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渡

作者:簪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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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没骗你


      “丽春宫中今日为何这般喧闹?扰的本宫头疼。”仁德皇后慵懒的侧躺在软榻上,一双凤眸半睁着,安神香袅袅萦绕在身侧。

      身旁的小太监福子忙俯首道:“禀皇后娘娘,丽春宫中请了乐伶,丽妃正在同陛下听曲儿用膳。”

      “陛下这个时辰怎么有功夫去丽春宫用膳?”皇后打了个哈欠,斜眼看着身旁的福子问道。

      “听说是三皇子打了胜仗,将屡犯我境的西域番国击退数百里,陛下高兴,这才去了丽春宫。”福子禀完后并没有直接抬起头,而是一直低着头等皇后的反应。

      这宫中的人都知道,仁德皇后最恨的就是三皇子谢安,当年太子谢珏和谢安一同被谢广派去中原平藩,几番下来,被谢安诬陷太子勾结藩王,太子被废,回宫途中平白无故暴毙而亡,而谢安却好好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谢珏是仁德皇后的亲儿子,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仁德皇后提刀就要闯丽春宫杀丽妃,途径昭德殿,被刚下朝的兄长陈将军拦下,这才没有犯下大错。

      当年太子暴毙一案,谢广大怒,下令彻查三月,最后竟杀了几个山贼了事,仁德皇后也在那时与谢广生了嫌隙。

      “下去下去,这种事不禀也罢,”皇后凤目怒睁,深吸一口气,却没有难为福子,“等等,去凤阳阁将长平叫来。”
      福子领命,匆匆退下。

      谢长平正在为那难极了的飞天舞发愁,离太后生辰没有几日的光景了,动作却还没有记牢,整个人正盘腿坐在地上,吃着宫女们端来的青果。

      “饿死我算了,我都吃了三天果子了,不给我吃肉,给我一碗粥喝也行啊!”

      一旁负责教长平跳舞的舞姬叹了口气道:“公主再忍一忍吧,这支飞天舞要想跳的灵动,公主还需再瘦几斤。”

      一听还要再吃几天的青果,谢长平一气之下将满盘子的青果打翻在地。

      正巧有个果子滚到了奉皇后之命前来凤阳阁的福子脚下。
      福子一直都是个机灵的,只见她走向谢长平,低声在公主的耳边道:“皇后娘娘那里有点心,正想让公主过去吃些呢。”

      谢长平一骨碌爬了起来,突然有些头晕,福子忙上前扶住,那谢长平还没来得及稳心神,就指着门口道:“快扶我去见母后。”

      “太后生辰宴上让你准备的飞天舞练得如何了?”仁德皇后看着一路小跑着进门的谢长平一点公主的稳重都没有,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女儿又不是个陀螺,那秦淮来的舞姬每日要求女儿苦练三个时辰,女儿脚尖都要旋碎了。肚子也要饿扁了,本公主不明白,为何非要跳那难的要死的飞天舞,弹琴、作画不行吗?”塞了满口点心的谢长平边吃边说道。

      “不行,太后生辰那天,京城所有的王孙贵族都要来宫中朝贺,你若不想被逼去和亲,只能抓住这次机会,将那长乐和长月比下去,我已与太后说好,三位公主中最出彩的那个,可以优先挑选驸马,到时候,你就与你父王言说,心悦抚远将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父皇必然会给太后这个面子。”皇后无奈的摇摇头,这个谢长平吃没吃相,才艺不精,书也没读会几本,成天就知道投壶玩牌,她如今的处境,竟然要将筹码都压在这个顽劣的谢长平身上,心头突然感到一丝凄凉。

      要是她的谢珏还活着,这前朝能被那谢景谢安抢了风头,那容妃和丽妃在她眼前也抬不起头来。

      将盘子里最后一块点心也吃完的谢长平,眉间突然有了几分忧虑,道:“可我担心那抚远将军会不会……”

      “你是君他是臣,那种场合,哪有他说话的份儿。”仁德皇后突然一撩睡袍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她一脸自信的朝长平道:“放心,就算不成,母后还有别的办法,你尽管跳就是。”

