干上的影微微移动方向，使木仓口正对来人的眉心。

　　还是考虑自己是当螳螂当还是蚍蜉吧？

　　可不能让你过去了呢。

　　就算你是Gin。

　　越野车逐渐驶近，从几十米开外到距他不过二十米。

　　这个距离，如果是普通人，凭借他的身在海拔高处带来的瞄准优势，可以让他当场毙命。

　　当偏偏这个人是琴酒。

　　不需要外物，他本身就能让局势出现了转变。
　　在任何一场搏斗或者比拼中，琴酒就是最大的影响因素。

　　那又如何。

　　015手指微勾，等待扣下扳机决定结果的那一刻。

　　虽然待遇不好但还是组织把他们这群人捡回来，白兰地对他们这群人提供最好的武器资源，还有暗中第二位负责人给他们提供的优渥的生存条件，这些都是恩情。

　　呼吸越来越重，他就像草原上猎捕猎物的猛兽，等待着瞬间致命的那一刻。

　　就是现在。

　　在他要摁下扳机那一刻，手腕上的特殊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这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使他迟疑了一秒。 一秒的时间足以让越野车行驶到了他的正下方。

　　015迅速起身，转变策略。

　　如今靠火力逼停他已经不可能，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每一个影子镇守的关卡都有一颗微型炸弹，当失守后，最后的防御就是引爆炸弹。

　　然而炸弹会把身在中心的影子也一起炸飞。

　　白兰地的意思是如果事情到了要引爆炸弹的程度，那么选择权就重新还给影子们。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炸不炸随你。

　　影子们重获选择自由。

　　015笑。

　　拿出白兰地发放的炸弹引爆器，打开防误触屏。

　　如果逼着他选，015可能会退缩。

　　但既给他自由，那么就战。

　　拖着顶尖杀手一起去死，也是件值得吹嘘的事。

　　就在015要按下按键、决定和琴酒同归于尽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通讯器的消息。

　　消息很简短，但包涵的讯息却让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屏幕上写着：

　　——让我过去。

　　脑海里的波澜骤歇。

　　车轮压过枝干，穿过茂密的丛林，厚重的车身没有产生什么颠簸，平稳地行驶，在他的呆楞中驶向远处。

　　断片的思绪串联到一起。

　　把步木仓上膛的子弹虚晃一发，015坐起身后往树干一靠，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自然下垂。

　　原来第二位负责人是Gin.

　　我说怎么前面那是四个人都没动静。

　　015后知后觉地想，内心送了口气。

　　当时虽然疑惑，但情势危急，容不得他细想，现在才想明白问题的答案。

　　恐怕每个影都收到了这样的讯息吧。

　　好在他抽空看了眼腕表，没有按下炸弹，不然真就是没事找死了。

　　等他走后015才想起他看到的车内的情形。

　　开车的依旧是边界的守卫，Gin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一个屏幕，显然是利用这个终端向他们发消息。

　　后面还坐着一个金发的女人，眼睛被蒙住，但双手双脚依旧自由。

　　刚刚基安蒂那辆车上的男人收到的对待方式截然不同。眼睛被蒙着，四肢被牢牢捆住，真正意义上的五花大绑。

　　基安蒂车上那个亚洲女人倒是只蒙了眼睛。

　　不过，原来第二个负责人是琴酒啊。

　　自以为自己想通了一切的015感慨。

　　关于015背地里把自己误以为成平将门，琴酒自然不知道。

　　事实上连这个影的记忆也很模糊，脑海里没什么印象。

　　驶过第十五个影之后，接着低下头给下一个影发消息。

　　这里被平将门买下来之后，白兰地就拿来做自己的研究基地。

　　他研究的不仅是一些军火木仓械，还有一些直升机战斗机装甲什么的。

　　他找白兰地的时候看过几眼研究的内容，觉得靠白兰地一个人研究的东西能干倒组织之前所有的武器类专家。

　　所以郎姆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吃干饭不做事的废物。

　　平将门虽然不精通火药热武器什么的，但是还是具备了基本的知识。

　　看到白兰地以百分之一的量来模拟威力时，就明白发明的这些东西有多恐怖。

　　怀璧其罪。

　　白兰地需要给组织提供能力，但他现在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达到了组织会嫉妒的程度。

　　寡不敌众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要是白兰地做出来的研究让其他人知道，恐怕谁都想把结果占为己有。

