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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厄尔族的试练场在寻常日子都被当地的孩子当作游乐场，只有在临近十族围猎的时候场地才会被重新启用，由各个氏族族长共同商讨出试练时间，以便让十族猎队分开试练，保持良好的状态。
与其说这场围猎是为了保证厄尔族人民的食物储备，不如说是为了氏族和氏族之间的比拼。
厄尔族人只有在固定的猎期才会捕猎，他们对狩猎有严格的要求，要求箭法稳准狠，将猎物的痛感时间降到最低，他们与乌别雪山相生相息，将山物化为古弥神女，认为万物生长自有准则，因而不会有人在猎期外偷猎。
所以试练场并无活动的猎物，而是木桩、固定箭靶、移动箭靶、赛鹿场。
今日的冲突说来也简单，不过是两支氏族的猎队因占用试练场时间有交叉，但不巧，偏偏这两只氏族猎队是库克斯的猎队和秧乃的猎队。
原本秧乃的猎队是被安排到上午训练，库克斯的猎队则是在下午，但秧乃却一拖再拖，表示这试练场明明是自己年轻时带人建的，想用到何时难道还用经过这些小辈人的同意，分明当年的前任附离都没敢这样对过他。
马尔向来是个暴脾气，听到这老不死的老头子口出狂言，当即火冒三丈，甚至库克斯和米鲁亚一起拦都拦不住，一拳打掉了秧乃本就岌岌可危的门牙。
秧乃作为一族之长当然也不是好惹的，当即便被秧乃的几个追随者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期间米鲁亚多次想要上前救人，但都被库克斯挡了回去。
“附离，你倒是管管他们啊！再这样下去马尔就要被人打死了！”米鲁亚大声喊道：“附离，马尔这是为了你！你现如今却在做什么呢？”
库克斯神情依旧，不过米鲁亚终究还是挣脱出束缚，将差点被人打出内伤的米鲁亚救了出来。
直到秧乃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才捂着出血的牙龈大张旗鼓地回去了。
林又萌是先被小孩带到的，到达这里时秧乃刚刚离开，她看着一脸沉重的库克斯和鼻青脸肿的米鲁亚，并不想上去添乱，随即在人群中选择了一位幸运儿，给她从头到尾讲了一番刚才的经历。
“你是说秧乃主动挑事，还说要在十族围猎中碾压库克斯的猎队？”林又萌总结道。
戴着雪狐帽子的幸运儿点了点头。
这是挑衅，按照以往惯例，当任附离所带领的猎队狩得的猎物都是最多的，因附离之位原本就是在上一任附离任满辞退后，在下一届围猎中所选拔.出来的优胜者。
最初他们年轻体壮，凭借能力便能带好猎队。之后他们渐渐地得到了其他氏族的信服，其他氏族都会在围猎中主动比附离的猎队少打一只猎物，以示敬意。
但似乎从来没有过今日之事——一族之长会向附离宣战。
因为库克斯身上有一半不属于厄尔族人的血液，一些保守的族人仍旧无法接受这样的人登上附离之位。
这些林又萌都曾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马尔哥？！”
清脆而急切的声音穿过人群，藤妮提着药箱一路趟着深雪向这边跑来，其他人则自发地为藤妮让出了一条路。
藤妮像是一只轻快的鹿，直跃到最中心的位置：库克斯站在一侧，米鲁亚蹲在地上抱着疼的呲牙咧嘴的马尔。
藤妮迅速打开药箱：“你把他放在地上，离他远些。”
她曾经跟着村子里的医婆学过些医术，不过也是仅仅只能处理外部伤口的地步，不过幸好马尔受得只是外伤，虽说看起来有些严重，但说到底也只是肉疼而已。
藤妮将草药从药箱中拿出来，挤出一些止痛消肿的药汁到马尔的伤口上：“有点疼，你先忍着些。”
米鲁亚哼笑一声，看了眼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库克斯，转身隐入人群。
直到马尔被藤妮好好料理了一番后，库克斯才将目光转移到人群之后的林又萌身上，视线在半空中交叠，他做了个口型。
腿不好还过来干什么。
“马尔，藤妮，你们先带马尔回去。”库克斯说道，而后又吩咐猎队：“不要再看热闹了，其他人立即投入试练！”
库克斯语闭，猎队立即散开，米鲁亚又顶着黑脸走了出来，同藤妮一起搀起半躺在地上的马尔，三人走进落雪的树林，渐渐消失了身影。
唯有林又萌没有动。
库克斯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林又萌跟前。
“你过来做什么？下了暴风雪，估计这路还要再难走一阵子，你腿伤了，外出不便。”
如今地上覆盖着深雪，甚至连鹿都难以行走，行路速度也比以往降下来不少。
林又萌撑着拐，一手杵着下巴：“我总不能一直待在屋子里吧？”
