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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至大理
“真的要这么做吗?”
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他坐不住了。
“陛下您三思啊!如今代州范涧已经传出消息,砚南王造反之心昭然若揭,这可是比起契丹更盛更可怕的心腹大患!”
正是当今相国寇准之语。
“那毕竟是皇叔啊!”
寇准慎重点了点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砚南王便算是战功赫赫,辈分靠前,若是敢欺上造反,也是不能的!”
皇帝皱着眉,游移不定。
寇准又道:“陛下,您再不能犹豫了!臣知道您重情,重义,砚南王在您心中恐怕也是无人能取代的地位,不止于君臣。但是他既然起了谋反之心,便是心中再没把您当亲人呐!”
“可是没有皇叔,谁来守江山?谁还能像他一样给百姓一份安宁?”
寇准道:“陛下,这个您怎需如此费心?砚南王不在,砚南王军还是在的呀。到时您御驾亲征,那些兵将岂敢违背皇令?”
皇帝感伤触心:“寇相,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但我真的不想失去皇叔!我觉得他绝不会起兵造反的!”
寇准似乎也是触及了什么心事:“陛下,臣又如何舍得呢?砚南王总也算是臣看着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但毕竟二十年了,您只见过他一次。人心都是会变的,当初砚南王离开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想他离开,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探花郎,无限的青云路不走,而是去当一个武将,怎么可能别无二心?”
皇帝却始终摇头:“寇相,您既然说是看着皇叔长大的,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
寇准叹了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千年史上多少君王是因为一时大意错看身边人而被取代的。”
寇准顿了顿,见皇帝有所动摇,又接道:“再者说了,范涧已拿出了确凿的证据,砚南王就是通敌了!”
“你是说辽国那纾贝公主?”
寇准道:“是。”
“他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寇准面上扭曲:“臣也不知算不算特别之处,不敢妄议。”
“但说无妨。”
寇准似乎做了些心理准备:“臣前些日子遣人去查纾贝公主的底细。她不是萧氏,也不是帝王之女,却是皇室之中最广为称颂的,其中缘由被埋得很深,连微臣都未能查明。”
皇帝眉头愈发深陷:“你是想提醒朕砚南王身边还有这么一号有能力有名誉的人物,是吗?”
寇准点头道:“正是。”
沉默半晌,寇准又先道:“有些话微臣知道不能乱说,但还是想通禀,望陛下莫要介怀。”
“说。”
“前些日子就有传闻,说是纾贝公主调戏了砚南王殿下,虽不知是否属实,却也在民间流传着些流言蜚语,说......”
“说什么?”
“说纾贝公主会与砚南王联姻夺权......”
皇帝腿脚一软,一旁公公忙搀扶一把。
寇准忙跪下道:“陛下息怒!”
“朕没事,你还有事你就直说。”
寇准道:“陛下,砚南王殿下是何等清醒冷静,能力过人的角儿您也是知道的。纾贝公主名头也是响当当的,还能把自己的背景掩盖得滴水不漏,自然也不会逊色。这样的两个人,别说是夺权,就是......就是夺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帝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好......那你就放手去办。”
“微臣遵旨!”
日出赶路,日落而息。
两人心中好像共同抹去了一段回忆一般,方尘还是原来的方尘,白梦阑也还是那个白梦阑。有时玩笑,总是守礼。
历经大约半月有余,也不知这段时间算不算枯燥,好在还是到了大理国界。
方尘便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国界一般也不注意士兵众多,轻车熟路便往前走着。
白梦阑停住脚步:“这么通报身份进去不好吧?”
方尘一笑:“所见略同。”
白梦阑疑惑道:“既然你是想偷偷进去的,为什么那么理直气壮?”
方尘嘴角弧度愈加上升:“我不通报身份,还偷偷靠轻功武力进别人国界,不显得太猥琐吗?”
白梦阑没忍住一笑,他对形象还是有追求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我先去找个地方换身衣服。”
方尘疑惑不解:“什么?换什么衣服?”
白梦阑当他是忘了:“换男装。”
方尘猛地反应过来,却并不急切:“你若想换便换吧,其实也没这个必要。”
白梦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照原计划找了遮蔽之处换上衣衫。
方尘带她来到城门前,便见到一队马车远远恭候。
他视若无睹,径直向城门走去。
那些人齐刷刷行礼道:“恭迎砚南王殿下!”
