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别乱说，我没有！”
　　“切，我不信。而且，我还得把人喊过来，也问问他信不信。”

　　说完，杨沐笙扒拉开“原主”在他眼前不断划拉的手，根本不给反应时间，就朝着远处的季朗大喊道，“季朗，你过来，这里有人偷看你。”

　　我呆在羞愤欲死的“原主”体内，忽然就记起眼前这幕，是高考后的那次聚会。脱离了三年苦海的大家，一朝解放便想着普天同庆，呼朋唤友地约了好一批人。其中也包括分班之前的同学，更难得的是季朗竟然出席了。

　　而自从上次水房发生的事后，季朗就对我一直保持“无视”状态。天长日久，越来越落寞的我也只敢像当下这般，站在他发现不了的地方偷偷望他。只是这次不怎么走运，没被季朗发现，却被杨沐笙拆穿了。

　　“杨沐笙，求你了，不要乱说话！”
　　眼神绝望的“原主”，看季朗循着声音越走越近，内心慌乱得人仰马翻，不断哀求着杨沐笙。

　　“哈哈哈，乔蔓，难得见你这个样子。平时总安安静静的清淡美人模样，今天算被我搞破功了吧！哈哈哈，真是不容易啊！季朗，你快来看。”大神经的杨沐笙不懂“原主”快要窘迫淹没至顶，依旧肆无忌惮地调侃笑闹着。

　　“看什么？还有你说谁在偷看我？”

　　我躲在“原主”身体里，看见季朗越来越近，心跳如鼓、气息凝滞。他的颜、他的音，都和记忆别无二致，熟悉得泪盈满目。

　　“你猜啊！”
　　“别卖关子！”
　　“哈哈，这个嘛，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咯！”

　　听着两人自如的一唱一和，“原主”内心欲哭无泪，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季朗挑挑眉，故意对她无视的眼神，也终于分出一丝来，淡淡地轻拂片刻。而后停留在了杨沐笙身上，戏弄道，“哦~，是你啊！”

　　“季朗，你什么脑子，我对你还用得着偷看？是乔蔓啊，是你眼前的这个女的，美女！”

　　勉力维持的虚假淡定表象，直至此时，终于“轰”得一声彻底坍塌。“原主”整个人垂头丧气地埋下头，认命地听候着季朗的奚落或者发落。

　　“我在那边一直盯着乔蔓，她就站在这儿看你看得好半天都不动！”

　　杨沐笙不知道我和季朗之间已经很久不来往的事情，还只当关系挺不错的同学，无所顾忌地添油加醋、开玩笑。却没想到季朗沉吟半晌后，竟将吐槽的“矛头”无情地指向了他自己，“你没事儿盯着女同学看半天干什么？小心被警察当变态抓起来！”

　　“你说谁是变态啊，我可是好不容易为你抓到一枚暗恋者。河还没过呢，你就这么对我拆桥啊！”杨沐笙面对被反咬一口的指责，内心简直万马奔腾。

　　“不要瞎说，对女孩儿的名誉不好。”
　　“别污蔑我，我才没有！不信你问乔蔓，刚是不是看你呢？”

　　“原主”站在他们二人中间，脸苦得如丧考妣。此时又被拎出来，接受近乎“鞭尸”的抗辩，只能默默忍下五味杂陈的心情，卑微否认道，“不是，我刚才在看风景。”

　　是的，季朗就是风景，我没撒谎。

　　听到“原主”与口不一的心声，我不禁弯起唇角失笑。倏地又赶忙噤声，唯恐惊扰这三人似的。可转而又想到，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时，无比的失落漫上心头。

　　那边季朗和杨沐笙也料想不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回答，一个高高地挑起眉梢，一个无语地瞪大双眸，竟同时讶异到说不话来。毕竟刚刚季朗站着吸烟的地方，可是在男厕所旁。

　　诡谲的静默中，三个人皆是无言以对。许久后，季朗才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杨沐笙，你今儿不是说必须得十点前到家吗？现在都快九点半，你还走不走了？”

　　“天呐，都这个点儿了，我得赶紧走了。不然哪怕晚了一分钟，我爸都能给我活活拆了。乔蔓、季朗，有空儿再联系啊！哥们儿先闪了，给你们也留点机会。”

　　被季朗提醒的杨沐笙看手机确认时间后大惊失色，当即火烧眉毛似的飞奔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挤眉弄眼地打趣两人一句。

　　最懂得活跃气氛的人离开，便只剩唯二的两人。原本拥有绝佳的前奏，绝妙的机会，合该发生点什么旖旎。可透过“原主”的视角，我却只能看见地面上斑驳的花纹。深深的失望里，偏偏不拥有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一切也都化作悲哀的无奈。

　　如果记忆不出错，这次和季朗单独相处的结局仍是不欢而散。

　　好不容易地魂穿回归，即便不能改变什么。我也想借着机会，多看看季朗，哪怕多一分一秒也好。但茫然不知的“原主”只顾低着头，迟迟不敢抬起。无望之下，我只能闭上了眼睛，在心中刻画猜想此时季朗会出现的神情。

　　可不知为何，本该一片黑暗的视界里，居然缓缓出现光亮。似乎只在数秒间，季朗的身影清晰地被我所“看到”。而他身后的背景，也和“原主”视界里的完全一致。

　　怎么回事？“原主”现在明明还在低着头，我怎么就能看到她所看不到的视角？

　　不过，浓悲后又狂喜的我舍不得花太多心思纠结原因，只顾着全情贪恋地凝视季朗，唯恐这忽然出现的“特异功能”又突然消失。

　　季朗那张总是欠缺温度的淡漠脸，真切呈现在一尺之外，俊秀沉静亦一如往昔，比任何回忆、梦境里的都要清晰也更生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我不可自拔地生出一种幻觉：仿佛时光从未流逝，我们也从未有过生离死别。所有人、所有故事，都只停留在这一刻。

　　“喂！”
　　我看见季朗紧绷的唇缝开合，心窍微微地颤了下。

　　“乔蔓！”
　　他又喊了一声，表情却并非不耐烦，“志愿想好了吗？”

　　“原主”此刻终于肯直起不堪重负的脖颈，眼里的画面与我重合，都看到季朗过分严肃的面容。只不过她恰巧错过，那张脸上不小心泄露的紧张。

　　然而，太过久违的对话，让“原主”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难掩的欣喜。傻愣愣地瞪了半天，才承受不住般地，重又低下头讷讷道，“还没有。”

　　所以，她很完美地再一次错过季朗舒了口气的放松表情。唯有我这个“偷窥者”，在他们谁也察觉不到的地方，看得清楚，也看得内心万分酸楚。

　　“我打算北上，所以你报哪里？”
　　这句话，季朗问得很是认真，有着不容拒答的潜在压迫，但“原主”却久久地迟疑了。

　　季朗蹙着眉心不明原因，她体内的魂却知晓。当时情境下我实在太紧张，不懂为什么已经答过“没想好志愿”后，季朗还会进一步追问“去哪里”。明明学校都没想好，又怎么能确定去哪里呢？

　　茫然不解地胡乱猜测了半天，也只是觉得他可能认为我原先的问题回得太敷衍，意会我具体点。我便也仔细想了想，从目前几个不定的意向里，挑出一个父母较为看重的选项。

　　“可能是沪城。”
　　时隔多年，听到“原主”与当年别无所差的回答，我忍不住痛恨自己的迟钝，也为季朗感到莫大的心疼哀伤。

　　之后，我看到季朗一句话都不说了，也看到他期待落空的脸上出现极度失望的神色。那样深重的难过，压得他连告别都说不出，转身直接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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