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皇权

　　他堂堂男子，怎可让夫人睡地上。

　　顾晚舟说不出心中是落寞多些，还是遗憾多些，只是道：“本王怎可让你睡地，你身子不好，还是你睡床吧。”

　　“无妨的。”沈卿竹径直走到一旁的木箱子前，从中取出新的被褥床垫：“王爷方才淋了雨，不可再受凉，您若是病了，这府中大小事务怕是无人可做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脱口而出道：其实可以一起睡的。

　　可他又怕沈卿竹觉着他别有居心，毕竟他的态度与先前迥然不同，心境也变了不少，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去想她，念她，分明人就在身侧，还是期盼能得到她的一次回眸，如此一想，便是他也觉得自己有所企图。

　　他无奈一笑，便也只好作罢。

　　他看着对方已然铺好，仰头道：“夜深了，王爷快些休息罢。”

　　他不再推拒，安静的躺在床榻上，隔了好一会儿，他依旧毫无睡意，余光落在一侧，见女子一丝动静也没有，他才敢转过身，光名正大的盯着人看。

　　他将一只手枕在耳后，漆黑的眸子泛着光晕，屋内的烛台留了一盏，浅淡的烛光照亮这一方小天地，勾勒出女子的身形，让她多了分暖意，他抿唇轻笑，好似那张睡颜他百看不厌。

　　他想道，自己身为男子是不是该主动些？

　　她每每为自己说话，永远站在他的立场上，如此明朗的心思，却不好意思开口，他又怎能叫她失望呢？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毫不掩饰自己心底的情愫。

　　他盯了好一会儿，忽然掀开被褥，轻手轻脚的下床，缓缓地掀开对方被褥，一手绕过她的肩颈，一手揽过她的腰身，平稳的将她抱起。

　　沈卿竹好似被影响了，微蹙着眉，脸颊在他手窝处蹭了蹭。

　　顾晚舟垂首凝视着，瞧见这一自然的亲昵举动，暗暗一笑，不知缘何，他竟有一丝莫大的满足感。

　　他将沈卿竹抱到床榻的里侧，被褥捂严实了，而后合衣躺于她身侧，不算太近却也不远的距离，正正好能叫他一直盯着她看。

　　有一缕发丝黏在她的脸侧，他伸手勾了一下。

　　安分了没一会儿，他又情不自禁的伸过手去，在将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又有些胆怯的停住了。

　　手指蜷缩，想碰又不敢碰的心情令他煎熬。

　　他将手收了回来，叹了口气，像是在暗叹自己的没用。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何时，他就这么侧着脸盯着她入睡了。

　　天光大亮，旭日初升。

　　沈卿竹手指微动，似要醒来。

　　她侧过身子，觉着有些不对劲，缓缓睁眼，一下子便愣住了。

　　她怎会躺在床上？

　　昨夜……她分明是躺在地上的。

　　难不成是她太不安分，偷偷爬上床的？

　　她兀自想着，又摇了摇头。

　　不会不会，可她又是如何上来的？

　　任凭她如何想，也不会觉得是顾晚舟抱她上来。

　　她发出了一点儿声响，再抬眸时，便望进了那双染着水汽的惺忪睡眼里，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闭嘴。

　　顾晚舟貌似不太清醒，他轻轻将手覆在她放于枕侧的手上，微微握住，沉着嗓音道：“醒了？”

　　“嗯。”沈卿竹轻动手指，却发现她被攥的很紧，耳根有些不易察觉的红晕，她轻声道：“王爷，该起了。”

　　“嗯。”他低低的应了声，蹭了蹭脸颊，好似撒娇，脸上尽是柔情。

　　他在起身前，又不禁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背对着她后，脸上笑意尽显，却隐隐有些懊恼：怎么就没忍住呢。

　　沈卿竹也爬起身，与他并肩坐在床沿，她两手撑在床榻上，眸子不受控制的瞥向一侧，心中忐忑又羞怯。

　　她舔了舔唇，作势便要穿鞋，谁知对方竟和她同时动作，她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穿好鞋袜。

　　期间，手臂多次擦过，散落的发丝勾缠在一起，黏糊又腻歪，带着暧昧又模糊的试探。

　　他二人同时起身，却在走出屏风之时又撞到一处。

　　沈卿竹抬眸，止住脚步。

　　她一言不发，等着对方先过，可顾晚舟像是和她想到一处去了，竟也不动。

　　场面一度尴尬。

　　“王爷，薛老将军求见。”

　　顾晚舟移开目光，朝门外看了眼。

　　“王爷快去吧，许是有什么急事呢。”

　　沈卿竹体贴的说了句，却见顾晚舟扬了扬下颌，她顺势朝后看去，不明所以的回望着他。

　　“昨夜可能没睡好，我这肩……”顾晚舟揉了揉肩颈，面部神色略显松弛，看上去倒不像不舒服，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情暗藏揶揄。

