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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水刀
苏玉摔得眼前发黑,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他缓了好久,才勉强撑着石壁爬起身。
地下的空气浑浊不堪,混杂着陈年积尘与潮湿岩石的霉味,石壁也滑溜溜的无从借力,向上折返是没可能了,只能顺着密道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苏玉忽然看见前方隐隐有亮光,匆忙加快步伐,想去一探究竟。
刚要到洞口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力道拽住,紧接着被人捂住口鼻。他奋力挣扎,身后传来极低的声音:“别动。前面有血腥味。”
苏玉动作一顿。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对了!是林小石身边那个朋友,刘饼。
苏玉喉咙含糊不清地唔唔几声,想问“你也不小心掉下来了?”,却被更用力地捂住嘴巴。
恰在此时,前方那处透着微光的洞口方向,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年轻人像是被什么吓到似的短促惊叫。
“别怕,它们都死了。”另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苏玉先是一愣,随后腰身一拧,倏地一下从刘饼的束缚下钻了出去。
刘饼没料到他会突然冲出去,等伸手去拦的时候已经迟了。
“什么人?!”洞口处有人厉喝一声。
一道寒光带着风声直刺苏玉面门,他狼狈地向后一仰,冰冷的剑锋堪堪擦着他鼻尖略过。
火光晃动,映亮了苏玉惊魂未定的脸庞。
“二公子?”那持剑的弟子认出了他,惊讶地收剑后退。
苏玉却无暇应答,他的目光已被眼前的景象牢牢钉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密室不大,借着几支火把的光亮,可以清晰地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长相奇形怪状的“人”。血迹尚未干涸,显然这场厮杀才发生不久。
苏玉抬头看向人群最前方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也就是刚才说话的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是他哥苏秦风的同门师兄,江准。跟他哥一样,都是不好惹的人。平日不苟言笑,侧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棱角分明,也愈发阴沉。他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剑,剑上淌着未干的血迹,站在满地尸体当中,很难叫人不联想到一起。
“云盟主传信,让我们来救人。”江准语气平淡,对此地情况并未多言。
苏玉这才注意到,江准身后护着身着剑阁弟子服饰的人,应当就是剑阁先前失踪的两个弟子。
“云师兄早就知道了?”苏玉愣住,“那秦姑娘呢?她让我来……”
江准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多看苏玉一眼,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越过苏玉的肩膀,投向那片他刚才冲出来的黑暗密道。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聚?”江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在密室里回荡。
刘饼在听到他们谈话时,就已经预感大事不妙。罗殷的计划已经彻底暴露了,虽然孤南宫并未牵扯进去,但云清卿就待在宫主身边,而自己被支开,宫主仅孤身一人,对方若早有算计……他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必须立刻离开,必须把消息传回去!
他本想借着黑暗和苏玉吸引注意力的机会悄然后撤,却不料江准感知如此敏锐,瞬间点破了他的行藏。
对方人多势众,既然敢让他现身,就绝不会让他轻易逃脱。
无奈之下,他只能从阴影里一步步走出,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苏玉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忙解释道:“江师兄,他是我在路上结交的朋友,不小心跟我一起掉进密道的,不是坏人!”他直接忽略了朋友的朋友这层关系。
“朋友?”江准看了一眼刘饼藏在暗处的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这朋友,身手不似正道呀。”
第一个跃上台的彪形大汉,满脸横肉,眼中尽是轻蔑与贪婪。他见锁链人依旧垂头不语,锁链刚被卸下,便狞笑着大步上前,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对方天灵盖:“装神弄鬼!让老子看看你是个什么——”
“货”字尚未出口。
喉间一凉,鲜血喷涌而出。
对方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他甚至没有抬头,只在锁链脱落,身体获得自由的瞬间,反手抓起武器架上一柄普通破剑,随手一挥,大汉瞬间就被划破喉咙,踉跄两下后,倒在地上。
面具女子早已退至石台边缘阴影处,仿佛早有预料,笑得残忍:“生死无论,量力而行哦。”
可“四水刀”的诱惑实在太大,江湖亡命之徒也多。短暂的震惊后,又有人按捺不住,或自负武功,或心存侥幸,接二连三跃上石台。
“我来会会你!”
“一起上,夺了刀再说!”
刀光剑影,呼喝怒骂。然而,结果无一幸免。
云清卿一直盯着那人的出招,脸色愈发难看。终于,在那人连杀十几人后,他从五楼纵身一跃,衣袂拂动间,已稳稳落在尸骸与血泊之间。
他未拔出背后长剑,只是站在那里,与那持剑而立的囚徒,相隔不过丈余。
“这又是谁?”有人低声疑问。
“怎么不打?”
