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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不足(3)
打仗,除了士兵勇猛粮草充沛以外,地形地势、季节气候、敌军情报也是不可忽视的,李弘宁不敢耽搁,分析两边军情后他终于召集诸将:“本帅现在已经把所有情报对诸位坦诚,你们看是否可以率军出击,若可以,即刻拟定将领名单,若不可以,也请诸位解释理由。”
这次令李弘宁颇为惊讶,绝大多数将领都同意出兵,看来他们都挣得军功,好升官发财。
“那好,大军分三路,必须把敌人赶进流沙城去,沿途必须割尽粮地,坚壁清野,不能把任何物资和木材让给敌军做守城器械。只要他们退守流沙城,西路东路二军即刻绕北切断后续敌军的粮草供应和援兵,现在是西北风,放火可以事半功倍。中路围城固守,日夜招降,如果西路东路进展顺利,不出半年,断水断粮的流沙城必然开城投降。”
“但是,”李弘宁强调,“不许杀投降的百姓,哪怕他们负隅顽抗到最后,以后还有用处。”
他说以后还有用处,众将就不敢置喙,乖乖按照他的话去做了。等刘敏一到,见前线士兵气势十足,后方营地秩序井然,心里十分惊喜与满意。
李弘宁痛快交了帅印,后退下站,领着众人躬身行大礼:“恭迎统帅。”
他又递上最新战报,敌方粮草供应已被切断,流沙城投降只是时间问题。
刘敏问他:“为何不强攻呢?”
“《孙子兵法·谋攻篇》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现在我方兵力充足,攻城反而得不偿失,不如派兵围城,屈人之兵而非战也。”
“那你最担忧的是什么?”
“骑兵,”李弘宁立刻道,显然已经无数次想过,“他们的骑兵,个个精锐,能以一当十。”
“如果他们的骑兵真来了,你该怎么办?”
“射人射马,如果他们的骑兵身着重甲,就挖壕沟砍马腿。”可见李弘宁还思索了解决方法,虽然目前不知对错。
幸好,他的想法与刘敏不谋而合,战争胜利结束后,李弘宁和刘敏并未立刻班师回朝,而是思索着怎么巩固边防,使此地长治久安。此地百姓多放牧,收成不稳定也经常断水断粮,人饿了就会造反,不如劝说他们集体搬迁,到土地相对肥沃些的地方开垦农田,过相对稳定的生活。
西北边境并非没有这样的地方,李弘宁随着当地负责农牧业的官员和将士百姓四处考察,终于确定了屯田位置,又能守卫边防又能种植粮食。同时他写奏章上报皇帝,自请留在边境屯田安民,等屯田事务完结再回京。
这种没人做的活计突然有人自告奋勇,皇帝大喜过望下自然立刻同意,一旁的十七和花相欢面面相觑,一开始都以为李弘宁脑袋打仗打坏了。不过他们也没理由反驳李弘宁的话,利国利民的事不被允许,只能说明掌权者是个十足的昏君,臣子是个十足的混蛋。
但十七还是很不满,边境条件恶劣,身体健壮者在那里水土不服积劳成疾一命呜呼的胜不胜数。其实他内心就是惦记李弘宁,也不知道如何说,只好写信把李弘宁埋怨一通后又建议皇帝多派几个奴才过去照顾他。
花相欢问:“再派个太医过去?”
十七说话都泛着股酸味:“他身边有,比太医还医术精湛。”
皇帝也琢磨如何奖赏李弘宁,本来想赏个爵位,随口和花相欢一说,花相欢却道:“李大人自幼父母双亡,是伯伯叔叔把他带大又送他去宗学,在李大人做了官后,他伯叔依旧安分守己,从未让李大人接济过他们。”
言外之意就是家庭好才能一心扑在朝政上,赏李弘宁爵位不如赏他的家人。皇帝深以为然,就赏了他们一个辅国中尉的爵位,待遇相当于从五品官员。这爵位不算大,但因为是从天而降所以李弘宁伯叔都高兴不已,连忙写信送到边境。
正在边城农田边吃沙土的李弘宁还不知道家里怎样,他身后的周真如给百姓看了一上午的病,俩人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三羽拧开水囊递过去,李弘宁先漱了漱口,随后一口气喝了一半。
灰头土脸的一群人面面相觑,然后都乐了。
远处来了属下:“大人,朝廷送来圣旨,宣旨的大人正等您呢。”
朝廷来的人不敢怠慢,李弘宁立刻过去,接了圣旨才知道皇帝赏了他家一个爵位。不仅如此,皇帝还令他在此地重整卫所,等重整完毕,他就从正三品的副都御史升为正二品的都指挥使,成为这个卫所的最高长官。
李弘宁苦笑,也不知是悲是喜:“咱们是要在边境长住下去了。”
周真如不明所以:“嗯?”
“你看。”李弘宁把圣旨递给他。
“这不是很好吗?你终于达成了你的愿望,成为达官显贵了。”
李弘宁似乎想到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半开玩笑地回答周真如:“又何止于此?”
