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往远夜

　　暑期，因为唐安懿老相好的邻居家中办喜事，唐安懿很久没有回到故乡了，而且还次是邻居八十岁大寿，她没有道理不去。

　　祁律霜父母不放心唐安懿自己一个人独自回去，顺便让祁律霜一起陪唐安懿，互相有一个照应。

　　“你要回去？”向砚慎对待“故乡”这个词是陌生的，甚至充满了好奇。

　　向砚慎的父亲五岁就是孤儿，向榴石的父母不喜欢这对母子，特别是向砚慎的父亲死了之后，变本加厉指责、辱骂。向榴石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自从决定搬到昆明之后就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

　　明天就要走，祁律霜在不急不慢地收拾行李，神态如常：“嗯，十五天。”

　　向砚慎似懂非懂点点头，喃喃细语：“回去也好，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我还没去过乡村，他们都说乡下的生活很有趣。”向砚慎一瞬间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祁律霜闻声抬眸，动了动唇：“有趣只是短暂的，甚至是不真实的。乡村真正的生活是一天起早贪黑的劳作，爬着山上铁索上学，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日子。”

　　祁律霜行李除了必需品，还有衣物，其他的都是练习册和作业。口袋里有向砚慎千叮咛万叮嘱要带的手机和充电线。

　　唐安懿听着他们两个人对话，觉得这里面有着成年人没有的纯真，不禁笑道：“有手机和充电线也没用，老家没网络。”

　　向砚慎表情顿时僵住，大大的眼睛充满着呆愣，声音停止了两秒，喉咙里慢慢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唐安懿也是说来笑笑，向砚慎却动了真情，祁律霜没想到向砚慎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

　　祁律霜看到他失落垂头丧气的样子，像一只倾盆大雨中找不到躲雨地方的小狗，他无奈地摇摇头，用安慰的口吻说道：“用流量。”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的士还有五分钟就过来，向砚慎执意要一起等，祁律霜也不拦他，也没法拦。他突然脑子被抽了一根筋，发现有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忘了。

　　向砚慎看了看时间，觉得自己还有一点时间，便急促地说：“你等一下，我给你件东西。”

　　向砚慎下楼的时候，气喘吁吁，上气接不上下气，不是在体质不行，而是很少这么剧烈运动。额前的碎发都要乱了，手里的物品本来是冰凉的已经被捂热。

　　向砚慎站在祁律霜面前，没有迟疑，没有给对方考虑的时间，也没有浪费半秒钟的时间。他动作很迅速，一套动作下来快到旁人反应不过来。

　　祁律霜手掌心有块系上红绳圆圆的玉佩，玉佩色泽有力，不难看出是正品，他疑惑地看向前方的人，眉宇间都献出纠结的姿态。

　　“你拿着，寓意平安。”向砚慎眼神定定地，看了眼玉佩，又看祁律霜的脸，慢慢恢复正常气息，语言一气呵成，生怕祁律霜后悔。

　　向砚慎知道他不会这么快接受这个礼物，语气恍然间变得笃定起来，用着特别郑重、正式语调，妄想用气势盖过对方。

　　向砚慎无意间在玉佩终留下残余的余温渐渐渲染祁律霜的手指，玉佩所有的温度已经覆盖他的全身，直接散开了祁律霜周围的寒冷。

　　祁律霜思绪万千很难集中注意力，一半在漫游，接下来一句话彻彻底底唤醒了祁律霜在黑夜的沉沦，只听见向砚慎又补充了一句：“不要犹豫，收下就行，我说送给你就送给你。”

　　后两个小时，祁律霜有一两秒是后悔跟向砚慎说可以用流量发消息的。

　　[薄脆饼干：坐上高铁了吗，我现在的心都被你的旅行给牵挂了。]

　　[-：嗯。]

　　[薄脆饼干：我已经吃完饭，高铁上我记得有饭盒卖，你吃了没？]

　　[-:买了盒饭，不好吃。]

　　[薄脆饼干：忘记跟你说味道不怎么样( p_q)]

　　[-:没事。]

　　[薄脆饼干：目前为止，我任务没完成一项，感觉我比你还紧张，激动！！！]

　　祁律霜看着他连续打了三个感叹号，忽然间，竟然愣了一下。在思绪混乱时，神经轻而易举屏蔽了因车厢味道引起的强烈不适。

　　[-：知道了，冷静点。]

　　[薄脆饼干：好吧，我努力努力，不一定能做得到。我还以为我很伤心，但现在兴奋占据了很多。]

　　[薄脆饼干：到了记得给我拍照！[卖萌] ]

　　祁律霜觉得短时间内向砚慎很难平复心情，但他又不愿去阻止，总比抑郁、难过等负面情绪存在要好。

　　他随手拍了张车窗外的照片，想让对方转移注意力，照片很单调，总共就三种颜色，蓝色绿色黑色，成功发出去照片那一刻，手机就收到了电话欠费的短信。

　　祁律霜陷入沉思两秒钟，大致浏览了一遍欠费的短信，随后在微信支付上充上两百元的电话费。

　　唐安懿吃完饭，足足睡了一个小时，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祁律霜头枕在窗边，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姿势不太好用双手打字，只好换成了单手打字。