“等等……这身影好眼熟。他,他好像是……云……”
“云清卿?!是武林盟主云清卿!”终于有人认出来,惊呼出声。
“什么?!”
“云盟主怎么会在这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八角楼瞬间哗然!谁也没想到,这场诡异的拍卖,竟连久不露面的武林盟主都引了出来!
赵谏衣也紧紧盯着台上对峙的两人,难道……罗殷真正想引出来的,是云清卿?她竟会干这种蠢事?台上那人是……
就在全场注意力都被云清卿吸引,嘈杂鼎沸之际——
“喀……轰!!!”
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机关启动声猛然从石台底部传来,整个楼体都轻微震颤。
不等众人反应,石台边缘的数块厚重石板竟凭空拔地而起,以惊人的速度向上合拢。与此同时,承载着云清卿、锁链人、尸骸以及那四水刀刀架的巨大石台,轰然向下疾坠!
“怎么回事?!”
惊呼与尖叫炸开。变故来得太快太猛,大多数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脚下一阵剧烈摇晃,眼前一花,那石台连同其上的一切,已消失在突然出现的幽深洞口之中。
随着一声沉重的嗡鸣声从地底传来,下坠停止了。
赵谏衣面色骤变,一个箭步冲到回廊边缘,俯身向下望去——
原本石台所在之处,已被骤然升起的石墙严密封闭,形如一口巨大的石棺,看不到任何内部的景象,只有石墙表面杂乱的纹路漠视着众人。
“你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的死活?”
身后,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得意的声音传来。赵谏衣缓缓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正对上高穆那张彻底撕破伪装、露出真面目的脸。
“你想拜云清卿为师,学他的武功,找我报仇?”高穆慢悠悠地说着,摇了摇头,语气满是虚伪的惋惜,“想法倒是很好,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看来,你是知道我是谁咯?”
“你这张脸,长得跟你那短命的老爹一模一样。我怎会认不出呢?”高穆笑容加深,透着狠戾,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韩、熠。”
赵谏衣静静看着他,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高穆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不悦地沉下脸:“将死之人,你还笑得出来?就算你指望云清卿,他此刻也自身难保,说不定今日便也是他的死期!黄泉路上,你俩还能再做一对亡命师徒。”
赵谏衣闻言笑得更开心了,甚至还笑出了声。
高穆脸色变得铁青。他看得出来,对方不是在故弄玄虚,而是发自内心的轻蔑的笑。
他心底隐隐感到不安,可这小子如今势单力薄,到底在狂什么?
“你是真觉得,你们耍的这点小伎俩,能杀得了云清卿?”
高穆冷哼一声:“就算他命大死不了,此刻也绝无可能分身来救你。今日你必死无疑。”
“是吗?” 赵谏衣歪了歪头,“我倒是觉得,咱俩今天,会是你先死呢。”
“就凭你?” 高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他单薄的身形,“赤手空拳,你能伤得了我一根汗毛?”
赵谏衣没有反驳,只是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到窗前。除了门口的回廊,这是唯一通往外界的通道。
高穆嗤笑:“怎么?无计可施,打算跳窗逃了?提醒你一句,这里是五楼,跳下去,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死得更难看。”
赵谏衣推开了厚重的窗户,夜风习习,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八角楼高耸,楼下远处的灯火如豆。
他背对着高穆,声音平淡:“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赤手空拳,确实赢不了你。”
“所以,” 赵谏衣侧过脸,月光恰好照亮他半边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我打算找个外援。”
“外援?” 高穆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你的帮手难不成还会飞?”
赵谏衣坐在窗台,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骨哨。
“恭喜你,猜对了。”
骨哨声清越尖锐,划破沉沉夜空。
没多久,远处便传来一声鹰啼,声音在楼下嘈杂的环境中并不明显。
巨大的黑影精准地一个俯冲盘旋,盘旋着落在窗台前,翅膀掀起的飓风,卷得窗棂哐哐作响,室内灯火剧烈摇曳。
赵谏衣的额发彻底吹乱,衣袍猎猎作响。
黑鹰收起翅膀,稳稳停在他身侧。赵谏衣笑着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大黑真乖。辛苦了你了。”
黑鹰咕咕地围着赵谏衣叫了几声,松开一直紧衔在喙中的一件长条状物体。
赵谏衣伸手接过——那是一个样式古朴、毫无装饰的乌木刀鞘。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这刀鞘的形制,与方才拍卖台上出现的四水刀,一模一样。
他握着刀跳下窗户,看着高穆,声音平静无波:“现在杀你,是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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