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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顿饭
梁可开门，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地上。再随手将大衣一脱，挂在入户衣架上。
顾行知的呼吸慢了一拍，她里面只穿了一条吊带连衣裙。细细的带子看上去那么脆弱，轻轻一扯便能扯断的模样。裙子布满亮片，修身的款式，将她的好身材展露无疑。
梁可没戴项链，选了两颗黑曜石耳钉，这一身张扬极了。
“Jack，过来，这两天乖乖待在姐姐家。”梁可让Jack进屋。Jack一进门，就奔着它的玩具去了。
梁可问他：“把Jack的窝推过来，还是让它回去睡觉？”
顾行知说：“回去睡吧，每天记得溜两次就行。”他的语气带点怀疑，“Jack习惯七点前出门，你起得来？”
梁可对他的语气很不满意，说你这是低估了我对Jack的爱。
顾行知失笑。
他一笑，梁可又觉得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怎么会有笑得那么好看的男人。顾行知的五官论精致帅气，跟周扬都差得远。但他有股野性的英俊，对万事信手拈来的气度。梁可忍不住不看他。
梁可说：“那你要怎么感谢我照顾Jack？”她的语气娇俏，丝毫不理会是她自己主动揽的活儿。
顾行知身体倾斜，靠在1201的门框上，双手抱胸，眼含笑意地问：“你想我怎么感谢？”
梁可思索了一下，“一个Goodbye kiss。”
她穿着高跟鞋，不用踮脚便能吻到他。门没关紧，外面的冷气钻进来。
顾行知顺势揽住她的腰，往怀里带。他的长款大衣没扣扣子，厚重的面料摩擦着梁可的肌肤，她被裹到大衣里，贴着顾行知的衬衫。她闭着眼，亲得专心致志。梁可的双臂缠在他的脖子上，感受到脉搏有力地跳动。
“里面穿那么少，现在是冬天么？”顾行知低低地问，他稍稍离开她有点儿红肿的唇，低头往下，埋首于她的脖颈间。轻轻啃噬吮吸，毛细血管破裂，很快形成一枚红印。梁可听着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神智终于清醒一点，问：“什么时候走？”
“下午三点的飞机。”
“我送你去机场？”
“好。”
上楼没半小时，梁可重回车库。
顾行知拎着二十寸的商务行李箱走在她斜后方，他的东西不多，出门一向简洁。
梁可开车门前，看向边上停着的Jeep，问：“你的车？”
顾行知抛给她钥匙。
梁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酷。”
新车第一次正式上路，梁可来开，里面有新鲜的皮革气息。梁可打方向盘，一个漂亮的转身出库。
冬日晴空在车顶疾驰而过。梁可想，可以送顾行知一款香水。由天才业余调香师安迪·陶尔调制的“摩洛哥沙漠”——在香子兰和檀香中，驾车穿越沙漠，千米内荒无人烟，星空浪漫，偶有飞鸟掠过暗褐色的地平线。
梁可送顾行知到机场，按下车窗，挥了挥手：“两天后我来接你。”
“好。”顾行知附身，越过车窗，亲了下她的脸颊，“谢谢我的司机小姐。”
梁可目送他进航站楼。
手机铃声响起，梁可接听的时候下意识地拿远一些，“妈。”
“可可，到哪儿了？”
今天是崔雅宁生日，梁可特意选了一个珍稀皮的包，给她做礼物，刚才已经带出来放在后座了。
梁可说：“在路上了，一小时之后到。”
梁家。
梁可到时，屋里已经很热闹了。崔雅宁说家宴，阵仗不小。梁可扫了一圈，跟她母亲交好的太太圈名媛，基本到全了。梁可一一打招呼，在叠声的“可可又漂亮了”“气质真好”夸奖中往里走。
她没看到父亲梁志平的身影，心里不免“咯噔”一声。
崔雅宁请了专门的活动公司，家里被布置成派对。崔雅宁被簇拥在中心，五十五岁，依然保养得极好，脸上几乎看不出皱纹。
梁可站到崔雅宁身边，挽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喊：“妈，生日快乐。”
“臭丫头，心里没妈妈，那么晚才到。”崔雅宁拉着女儿的手，娇嗔道。
梁暮右手小臂上带着夹板，左手手指夹着高脚杯，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合身妥帖的西装，面料精致，裤缝被熨得笔挺，浑身散发着公子哥得骄矜。
梁可应酬完一阵，站到梁暮身边，兄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梁暮不禁想起梁可的十八岁生日，少女的成人礼派对，象征着她正式进入社交圈，隆重奢华，比今日更甚。梁可因为练不好舞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直到他牵起妹妹的手，说跳错了没关系。
时光一晃而过。
他习惯性地站在梁可身前。
“爸呢？”梁可轻声问。
梁暮抿了口酒：“说头疼，受不了这种热闹。”
周扬今晚一身西装，随着父母来敬酒。
周母气质雍容，语气很是惋惜，“雅宁，我都把可可当亲闺女看待，这些年就盼着两个孩子结婚。可惜啊，还是有缘无分……”周母的眼神看向两步之遥的梁可，忽然眼神一暗，语气也变了，“本来我还以为都是我家周扬的问题，现在看来是年轻的孩子各有选择，也好，也好。”
梁可听着，觉得莫名其妙。
梁暮适时开口，岔开话题，“周扬投资的眼光越来越好了，听说前年拿下的那块地升值不少。”