她原先便是个闲不住的人，爸妈看着她心烦，这才将她丢进了滑雪场，本以为消耗了体力就能消停会儿，没想到这一滑便是滑了一辈子的雪。
“听说秧乃要和你比打猎。”
库克斯双手抱臂：“是哪个碎嘴的给你说的，告诉我。”
林又萌仗义，自然不会把战友供出来。
其实就在林又萌听到那人告诉她，秧乃以打猎之事挑衅库克斯时，心中便已然有了一计。
“刚才在牛大爷那里做的五十个滑雪板已经送到了。”
“是吗？”库克斯继续道，“那便是好事，有了滑雪板便能将这滑雪场建起来了，也算是了你一个心愿。”
小风呼呼，又飘起了零星冰晶。
额间一缕发丝被吹进嘴里，林又萌向外呸了两下。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滑雪场之所以叫滑雪场，是因为里面有无数热爱滑雪、向往滑雪的人。如果没有人了解这项运动，甚至没有人见过这项运动，那他们又何谈来这里学习滑雪，以滑雪为乐呢？这样的荒废的雪山还能叫滑雪场吗？”
“所以库克斯，能不能让你们的猎队学习滑雪，让大家先认识到滑雪这项运动。建滑雪场不仅是我的梦想，不也是你的吗？”林又萌毫无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库克斯怔了一下。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学滑雪的，雪山渐冻，野物连年减少，他们连养家糊口都困难，又如何有这样的闲心去学滑雪。”
库克斯更不舍得拿自己的氏族的猎队当试验品。
“不是这样的。”林又萌摇头。
“如果猎队学会了滑雪，那就能靠滑雪打猎，这样反而利于生存，更何况不是秧乃向你们宣战了吗，猎队的人学会滑雪后必然能再十族围猎中占上风。这是免费的宣传，只要氏族了解滑雪这项运动，就会投入进滑雪场，届时我们再下山宣传滑雪运动，收费体验滑雪，那便能让厄尔族的百姓永久的生存下去了。”
这是一劳永逸的事，也是冰雪小镇建设的第二步。
“库克斯，难道不是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告诉我，想让我帮助厄尔族人过上好日子吗？”
那天晚上，他以熊做礼，以此为由向她发出了邀请。
库克斯上前，俯身将她仍挂在嘴角的发丝拨了出来，凉雪落在他高挺的鼻梁，瞬间便化成了水滴。
“是，是我。”
——
自打这天起，原本争抢试练场的十个氏族变成了九个氏族。
众人都以为库克斯高傲自大，必然抱着必胜的心思，这回都不稀罕带猎队来试练场了。
秧乃逢人便说库克斯定会被他踩在脚底下，说他这小儿浮躁的很。
每当秧乃带队到试练场的时候，林涵之便会让王韵做好了饭，再由他送过来同秧乃套近乎。
“你家婆子最近没说那群人的事儿？”秧乃眯着眼问道。
林涵之笑呵呵地把饭篮拱手送上：“虽说她与马尔见了几次面，但最近孩子着了凉，她出去的少，消息便也套的少一些。不过您放心，我听说库克斯的猎队这几日都在家休息，完全没有来试练的心思。”
“那便好。”
但谁人不知，就在此时，穿过一片林子后的雪山深处，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雪地里，已经有一支足足三十多人的初级滑雪队每日起早贪黑的训练。
教练是一个腿脚不利落的女人，甚至还拄着拐，纯靠着嘴皮子指导动作。
好在这支滑雪队的成员皮糙肉厚禁得住摔打，在摸爬滚打之中到还真摸索出来点东西。
“双脚与肩同宽，膝盖保持在脚背上方，上身都给我挺直啊！”
“来！来！两臂向前，上身微微前屈，雪杖落在脚尖前，双臂向后撑一下。”
“马尔！你重来！”
“米鲁亚！我说没说过转弯时压左转右，压右转左？”
……
因为腿脚不方便展示的缘故，林又萌只能口头指导，不过好歹是一些基础性的滑雪动作，上手还容易一些。
但这些人依旧没少摔跤，也有几人中途偷懒想要放弃。
米鲁亚抱怨道：“这怎么能学会？古弥现在又不能滑，光靠讲谁能学会啊。”
就在此时，马尔拍了拍米鲁亚的肩膀，然后指向雪坡坡顶。
库克斯立于山顶，上半身微屈，雪杖后撑，又平行下滑渐渐起速，到弯道处雪板成犁式，重心于左脚，右脚腕轻轻施压，向左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随后制动停下。
“你瞧附离，学什么都这么快。”马尔称赞道。
仅仅三天，他已经把初级动作掌握了十之八九。
林又萌正式宣布道：“从此以后，你们有不会的动作就问库克斯，他已经顺利出师了。”
她觉得，如果放到现代，库克斯一定能成为一个极其优异的滑雪运动员，甚于那个意大利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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