　　唐安懿调整了座椅的位置，自然问道：“还在跟砚砚聊天？”

　　“他情绪有些高涨。”祁律霜视线吞吞地从屏幕上移开，尽管神情淡淡，却又让人感觉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之情。

　　唐安懿捋了捋自己的衣服，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不自觉感叹岁月的流长，“大家都长大了，不会因为离别而伤心了，反而会用乐观的角度去看待。”

　　祁律霜仿佛想到了某些事情，边简短的回复了向砚慎的信息，眼眸显得更加幽深，硬生生地挤出两个字：“但愿。”

　　“现在也可以想些事情，多聊聊天。回家要帮忙就没时间了。”唐安懿不知祁律霜现在这个年龄段除了学习问题还有什么心事，但是她也不去询问、批判，决定给人一点私人空间。

　　祁律霜和唐安懿回到老家的住，已经是晚上九点。

　　唐安懿见他刚下午高铁站就没有休息过，一直在忙活事情，连坐的士的时候都没有闭目养神，而是考虑长远之计。

　　行李箱还有些速食，她看着祁律霜因繁琐的事情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眉心成麻花，又暗自悔恨：“饿不饿，饿的话，奶奶下面条给你吃。”

　　他把行李箱拉链重新拉上，让行李箱立起来靠着墙，直直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太麻烦了，我现在也不饿，等下饿了的话吃点面包就可以。”

　　唐安懿原本就吃了买的速食，肚子还很饱，根本不饿，那时候祁律霜说自己不想吃，不饿，现在祁律霜说什么她也不会信了。

　　唐安懿越过了祁律霜，打开了自己行李箱第二层，态度不容拒绝：“只吃面包怎么行，不用推辞了，奶奶这就给你煮火腿鸡蛋面。”

　　[薄脆饼干：到了吗，你记得吃饭。饮食这方面，你记忆力没有我好。]

　　这时祁律霜刚刚洗完澡，面条也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头发上的水珠被毛巾擦干，疲惫地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也没有被子垫着，如果离被子近一点，隐隐约约还能闻到阳光撒下清澈的味道，他想，大概是这个房间在整个屋子内，离太阳是最近的缘故。

　　[-：到了，吃了面条，准备睡觉。]

　　祁律霜床头上还悬挂着向砚慎给予他的玉佩，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玉佩，却能给人强烈的安心感。玉佩宁静犹如一颗该在夜中释放淡淡光辉的月亮。

　　他一路上都把这颗独有的月亮，放在离自己心口最近的口袋里面，每一次走路的振动频率，哪怕是再轻的脚步，祁律霜都能清清楚楚感受到月亮永驻心头那份卸不掉的份量。

　　祁律霜第二天醒来是七点钟，比以前还晚了半个小时。

　　不过就算自己起得再早也没有唐安懿起得早，他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时，唐安懿已经端上热乎的早餐。

　　唐安懿今天忙活了一大早，特意为了做祁律霜爱吃的小锅米线，而自己是香菇虾仁粥。

　　用了不知多少年的风扇发出嘶哑的声音，风扇的翼布满了灰尘，原本是白色的，现在因为时光流逝，倒变成了灰色的。

　　唐安懿用筷子搅拌下面条，轻轻地吹了吹，“吃完休息一会，等下跟我一起去摘芒果吧。”

　　“哪里？”祁律霜把手机收回，碗里发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唐安懿思考了一下，道：“就我以前带你去过的山林。”

　　去那片山林采摘芒果，总要路过别人养的一只大狗，祁律霜认得叫什么名字，叫比特犬。

　　这只比特犬很凶，刻意现出的獠牙感到发寒，只要遇到陌生人就会开始大吼大叫，以为对方在侵犯自己的领地，动物下意识本能就是保护自己。

　　碰巧唐安懿又怕狗，以前都会拉着祁律霜一起去，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唐安懿对狗的恐惧，反而因为这只比特犬更加深刻。

　　说着是着，唐安懿那位过80岁大寿的邻居也来了，祁律霜看见唐安懿脱不开身，再加上对狗的害怕，并主动提出自己一个人去。

　　邻居推了推鼻尖上的老花镜，贴心嘱咐：“狗那么凶，你还是别一个人去了，也不急这一时。”

　　唐安懿念叨好久了故乡的芒果，祁律霜想了全部的外界因素，最终决定自己可以一个人去，顺利平安归来。

　　“要不让我外孙陪你？”邻居和唐安懿还是有点不放心。

　　邻居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唐安懿，唐安懿立马意会：“就让你外甥陪他吧，两个人更有安全点。”

　　邻居抹了一笑：“我外甥叫贺醒，你直接去屋里喊他，他应该就在客厅里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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