“都靠哥带我玩儿。”周扬脑子转得也快，“以后可可也是我妹妹，有什么事儿喊哥。”
崔雅宁接话，能这样真是好，一起长大的情谊，可不能说没就没。
梁可在卫生间镜子前补妆，崔雅宁过来洗手，语气不悦：“可可，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跟人厮混了？”
“什么？”梁可拧眉，“我跟谁厮混了？妈你讲话怎么这么难听！”
崔雅宁心头冒出火光，她当时就不该同意让女儿搬出去住。她的语气更差：“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连遮都不遮一下，你让妈妈怎么面对你周阿姨？”因为梁可跟周扬闹的事，周扬被父母教训了一通，特地登门道歉请罪。周家态度那么好，今晚来这么一出，反而显得梁可不讲理了。
梁可顺着母亲的眼光看镜子，这才明白过来，顾行知留在她脖子上的吻痕随着外套开合，若隐若现。她气极了：“我和周扬早就分手了，我有没有交男朋友的权力？”
崔雅宁擦手，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这个昏了头的女儿，“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嫁得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压低声音，但掩不住尖厉：“还是你也想嫁个花花公子？妈都是为了你好……”
梁可气得浑身发抖，深吸两口气才平静下来。
不能跟崔雅宁吵，今天是她的生日。
梁可扣好外套，遮得严严实实，“您满意了吧？”
九点，晚宴结束。
梁暮喝了酒，梁可送他回家。梁暮住在她对面的小区。说来多可笑，都这个点了，兄妹俩还选择开车半小时，回自己的住处。
梁暮淡淡地斜睨她一眼：“有钱买新车？”
梁可说：“顾行知的。”
“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暧昧吧。”梁可也说不清，“他人挺好的。”
梁暮不置可否。
梁可与梁暮，一向无话不谈。在梁可心中，如果世界上还剩最后一个她可以依赖的人，那便是梁暮。梁可长长的睫毛垂下，在霓虹的映照下，显得有点落寞：“有时候我觉得在家里真窒息。我们不像爸妈的孩子，像一件商品，随时准备着被交换出去，给梁家换来价值。”
她甚至羡慕过潘晓涵，因为潘晓涵永远不加班，晓涵说，我要回家给妈妈做饭呢，我妈最喜欢我做的饭了。
梁可的记忆里，被司机接回家后，大多数时候，是保姆阿姨陪她吃饭。
梁可突然看了梁暮一眼，她的眼睛里泛着一丁点水光，“哥，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滞销商品，快要被打折出售了。”
梁暮的心倏得被揪了一下，生疼的。
“可可，靠边停车。”梁暮说。
北京这个城市似乎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天黑透了，星光寂寥。梁可在路边停下，后方的车流从身边淌过，没有丝毫的停滞和犹豫。世界便是这样，周转不息。一个人内心的伤春悲秋，根本不值一提。
梁暮下车，点了根烟。
梁可在风中裹紧了大衣，冻得鼻头通红，她和梁暮一起靠在吉普车上。
梁可拉过梁暮的手，歪头深吸一口，吐出烟圈，久违的烟草味唤醒记忆。
梁暮问她：“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跟人学抽烟，被请家长？”
“我吓坏了。”梁可回忆。她哭着求梁暮去见老师，梁暮罚她写了两千字的检讨，这事才算完。“语文太差，憋不出来，手都写酸了。”
梁暮笑了。
梁可又爱给他惹事，怂得又快，每次都眼泪汪汪来求人。
一支烟燃到尽头，梁暮只准她抽了一口。
梁暮灭了烟，替她拉开车门，顿了顿，说道：“梁可，刚才那些话，不要再说。”
“有我在，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力。”
“你永远是小公主。”
*
回到云璟公寓，梁可看到1202的门牌时，才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她开门，Jack蹲在门口呜咽：“汪汪！”怎么才回来！
梁可赶紧换了身衣服，毛衣，保暖裤，长款羽绒服，帽子和围巾，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拿上垃圾袋，牵着绳子带Jack下楼。
下楼后Jack直冲小花园的灌木下，撒腿。
给孩子憋坏了。
梁可拍了张Jack的照片，给顾行知微信上发过去，“今日任务已完成。”
顾行知回复得很快：天冷，溜一圈赶紧回去吧。
梁可又自拍了一张发给他：今晚是臃肿小可。
这穿得可确实是毫无形象可言了，也只有在黑暗中，梁可能有这种勇气。
安顿好Jack之后，梁可冲了个澡。
短发最大的好处便是干得快，伴随吹风筒的嗡嗡声，梁可的手机铃声也响了。
她看了一眼号码，接听：“喂~”
男人依旧叫她，“小可。”
梁可在水雾弥漫的镜子中画出一个心形，她说：“现在是性感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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