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就是喜欢散步啦！

　　又要回去了。
　　梁默坐在副驾驶，看着棠言跟着导航，开着车驶过一个个熟悉的街道，左拐右拐，一点点接近那个熟悉的老小区。
　　明明家里现在空空荡荡，可为什么心里却有着莫名的不安。
　　车后座坐着梁臻逸，目光看着车窗外，心里也不知道藏着什么。
　　梁臻逸回到医院后，梁默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身边的棠言，只是说这是他的朋友，是来帮忙的，又给棠言说，这就是他弟弟。
　　梁臻逸没说什么，也愿意坐着棠言的车一同回来，一路上三个人都没说话。

　　车停在了单元楼下的停车位，梁默让梁臻逸先下车回家开门，他说他晕车要在楼下缓会儿再上去。
　　棠言看着依旧坐在车位上并没有下车，只把车窗摇下了一半透进些新鲜冷空气的梁默说，“晕车还没缓过来吗？”
　　“嗯。”
　　“不想回去？”
　　梁默没马上回答，过来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低的“不想”。
　　“要不你给你弟说我们不回去了，今晚在外面住。”
　　“算了，总得回去的。”
　　“那我们上去吧。”

　　梁臻逸回去后没有关门，门敞开着，梁默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他感受到走在后面的棠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还是迈出了那一步，走进了或许可以称为原来的家里。
　　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老样子。
　　当那最想要摆脱的熟悉感袭来，梁默第一眼看向了自己那半掩着门的卧室。
　　“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门口简易鞋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鞋，梁默看到了自己的拖鞋，放在最下面一层的最左边。
　　这肯定是昨天姜玉珍出门前摆好的，她最爱干净，似乎有些强迫症在身上，总爱挑别人毛病，这也是她和梁洪涛日常争吵的话题之一，有时候吵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搞笑。
　　梁默也是她经常用来挑刺的对象之一，进门鞋没摆好放正，吃饭夹菜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根菜叶，倒水的时候茶瓶瓶口漏了些水到地板上等等，诸如此类的小事，哪一件都能让姜玉珍叨叨半天。
　　梁默以前只是听着不说话，也不反驳，再去默默按她说的做好，心里想着赶紧说完，赶紧说完。
　　可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她了，从她面前走过去，她都能挑出来两个毛病。
　　梁默不是没想过和她搞好关系，不是没想过把每一件事都做好，他在做某些事的时候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在里面，可是发现自己不论怎么做，都不会让她满意。
　　比如小时候每天主动给姜玉珍养在阳台的花草浇水，花草不小心死掉的时候，姜玉珍说都是因为他浇水才死的，她不让他再碰她的花草，他不再敢碰。
　　后来姜玉珍又有一盆花死了的时候，姜玉珍说你每天上阳台怎么不长眼色！都不知道给那盆花浇浇水，死了吧！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出口反驳说不是你不让我再碰了吗，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责骂。
　　比如小学时候他每天都回家吃饭，姜玉珍在离家不远的超市工作时中午不回来吃，梁默就主动去送饭，可是那天雨天路滑，他摔了一跤把饭弄撒了，一瘸一拐地回家后，被梁洪涛骂了一顿又盛了一碗新的送去，因为迟到又被姜玉珍骂了一顿。
　　他幼稚的脑袋里想不明白，如果是妈妈看到了，不应该会心疼的吗？为什么，还是会挨骂……哦，就算再怎么喊“妈妈”，她也不可能是他妈妈，只是个称号罢了.......
　　再到后来，梁默每次送饭都不积极了，甚至会偷偷在面条里，多放些盐，搅匀之后，尝起来就像做饭不小心多放了一样。
　　他十八岁之前才不像看起来那么乖，他有些恶劣，他早就试图从这些小小的行为里报复大人。
　　姜玉珍就是不喜欢他，他也不再努力让姜玉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她，一见面就不喜欢，他很讨厌，很讨厌她。
　　他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姜玉珍每天都这样容易生气，挑挑拣拣，没一点好脸色给别人看，真的开心吗？和梁洪涛天天吵架甚至动手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家里呆着，互相折磨很有趣吗？
　　他不明白，梁洪涛和姜玉珍死了他还是不明白。

　　“臻逸，你饿吗？饿的话点外卖吧，不做饭了。”梁默坐在沙发上，捧着倒了热水的一次性纸杯，让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暖和一点。
　　“哥我不饿，我想先去休息了。”
　　“那你去吧。”
　　梁默看着梁臻逸走进他的卧室，然后关紧了门。
　　“棠言，你呢？”
　　“我也不饿。”
　　“今天晚上，你只能和我挤在一张床上睡了。”
　　“我出去找个旅馆住一晚，明天再来接你也行。”
　　“我想你陪着我。”
　　“那好。”
　　棠言心头微微一颤，偷偷瞄了眼旁边低着头的梁默，他脸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在陈述一个很平常的事实——我需要你。
　　梁默很少坦露出需要依赖别人的一面，他总是不想麻烦任何人。
　　最近这一系列突如其来事情的发生，让棠言发现梁默身上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怪不得他总是给自己若即若离的感觉，总是会抛出些试探的问题让棠言回答，他好像在寻求一些安全感的确定，却好像又对别人给的安全感并不在意，甚至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想着拒绝。
　　他像一个悬在破桌子边沿的瓷盘，桌子摇摇晃晃，它也上下摇摆，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他尽全力地让自己保持平衡。他害怕棠言的触碰反而让他掉下去，却又想着摔下去碎掉也没关系，反正又不是真的瓷器。
　　现在有一股力拉着他往下坠，他想着反正就要掉下去了，借借棠言的力又怎么了？是要把他拉回桌面上最好，如果也是把他往下推的，那也无所谓。
　　不过他不知道，破桌子都要塌了，棠言只想要接住他，然后把他安安稳稳地放到另一块干净的地面上，永远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会碎掉。
　　他就陪着他，等哪天天气好了，就出去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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