      秦府。

      “你这是?”青云看着从华清宫回来便气鼓鼓收拾行李的阿楚,不禁一脸疑问。

      “收拾行李滚蛋。”阿楚头也没抬,将衣物和为数不多的首饰银票一股脑的堆在了包袱里。

      “谁滚蛋?”青云这个人,从不看人脸色,尤其是在阿楚烦躁的时候,更是执着地问一些让阿楚更烦躁的问题。

      “我滚蛋!”阿楚此刻虽暴躁,但拿起钱袋数金豆子时,手还是很稳的,她将自己的钱财悉数清点,留了一些在身上,将剩下的塞到了包袱的最底层,整个过程熟练的让人无奈。

      “好好地你为何要滚蛋?”青云倚在门口,兴致勃勃的看着,仿佛阿楚与他是单独的两个个体,阿楚就算离开,他也要留下来的架势。

      “如今仇也报了,钱也攒够了,我想不出还赖在这儿的理由。”阿楚明明满心委屈,脸上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可青云怎知阿楚那点小心思,只当是阿楚真的想离开。

      “说的也是,不过秦将军刚给了我一本刀法,我还有几日便可练成,楚儿再忍几天,到时候一起走。”

      “秦将军秦将军,一天到晚都要提那姓秦的,你那么喜欢他,你留下来陪他好了,我自己走!”这个秦字一落到阿楚耳中,她便像猫被踩了尾巴,音色中也多了一份决绝。

      “别乱说,我只是喜欢他给我的刀法,再说你俩不是处挺好吗,我还以为你……对他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青云话语中带着试探,前些日子他明明看到阿楚与秦桑经常在府上出双入对,一心钻研刀法的他虽然没有太过纠结此事,但毕竟,在某些敏感的意识中,秦桑将脚迈进了楚青云的领地,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

      “当然不一样,本姑娘烦透了他,看见他那张脸我就烦,我恨不得……”没等阿楚说完,身后便传来那个乱她心神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傲慢和玩味。

      “恨不得什么,姑娘家成天火气这么大,这都快入冬了,我瞧着也不用添厚衣了,什么时候觉得冷了,来找你聊上几句,借你的三丈怒火烤烤暖。”秦桑无声无息的出现,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阿楚,三分讥笑三分凉薄,看的阿楚火气更旺。

      他这个人脸上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这秦桑偏偏生了一双极美的桃花眼,这似笑非笑的神情在他的脸上就变成了勾引,让人要么干脆躲开,要么恣意沦陷。

      “来的正好,省了道别,这秦府我呆不下去了,你们谁都别拦着我!”阿楚出门的时候故意狠狠撞了一下秦桑的右臂,可他整个人就像扎根在地里一样,居然没有丁点踉跄,反而是阿楚自己差点摔倒。

      秦桑被阿楚这一撞,不仅没有拦她,反而侧身给她让路,轻声平淡的说:“走吧,不拦你,用不用给你牵匹马?”

      傍晚的街上有些反常的安静,大概是市井小贩忙着在店里准备夜市的摊子,因那些摊子还没有完全的摆出来,所以整条街显得特别空旷,阿楚一个人背着包袱走在街上,偶尔看推着一车果子或蔬菜的百姓匆匆从自己身边路过。

      阿楚突然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离开秦府,而是后悔这行李拾掇的太满太重,扛在肩上,跟刚从大户人家偷盗出来的贼一样。

      秦桑一直跟在阿楚的身后,看她背着个大包袱像个蜗牛一样,脚步又慢又虚浮,可他却偏不上去帮她,谁让她对离开这两个字,理解的如此轻浮。

      “别跟着我!”阿楚早就发现了秦桑的身影,颇有怨气的回头喊道。

      秦桑无奈的摇摇头,几步闪到了阿楚的面前,笑容中带着些无奈。

      “让开!”阿楚见他不动,便侧身向右前方走去。

      “不让。”秦桑顺着阿楚的方向再次挡住了她,故意挑衅道。

      “我再说一遍,让开!”阿楚眉间有些微恼。

      “我偏不!”秦桑这次的回答淡去刚刚的笑容,眼神中酝酿着什么。

      阿楚干脆将背上的包袱甩在了地上,抿着嘴撸起袖子,向秦桑突然出掌。

      秦桑抬手挡开,眼中的讥笑更是重了三分,他眸光微动,苦笑道:“你这点儿花拳秀腿,确定要在这大街上挑战我,让人看笑话吗?”

      阿楚眼睛一转突然指着秦桑身后大喊:“你快看!”然后转身就想跑,结果被秦桑一根手指勾住衣领拽了回来。

      阿楚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怨,她突然变本加厉的甩开他,弯腰拎起包袱,朝胡同里走去,那个方向是去福来客栈的方向,它本打算在客栈小住几天,等青云一起离开上京。

      结果在胡同里又被秦桑挡了路,阿楚一脸无奈,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秦将军,你为何总要挡我的路,你是堂堂护国将军,而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我承认,我对你是有过非分之想,但我们四海山庄的姑娘都不做坏人姻缘的事,既然知道了你有心上人,我便不会强求!”