门外,三羽匆匆跑来:“主子,殿下来信。”
都不用问是哪个殿下,一定是十七皇子,十七皇子确实对他关怀有加,每月一封信来探望。拆开信,入目的就是十七皇子的一顿抱怨,话虽是多但并不严厉,颇有些埋怨李弘宁自讨苦吃的意思。李弘宁想忍笑没忍住,继续往下看。
周真如看着李弘宁看信,仔细观察间,他终于发觉李弘宁这副表情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无奈又温柔,还带着一些甜意。
十七皇子,未来的皇帝,天下万民的主人……李弘宁的愿望都要靠他,自己什么都帮不了。
一年后,屯田事务初见成效,李弘宁写奏章上报皇帝,并说还要再留两年,皇帝欣然应允,还说赏了他一套新宅邸,让他回来时候别走错路。十七皇子在这年的中秋给他写了封信,上面只有笔迹潦草的一句话,“你还回不回家”。
李弘宁把信纸翻过来,见十七笔迹力透纸背,就知道他当时肯定怒气冲冲,忍不住又轻笑出声。
周真如捧着汤药进来:“喝药吧,病来如山倒,强健如你,在这苦寒之地也终于病倒了。”
“怎么你听上去这么高兴?”李弘宁把信烧掉。
“有吗?也不如你高兴啊。”周真如阴阳怪气地回答。
“莫生气,你是医者,自然比我更清楚怒气会让人伤身。”
“医者伤身,总是因为病人,比如病人不听话不休息不吃药。”
哪怕李弘宁是傻子,也知道周真如这气是冲着自己,就笑着安慰:“是是是,都是小人不好,惹周真如大人生气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吧。”
周真如转怒为笑:“我都原谅你多少次了?”
说着说着,三羽进来:“主子,伯老爷叔老爷来信了。”
“快拿来。”李弘宁许久没接到伯叔的信了,一时也欣喜。
伯叔怕打扰李弘宁的屯田工作,所以不总写信给他,写信也是报家里平安和问候李弘宁,反倒是李弘宁总是写信回家。他们这次来信说李弘宁已经二十五岁,官位高升,前途已定,该谈婚事了,不张罗李弘宁的婚事,伯叔觉得对不起李弘宁早丧的父母。家族繁盛是好事,但没有任何一个繁盛的家族是子嗣凋零。这话其实没错,婚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很多时候也是家族利益。李弘宁自然能看出伯叔虽然从来不向他索要,但也盼着他光宗耀祖,这样他们脸上也有光和间接带来更多利益。可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一个人的事。
天潢贵胄,李弘宁的婚事,他自己都做不了主,伯叔也做不了主。李弘宁想了许久,提笔写下回信,回信不长,简单来说就是等到屯田事务结束,他回京之后,会恳求皇帝给他赐婚。
李弘宁是皇室宗亲,又是正三品要升正二品的官员,文武兼修,才貌皆备,想与他结亲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些已经递了奏章到皇帝跟前,请皇帝做主。
皇帝看完了哈哈大笑,转头和十七与花相欢念叨此事,暗指此事去让十七和李弘宁自己商量去,将来也好多个助力。
十七出了宫,花相欢出门送他,二人目光交汇之时,似乎有火药味隐隐散开。十七先笑道:“本王与花内官相识多年,倒是不知道花内官喜欢梨花。”
花相欢也笑笑:“小人的宅子少有客人造访,而且这点小事也不必进殿下的耳朵。”
“倒是听说李大人经常过去和您下棋。”
“是,李大人棋艺精湛。”
“花内官在说笑话吗?你的棋艺能和父皇对弈互有输赢,你却说李大人棋艺精湛?”
“棋子能落在同一盘,就是缘分。”
十七冷笑一声:“也仅仅是落在同一盘了。”
花相欢丝毫不怵:“殿下明白就好。”
殿里,皇帝又喊:“回来。”
他们又回去,皇帝眉头皱起,很是焦急:“去,派个太医带着御药房最好的药去西北,李弘宁屯田积劳成疾,已然病倒了。”
花相欢立刻道:“奴婢这就去。”
十七在一旁回答:“父皇,李大人病得如何?”
皇帝也担忧:“食不下咽,夜不思眠。西北本就艰苦,他又如此勤奋,怎么不病?看来是得找个人照顾他,他毕竟也是李家子孙,眼看着一家人尚未成婚,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都说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现在已经立业,总得成家了。”
十七一脸假笑:“那父皇可有人选?”
“刘敏虽然年老,但他的儿子是江南总督,总督的大女儿正当妙龄,还没婚配。”
十七又假装思索:“父皇,要不等李弘宁从边境回来?总不能让他屯田事务未完,就回来成亲,成亲不到一个月再去边境,这不是显得您苛待两家功臣。”
皇帝觉得有理,就同意了。十七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歉疚,总觉得自己照顾不到李弘宁,又不让其他人去照顾,自己才是苛待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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