方尘既没让他们起来,也没有责怪半句,只是让人觉得,他们认错了人。
白梦阑也不知方尘这么做是何意,只知他们进城门,没有任何人敢阻挠半分。
她没有问,只是默默地跟着,见他又是出其不意,并不是找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去疫区,只是在一家偌大酒楼对面的小店落座。
以白梦阑之聪慧敏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知道方尘自有他的道理,便也懒得多问。
两人坐下叫了两碗面,白梦阑看着一个又一个酒客人来人往进大酒楼,便愈发不解。既然吃饭为什么偏偏选在酒楼对面而不去酒楼吃?
很快热腾腾的面便被端上。
白梦阑也不提什么异议,让她吃面她便吃了。
方才第六期,便见到身边一男子身影。
高挑俊朗,浓眉大眼。发丝微卷,自然朴素中,又有些许的异域风情。
那人对方尘深深行礼,转而又对白梦阑行了大礼。
可能是习惯了别人的行礼,白梦阑甚至都未曾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便顺势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过了半晌手中的筷子“啪”地落地,转头仔细审视这前来的少年,看上去至少比方尘小十二三岁。眼力倒是毒,一眼便认出来了。
“见过砚南王殿下,见过纾贝公主。”那人毕恭毕敬道。
白梦阑有些难以缓解,虽说没问,心中倒也明了了为什么方尘方才与她说“没这个必要”。
方尘笑着看向他:“千漾,多年不见,长得越发俊逸了啊,还长高了不少。”
白梦阑顿时反应过来:“你是大理高氏的公子,高千漾,是吗?”
那少年很活泼:“是。”
说着,又转而向方尘道:“殿下,公主,我听说你们都是富甲天下的人物,如今是没有钱吗?在酒馆旁边吃面,真亏你想得出来。”
方尘淡淡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接着吃面。
方尘没接话,白梦阑自然是不会接的。
高千漾又道:“殿下,公主,我是来为你们接风的,您们怎的这般冷漠?家父早在府中备齐好酒好菜,就等两位莅临。”
方尘这才起身,白梦阑有些疑惑:“我们这是去哪儿?”
“高府。”
如他所言,好酒好菜。高老爷也亲自出来迎接。
远远便拱起手行礼。
白梦阑也知道这都是冲着方尘的面子,谁想到那高老爷亦向白梦阑深深一辑:“砚南王殿下,纾贝公主快请入内,老夫早已备好酒菜为二位接风洗尘。”
白梦阑正还有些奇怪,这高老爷既然认得她是辽国公主,又对她行哪门子礼?
方尘看出白梦阑心中所疑,但也没做解答,这点事她自己定能想明白。
的确,她心中流转,大理国一向不争不抢,与宋国交好也不过是因着相临且忌惮西夏的缘故,与辽国并无甚恩怨。
想到这儿,她心也放了一半。这趟大理国之行,也没有她想得那般艰难。
酒厅之上歌舞环绕,丝竹之乐接连不绝,抚琴漫舞者无不腰肢纤细,眉目传情。
白梦阑看着这众人营造的纸醉金迷,倒是心中疑云重重。
他们是来救治疫病的,大理国的疫病都以传到宋国,辽国,人尽皆知,他们此行却未发现半点异样,反被留在此处纵情享乐,又是出于何种缘故。
白梦阑看向对面坐着的方尘。他没半点反应,只是坐着喝酒,赏乐。
大概是这大理国的玉林泉酒太过于吸引他,吸引他想起,那天晚上星光下的代州城,万头攒动,最耀眼的,却还是那背影成双,共赏这玉林泉,还有那,不禁意的,永不宣于口的悸动......
白梦阑又如何不知?这熟悉的味道,仿佛已经很久远了。如今,砚南王府又何止千里之遥,还有那琅嬛书苑,看似历历在目,却又遥不可及,好像都已化为过往。
好在,他还在呢。
高老爷见白梦阑与方尘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喝酒,便故作无意笑得开怀道:“殿下,公主似乎都很喜欢这玉林泉酒啊!那老夫得好好去寻它个几千几万坛给你们送去了!哈哈!”
说着,又转向高千漾:“千漾,快快敬殿下与公主一杯!”
方尘与白梦阑也未曾推脱,他们喝酒本就海量,不在乎这一碗半坛的。
高老爷夸赞道:“公主果非常人呐!喝酒比男儿家亦爽快得多!老夫正是喜欢这般洒脱女子!”