      秦桑沉默了一瞬,双眸微闪,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对我有非分之想?”

      阿楚心里叫苦,对面这个男人不仅听话只听一半,曲解她的意思不说,还像尊佛一样一直固执的挡在她面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秦桑到底还想怎样。

      阿楚不管不顾的去推秦桑的肩膀,却被他按住双手手腕反扣在身旁胡同的墙壁上,“心上人?你怎知我心上人是谁呢?”

      “不是长平公主吗?”

      “谢长平?!你这都从哪听到的?”

      “听华清宫的女官说的,而且是你说他父亲权利比你大,除了谢广,我想不出别人。”阿楚眼底似有委屈,低着头,那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爱而不得的小沮丧。

      “女人里我不认识什么谢长平,只认识你这个满嘴胡言、肆意妄为,动不动就惹我生气的楚灵修。”

      他垂眸看了她好一会儿,目光由阿楚的双眸向下滑去,停在她因赌气微微撅起的薄唇上。

      恍惚间,他竟缓缓低头靠近她。

      阿楚有些惊诧地瞪大了双眼,慌忙别过脸,但耳廓已泛红,一直扯到了脖颈,她一时愣住且有些不敢相信。

      秦桑深色的眸子里也同样有些吃惊,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匪夷所思,但又立马恢复了理智,“不要逼我。”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阿楚脑袋里有短暂的空白。

      秦桑叹了口气,声音温柔了几分,添了份郑重:“你还记得我说过,咱俩之间是有债的,你是债主,我欠你的。等我把所有事都处理完了,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秦桑松开了阿楚的手腕,“你信我吗?不信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你是我秦桑这辈子死也要护周全的人。”

      阿楚怔怔的看着他,像是一场打了好久的仗,终于尘埃落定,赢的匪夷所思却又输的丢盔弃甲。

      阿楚本来平静的心脏突然间乱了节奏,她是对他心动过,可她从不敢奢求什么,可就在刚刚,这个看上去永远冰冷永远高深莫测的年轻将军居然说要一辈子护她周全,她初出茅庐,辨不清什么是情爱,可在这一刻,她居然有种撞大运的感觉。

      这份运气如果拿到千金台,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回去的路上,秦桑一路拎着她硕大无比的包袱,还要腾出一只手牵着她,不像以前只会攥着她的手腕,如今他的每根手指都要按在她的指缝里,人们说这叫做十指相扣。

      “看什么?”

      “看你好看。”阿楚偏着头仰视他。

      “有多好看?”秦桑嘴角上扬。

      “嗯…一直看都看不够的那种好看。”阿楚甜笑着说。

      “那以后要不要我买个面具戴上,只给你一个人看。”

      “好啊,只有我看你的时候,你才能摘下来。”

      “那你不看我的时候,我岂不是要一直带着。”

      初升的月光还不是那么明亮,夜空中零散的几粒星辰眨啊眨的,像阿楚看他的眼睛。

      “秦桑,我听说太后生辰那日,皇后欲把长平公主许配给你。”阿楚如实相告,毕竟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她耳朵里,让她难受。

      秦桑听了倒是没多大反应,冷笑一声道:“那你就陪我一同赴宴,若是皇后敢这么做,你就站起来跟她说,我是你的人,谁都不许打主意,好不好?”

      “什么馊主意?你这是嫌我命长了。”阿楚没想到秦桑会如此不在意,可从他突然阴沉下来的目光,让阿楚不禁打了个寒战。

      秦桑苦笑道:“皇宫那个地方,每个人心里都有个算盘,他们将算盘一次次地打在我的身上,一次次想把我推下悬崖,可他们忘记了,我本来就活在崖底。”

      仁德皇后这几年对他的亲近里,明里暗里都在暗示他去娶谢长平,要不是他主动请军西北几年,没准儿那谢长平早就是他的将军夫人了。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阿楚抬头看着秦桑的侧脸,仿佛有些模糊的记忆胡乱的拼凑。

      “你可以问问月亮。”秦桑抬头看月。

      阿楚也抬起头,装模作样的自问自答了一句,“月亮说,我们是久别重逢。”

      秦桑顿了顿,突然停下脚步,低头捧起阿楚的脸吻了她的额头,一脸宠溺道:“月亮没骗你。”

      而此时此刻,他俩身后不远处的青云在人群中驻足下来,正看着这一幕。

      华灯初上,无数结伴而行的男女老少自身边走过,街市也慢慢的热闹起来,他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慢慢闭上了眼睛:“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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