　　两人帮他瞒下了组织，现在真正知道白兰地做到了什么程度只有他们三个人。

　　琴酒不碰权利，负责管理这里的是平将门和白兰地，但平将门不方便出现，所以一直以来众人眼里只认识白兰地这一个负责人。

　　事实上组织知道平将门是黄条三星的人之前只有琴酒自己、白兰地、boss、郎姆。后来出于特殊原因，琴酒破格让身边的人也知道了平将门的身份。

　　特殊原因是因为维里斯。

　　对方知道事实的真相后，特地打电话说迟早有一天他会被琴酒卖得精光。

　　电话那一头还在念叨着‘单身主义者的人权不可践踏’这一类的话。

　　发什么疯。

　　丝毫没有被控诉的自责和内疚，直接挂断了电话，中断了对方的废话。

　　还在抱怨的平将门看着挂断的电话。

　　平将门：没有惹任何人：）。

　　后来贝尔摩德也知道了一些内幕。组织来了一位惹不得的成员这种事情传开，这女人自然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通过boss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但都是一些没用的内容。

　　这女人什么都要了解一点，自己却什么都不透露，搞一些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他最烦的神秘主义者。

　　平将门知道研究成果之后，天天缠着白兰地帮他做火力堪比原子弹的东西。

　　琴酒看在眼里，觉得他要的东西足以把日本炸了。

　　买下这片山脉之后，他怕消息走漏，被人窃取了情报和资料。又大手一挥专门买下通讯公司，研发只为山脉提供信号的线路。

　　他传输到琴酒手机里的终端就是这个公司研究的成果，那些通讯器是一并发明出来的衍生产品。

　　说起来维里斯那个通讯器也是他找平将门从日本寄到英国的。

　　在英国的时候体验感不是很好，消息会有延迟。

　　本来是想给维里斯提供帮助，结果这玩意跟不上。而赠送人深感丢人，一度想把这破铜烂铁炸了。

　　另外一个收到礼物的人脾气好，手上戴着一块废物也不嫌弃。在琴酒把木仓口对准他临时放在桌子上的通讯仪时，推开他的手，小心的把东西戴回手上。

　　——谢谢你的礼物。

　　对方眼睛亮亮的给他发消息。

　　算了，不炸就不炸吧。

　　进入日本境内后，被当作废物的通讯器却发挥了作用。处在平将门通讯公司的覆盖范围后，传送消息的速度就达到了目前世界前列。

　　贝尔摩德被蒙着眼睛，五花大绑待在后座，给他减少了不少麻烦，让他腾出手来给这几十个影发消息。

　　今天把伏特加打发去搜集符合身份的人后，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基安蒂说带着几人来这里的消息。

　　原本他不打算过来。

　　这里是白兰地的地盘，阿蒙威格现在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翻不出风浪。

　　但他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一趟他一定要来。

　　虽然他一直看不起阿蒙威格，觉得他无能，愚笨，但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次不来的话，将会出事。

　　他的直觉一向很管用。

　　虽然以前他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嗤之以鼻。

　　但经过在英国的那段时间他的玄学起到几次作用之后，他也相信也许他真的有些比较敏锐的感知。

　　没人知道，唯物主义者曾在把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后，发自内心的感谢这种天赋直觉。

　　临时起意随即立刻调转车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山脉脚下。

　　这里他进不去，临时找白兰地又要一层一层审批。

　　麻烦。

　　不想搞那一套复杂的制度，干脆把车往路旁一停，熄火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活。

　　琴酒打电话的时候，贝尔摩德正在打量这片山脉。

　　她听说过由白兰地和平将门镇守的山脉，这片山脉连boss能起到的影响都很少，真正有决策能力的之后他们俩。

　　这片山脉里藏着不少秘密。

　　如果能够…

　　不行，琴酒还在身边，不能让他察觉到。

　　压下心头翻涌的念头，贝尔摩德收拾好情绪，扭头时发现琴酒正在和平将门通电话。

　　心脏重重一跳。

　　琴酒此时联系平将门，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如果琴酒要进去的话，谁不定她也能进去。

　　那么…

　　收敛起内心的情绪，整理好脸上的表情，恢复成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不动声色地侧耳偷听。

　　平将门接电话的时候正在训练，手机震动的时候深感不妙，觉得应该是麻烦。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证实了他的感觉没错。

　　是个麻烦。

　　“你要干嘛？你又找我什么事？你去找望月崎…”

　　电话那边絮絮叨叨地扯了一大堆。

　　无视他的嚷嚷，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把你的终端发到我这里，我要进去。”

　　还在说话的平将门听到对方这样理所当然的口气，直接挂断了电话。

　　别惹。

　　不欠你的。

　　还在偷听的贝尔摩德一愣，显然没意料到平将门会什么都不说挂断了电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她什么都没听到就结束了。