白梦阑心中混乱,头都没回,只是淡淡回了句:“多谢。”
高老爷似乎也未曾太在意,又道:“看这宴席也太过无趣,老夫正想引荐两位小女给殿下,公主认识。”
说着,冲着一旁奴仆使使眼色。便见一妆容华贵,满身金银绸缎的妇人拉着一个如她一般穿着的女孩,后面跟着的另一个姑娘却像是与她们浑然不同,只是普通的浅色衣料,却如出水芙蓉,让白梦阑第一眼就盯在了她身上。
三人依次向方尘,白梦阑行礼。白梦阑点头回应,方尘却无动于衷,似乎多看一眼就会丢了性命一般。
那妇人先有些急切地推了一把自己拉着的女孩向前,开口介绍道:“殿下,公主,这位是小女,高郁馥,刚过及笄之岁。”
白梦阑见这高夫人着急忙慌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别扭,毕竟第一眼看到这母女,心中就不欢喜。身上脂粉气太重,哪里像是朝廷重臣家眷。
倒是这后面的姑娘,有几分吸引她。
白梦阑没理会高夫人母女,反看向身着浅衣,神色有些羞涩的姑娘,似乎在鼓励,耐心等她开口。
果然,那姑娘注意到白梦阑的目光,脸色微微一红:“小女高林蕴,见过砚南王殿下,纾贝公主。”
高老爷开口道:“这是老夫的嫡长女。”说着,又指向高郁馥,“这位是老夫的次女。”
那高夫人似乎对高老爷的介绍并不甚满意,拉着女儿上前,带着丝丝媚态道:“老爷,我们的女儿不是高家嫡女吗?老爷可别厚此薄彼了。”
看着高夫人神色,白梦阑不知何故,方尘却是知道的。他注意到高千漾神色,只听他冷“哼”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当然不是!”
语出惊人,高夫人立马变了色,正想理论。
方尘与白梦阑何尝不是看她不惯?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刚来就插手也不好。
高老爷清了清嗓子:“好了千漾,今日来的是两位贵客,亦是稀客,这等小事不必再议。”
高夫人却还可怜兮兮道:“郁馥啊,都怪娘亲,让你生来就低人一等!只求老爷啊,以后能为郁馥求个好夫家。”
白梦阑本还不解,但她本就出自宫廷,这种把戏见多了,自然也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高府上下唤她“夫人”,高老爷又没有说她的女儿是嫡女,反而高林蕴才是。那多半这高夫人便是原配过世娶的续弦,高千漾与高林蕴才是原配所出的嫡系。
如今倒是可笑,这可不就是给方尘寻亲来了?
高老爷明显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笑着:“那是自然的,你们先坐吧。”
高林蕴乖巧地坐在兄长高千漾身边的略偏僻处。
高夫人忙抢先带着女儿来到方尘身边的位置,笑得花枝招展。
白梦阑心中也没想别的,只是憋着笑,也同情着方尘,他根本不会多看这样的女子一眼。不过谁让他至今不娶呢?世上父母谁不想把女儿嫁到砚南王府?
方尘根本不理会高夫人的寒暄,只是在她要将高郁馥的位置安排在他身边时道:“且慢。”
高老爷面上神色本就不快了,见方尘此言,也不能算是生气。高郁馥的确不应坐在方尘身边。
方尘拿着酒杯,装作眼神迷离,望着杯中酒道:“高府就是这般教规矩的吗?”
高老爷脸色一变,还是赔着笑。
方尘接道:“本王没那么在意规矩,但也知长幼之分,姐姐未发话作妹妹的何必如此心急?”顿了顿,又道,“如今高二姑娘,能否去你该坐的席上了?”
白梦阑差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虽说是高夫人母女动歪心思在先,方尘这话未免忒也不留颜面。
“你!”
“休得无理!”