　　结合他方才所指，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沈卿竹顿了下，心底失笑，却没点破，还是过去拿起衣衫，帮他穿上。

　　她站在他身前帮他系着腰带，头微垂着，“王爷昨夜怎么就睡不好了？”

　　顾晚舟盯着她的脸，笑的温柔又纵容，“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压到了吧。”

　　他说的隐晦，沈卿竹的手微顿，怔了下，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她的脸倏地红了，“那……那还是叫大夫来看看……”

　　确实挺难为情的。

　　她故作镇定的反问：“王爷倒是提醒我了，昨夜我分明睡在地上，缘何晨起竟躺在床榻上？”

　　她不甘示弱的对上顾晚舟的目光，眼波流转间，后者先败下阵来，匆忙丢下一句：“我还是出去看看，也许真有急事呢。”

　　接着落荒而逃。

　　沈卿竹抿唇微扬，笑的纵容又温柔。

　　-

　　江砚说完那句话后，便暗自嘀咕一句：“王爷真在里面吗？昨夜下了那么大雨，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竹苓瞥了他一眼：“我骗你作甚？王爷的衣衫还是我们小姐给换的呢，擦身子的水还是我给打的呢，也不知是谁嘴上说着衷心，关键时刻，人去哪儿？”

　　“你……”江砚说不过她，只能干瞪着她。

　　门扉开了。

　　顾晚舟走出来后又合上门。

　　“王爷……”

　　顾晚舟看了他一眼：“薛老呢？”

　　“在前厅。”

　　他点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王妃已经起了，去准备些早膳，另外去将府里的炭火都拿到这儿来，若她还需要什么，只管照办就是。”

　　竹苓福身应是。

　　江砚于风中凌乱，他震惊感慨，这还是他们王爷吗？

　　旋即摇摇头，跟在他身后走到前厅，一位身姿挺拔如苍松，威风赫赫的老将军站在那，闻得动静，他转身而视，虎目炯炯有神的盯着顾晚舟，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

　　顾晚舟走近几步，淡然道：“薛老今日怎的有空来了？”

　　薛常缇跟着他走了两步，语气沉重道：“那日上朝，想必王爷也看清了当下局势，末将愿永远效忠王爷，若王爷愿意，末将立即召集人马，即刻出兵。”

　　“还有我！”门外又进来一人，他一身锦衣华服，眉目英挺，眉眼间尽是肃杀之气：“有这等事怎可少了我。”

　　顾晚舟眉梢一挑：“安平王？”

　　他便是那日于朝堂之上唯一一个站在他这一头之人。

　　“王爷，不止是我们，还有众弟兄都愿跟着你。”他顿了顿，收敛了笑意，仿若换了个人一般：“如今朝堂局势明了，太子党力主求和，风向皆朝太子一侧倒，王爷长年不在朝中，并无根基，实在说不上话。但若是王爷用的上我等，定绝无二话。”

　　顾晚舟将墙上所挂佩剑取下，放于手心，目光来回流转。

　　“王爷，那日在朝堂之上，您为何要……”薛常缇紧蹙眉头，面露不解道：“您向来稳重，不是那种急躁的性子，缘何要说出那一番话？”

　　顾晚舟擦拭剑佩的手一凝，沉沉开口：“没为什么，控制不住罢了。”

　　那日他确实鲁莽了，当他回神时，话已说出口了。

　　薛常缇摇头似痛心又似为他不值道：“您明知道圣上也不喜打仗，非要当着众大臣的面驳他面子……”

　　顾晚舟将佩剑重新挂到墙上，往外走了几步，立于门槛之后：“薛老，你见过北崇的雪吗？”

　　薛常缇沉默。

　　他的手伸向屋外，手心朝上，接过从屋檐滴下的雨露，那些场景历历在目。

　　肃穆萧条，血染山河。

　　那是北崇关的第一场雪，却见证了众将士的牺牲与死亡。

　　雪花纷扬，落在泥泞的地面就成了血水，一路流淌，蔓延至河里。

　　北崇一役，死伤惨重。

　　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们，为守一方国土的勇士们，被祁寇欺辱的百姓们，若是得知，他们以命相护的北崇之地，被这些所谓文人雅士轻描淡写的送于祁国，他们该有多痛心，多无助啊！

　　“将军！”薛常缇猛然跪下，双手抱拳道：“末将虽是一介残躯，却仍愿为将军尽一份力，他日斩杀祁寇，收复国土，末将定义不容辞。”

　　“将军大义，末将愿为将军马前卒，九死无悔。”

　　门外将士皆注目而视，纷纷下跪，双手抱拳，大声迎合道：“末将愿为将军马前卒，九死无悔！”

　　“九死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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