　　琴酒没在意平将门挂电话的行为，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屏幕上，等着他把终端传送过来。

　　途中像起什么似的扫了副驾驶的贝尔摩德一眼：

　　“要我直接把电话外放给你听吗。”

　　贝尔摩德打量周围以及偷听电话的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没有反应懒得理这女人的心思。

　　这女人想法一大堆，他没兴趣猜。

　　只要她不坏自己的事，懒得管她。

　　反正无论她做什么都翻不出水花。

　　贝尔摩德被戳穿后内心有些慌乱，但她知道此刻不能自乱阵脚，和以往一样风情万种地捋了一下头发：

　　“现在怎么办，平将门拒绝配合，你进不去了。”

　　琴酒没回应她，往窗外看去。

　　一望无际的山脉连着天空，层峦叠嶂，像绿色的波浪。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山就是山，海就是海，看出花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但有个人爱看，喜欢山川、喜欢绿野、喜欢深海、喜欢沙漠，没事就拉着他去到处乱逛。

　　要是他拒绝，另一个人就说想吃饭把自己骗出去。

　　破绽百出的谎言。

　　非常低级的借口，甚至几岁的小孩都不会相信。

　　心里毫冷静理性地戳穿对方拙劣的把戏，手上却去拿手机和钱包。提醒他穿上大衣，跟在他身后出去。

　　他们看过七姐妹白崖，悬崖像是被巨剑劈开，分割大海和大地；走过科茨沃尔德几个油画一样的村庄；看过维里斯说住着精灵的小镇。

　　维里斯拉着他用脚丈量过伦敦的大地。

　　——如果我想凌晨两点半去看海等日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刚从坎特伯雷回到家里，对方就把手机递给他。

　　“奇怪得像疯子。”

　　帮他把过期的酸奶扔到垃圾桶里，再把刚买的日期新鲜的放进冰箱，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然后两个奇怪的像疯子的人自驾到白崖附近停好车，换成步行。

　　他们顺着路走到海边，走过最后一段路、即将看到大海时，阳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两人一步一步前进。

　　身边的人见状偏头笑着发消息说就像是在朝圣。

　　回过头去看他的消息，帮他把被风吹落的冲锋衣的帽子拉好，点点头回应他。

　　他不信这些，不信天使会拯救苦难，不信上帝会保佑教徒。

　　他只相信自己。

　　走到尽头时，太阳完全从海面抬出头。身边的小卷毛发想起什么似的，说可以许愿。

　　看着消息，琴酒嗤笑一声，不对这句话做出反应。

　　维里斯不在乎琴酒带刺的态度，自从经历了他想接吻所以扶着他的脑袋亲、亲完就凶巴巴地说自己吻技很差后，琴酒干什么在他眼里都像撒娇。

　　谁吻技差谁自己清楚。

　　反正第一次接吻碰到舌头时立刻抬起头后退的人不是自己。

　　琴酒的嘲讽没影响他的情绪，把手机递给身边的人。

　　虽然他也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学着相信一些美好的愿望也没什么不好。

　　琴酒扫一眼消息。

　　消息里小卷毛说他有很多愿望。

　　他说如果贪心的话那就实现第一个就好了。

　　他还说，愿望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本来就不灵。”

　　看到这一句，莫得感情的杀手冷静地说出事实。

　　身边的人推一把他，他的力气很轻，估计连个小孩都推不动。

　　而在极速飞驰的摩托上都能保持平衡的杀手配合着，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踉跄一下，然后站直等他走到与自己并排。

　　站在琴酒身边，维里斯闭上眼睛，模仿着信徒的动作许下一个一个愿望。

　　他希望能够四处旅行；希望以后能够医学发达，让他听听琴酒的声音；希望阿多尼斯的家伙们都能走出过往。

　　如果太多了，那就…

　　希望琴酒一生平安。

　　琴酒看着眼前太阳，太阳耀眼地光芒让他移开目光。

　　他把注意力放在周围的事物上，忽略内心那个在他看来愚蠢可笑的念头。

　　扫过白色的岩石，浅绿的海水，海水击打的泡沫，再把视线放到维里斯身上。

　　那个愚蠢的念头却一直占据他心头的某一个角落，甚至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强烈。

　　时间一点一滴，在维里斯即将睁眼的前一刻，琴酒终于放弃和心里的念头作斗争。

　　烦躁地皱起眉头，不耐地闭上眼睛，然后飞快地在心里默念一句，似乎是怕有人发现自己的行为。

　　闭着眼睛的杀手说——

　　希望维里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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