高夫人刚想为女儿“报不平”,高老爷急忙制止,好在未曾祸从口出。
高老爷连忙下席:“砚南王殿下,内人礼数不周,还请您海涵。”说着,又转向白梦阑,“纾贝公主,见笑了。”
白梦阑点头致意,方尘也不以为意地笑道:“无妨。”
高老爷这才松了口气,回到席上。
白梦阑注意到高夫人与那高郁馥神情,就是笑着,也是极为扭曲。相比之下,高林蕴的确更有世家女应有的风范。
高老爷见席上无人说话,便道:“这不过是寻常洗尘宴,大家大可不必拘束,随意些。”
方尘倒也不是个冷脸淡漠之人,只是如今这局面,这些人共坐一堂,实是不好收场。
他不禁看向白梦阑,正巧她亦觉尴尬,向方尘看过。
相视一笑,心中也释然不少。
此举却为高老爷与高夫人看在眼里,这二人亦是相视一眼。他二人哪个不是老狐狸?关于白梦阑与方尘的传言她们自然也听过不少,只是不太相信方尘这样手握重权又头脑清醒的男人,会去和辽国公主扯上关系。
如今亲眼见到了。
男女之情就算口舌之上未曾吐露半分,但眉眼,却是绝不会隐去丝毫。
高老爷觉有些尴尬,便对纾贝道:“从前听闻辽国纾贝公主在百姓口中是千年玉女,今日亲见,果然容貌不凡。”
白梦阑浅笑着,也未曾回应。
高夫人看向身边高千漾,似乎一直都在寻着机会看她。
的确,白梦阑并不算惊艳的,但却自然,清秀,亦富英气,让人看着舒适。体态并非有多纤细,却匀称,似乎符合了所有百姓心中,对于公主的想象。
高夫人问道:“敢问公主年芳几何?”
白梦阑没有想到她会直接问这种问题:“十八。”
高夫人点了点头,又道:“那公主已过了及笄许久了吧。”
白梦阑略一皱眉,本就看着高夫人不太顺眼,刚刚是方尘,现在又轮到她了?
上来就问人年岁,又说什么过了及笄许久,说得好像白梦阑已经年老花黄,嫁不出去似的。她却还是给了她几分面子,点了点头。
高夫人便又接道:“那既然如此,公主可有定过亲?”
白梦阑脾气是好,但是方尘也在,这高夫人连问那么多这种问题,让她如何自处?
白梦阑自顾自吃着,头都没抬便答道:“本公主定亲与否,与你何干?”
高夫人未曾想到白梦阑会这么轻蔑地说,便带些怒意道:“纾贝公主,我们高氏与大理国也算是顶级名门,还请纾贝公主代表辽国,注意礼节。”
白梦阑放下碗筷,目光似笑非笑地盯住高夫人:“失礼了。但本公主此行目的并非作为使臣,不论所言所行,并不涉及国家。高夫人,您可明白?”
高夫人刚想出言反驳,高老爷忙暗中掐了她一下,眼神警醒,让她赶紧闭嘴。
在此之前高老爷才与高夫人说过,万不可对此来二人不敬。砚南王就不必多说了,这纾贝公主,据探子来报,此行途中,两根银针便取了两个官员的命。
她如今说这话,显然是说她做的一切事,不关乎两国关系,只在于她一念之间。
高夫人想起,整个人气焰去了七分:“不过是寻常玩笑,纾贝公主何苦放在心上?”
白梦阑什么都没说。
高夫人见她这般有恃无恐,身边又有砚南王坐镇,自然不敢再出言不逊。但心中却是一口气提不上去,阴阳怪气道:“纾贝公主条件这般好,在辽国时想必是求亲者踏破门槛了吧。”
白梦阑抬起头。高家贵为名门望族,怎会不知皇室姻亲,根本没有“踏破门槛”一说,无非就是还在出言挑衅。
白梦阑本就心中窝火,这高家到底什么名堂?
她有些暗讽道:“并非高夫人所说那般,在辽国没人敢向本公主提亲。”
高夫人笑着道:“这是为何?”说着,立即便自己接道,“不愧是纾贝公主,眼高于顶。”
白梦阑听出她的讽意,却是气势不减:“本公主并未阻止提亲,若你高家想试试,本公主定告诉你为何,告诉你何为眼高于顶。”
高夫人怒道:“公主此言……”
话音未落,方尘先打断道:“高夫人慎言。想必今日便是是大理国皇帝在此,也不能对纾贝公主这般言语,高大人,高夫人好大面子啊。”
高老爷闻言色变,陪笑道:“砚南王息怒。也是怪老夫,方才所言随意些赴宴,内人这才无意间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看在老夫几分薄面,切勿放在心上。”
方尘未理会,只是看向高夫人怒颜,毫无悔改之意。
高夫人道:“砚南王殿下,您请三思。我大理国与辽国并无甚交情,纾贝公主也言道此行并不涉及两国关系。再者,与辽国相恶的,应是大宋才对。”
“住口!”高老爷突然怒气冲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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