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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儿
朗日高悬清风缓缓，木窗边传来一阵窸窣响动，李黎书捂着发胀的额头坐起身来，窗台上的小雀儿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李黎书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心里一惊，连袜子也没顾得上穿便套上鞋子往外冲，脚掌触地的一瞬间，他脚腕处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李黎书也没顾得上那么多，把主要力量都放在一只脚上，一颠一颠地往外跑。
完蛋了，要是有人来买早点店里却拿不出东西，别人对吼吼次饭庄的印象就坏了。
李黎书冲到店里一看，印象中没东西可卖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店内的一切井井有条，小二和学徒都到齐了，哑巴则站在门口照看生意，他虽一句话都不说，面上却是带着笑的。
这人生的好，穿着他给买的那一身墨绿色的衣裳，越发显得长身玉立如松如竹，哪怕不说话，来买的人也没有丝毫不愿。
李黎书松了口气，又觉得十分欣慰，他要的便是这样，等以后扩展了业务，不可能每个店都要自己亲自看着，要独立运行才是。
“公子。”
陈二柱看见了李黎书立刻面带微笑地打了声招呼，他面色红润，喜气洋洋，显然这个中秋过得还不错。
李黎书笑了一声：“不错。”
哑巴转过身来，李黎书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赞扬，他脑袋还没完全清醒，对上一双沁着笑意的幽绿色眼眸，散漫的思绪便一点点回笼。
昨日是这人背着他来的，他蹲下来给他揉了脚，他们还在一院子的兔子灯下喝了桂花酿。
李黎书耳根烫了烫，迅速移开了视线：“你们忙，我去洗漱。”
他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便也没注意到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柔和。
吼吼次饭庄里什么都卖，早餐弄起来方便，有学徒和小二就够了，到了中午有几个小炒便都要他来了。
这天本来就热，李黎书窝在灶房里掌勺掌得手都酸了，便迫切的想要聘请两个厨子来。
要招到合适的人没那么容易，不过好在陈二柱学东西学的快，李黎书教了几遍他便都会了。
空下来的时候，李黎书叫他弄了几个家常菜，每样夹一块尝尝倒也还过得去。
“二柱，这两日便由你来掌勺。”
李黎书实在干不动了，他的脚脖子酸疼的很，因为站姿的原因，只是站了那么一会儿，他就累的险些腰都直不起来。
晚些时候哑巴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木轮椅来，软软的靠垫上还套了一层藤席，看上去又柔软又凉快。
李黎书见了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副受辱的模样。
“我不坐，要坐你自己做去。”
李黎书脖子一梗，哼了声：“我就是崴了脚，又不是残了，你弄这个来是什么意思？”
哑巴要来抱他，他便使劲挣扎起来，面色涨红露出羞愤的神情，最后还是被托着腋下抱到轮椅上坐好。
李黎书坐下的一瞬间就没继续骂了，他往垫子上挪了挪，冰冰凉凉的靠着十分舒适。
“你去给我弄几本话本来，就之前到街上买的。”
李黎书惬意地眯起眼睛：“那这几日店里就交给你们了，你再给我拿一包话梅来，井里放凉的西瓜再要半个，我用勺子挖着吃。”
哑巴把一堆零嘴和话本弄来的时候，李黎书正转着轮椅向前向后向左向右，还别说，这玩意儿还挺好使。
饭饭香系统：……
李黎书坐在轮椅上玩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躺着舒服，便使唤哑巴将自己抱到罗汉榻上，非常惬意地吃着零嘴看时下最流行的师徒虐恋话本。
连着养了两日，李黎书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便容光焕发地来店里巡视几圈。
陈二柱的进步李黎书都瞧在了眼里，他虽年纪尚小，却已经掌握了庖厨的基本技巧，再加上系统给的最优配方，这两日饭庄客似云来。
“滚开，这里没有给你吃的。”
这日李黎书吃过晚饭，隔的老远就听见店门口传来的呵斥，他走上前去，看见店里一个小二正在驱赶几个小乞丐。
那几个小乞丐他都有些印象，那日去东边分月饼的时候见过。
李黎书面色一沉：“你在干什么？”
那小二看见李黎书，面上的不耐厌恶立刻变成了谄媚讨好的笑。
“公子，这儿来了几个乞丐，他们在这里堵着店里也没法做生意，我叫他们去别处讨去。”
李黎书淡淡地撇他一眼：“店里客人剩下的，拿些好的给他们吃了也无妨。”
“来者皆是客，态度不可这么凶恶，再有下次店里就不要你了。”
那小二连连称是，李黎书说了他几句便要他回去了。
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用过了晚饭，店里还剩了好些吃的，李黎书就拿来分给小乞丐。
“店里每日都会有剩的，你们晚上来总会有一些。”
吼吼次饭庄的包子点心都是现做现卖，确保每一个食客买到的都是新鲜的，多出来的基本都是送给附近的养殖户，给牲口吃掉了也不算浪费。
现在看到这些小乞丐吃不饱饭，自然是先给人吃。
小乞儿拿到了吃的便都客客气气地同李黎书道了谢，李黎书目送最后一个小乞儿离开，正要回到店里，忽然对上一张严肃的小脸。
李黎书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险些摔倒。
“小孩儿，你吓到我了。”
那小乞丐动了动唇，漆黑的眼睛里显出几分挣扎，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脚上的伤好了吗？”
小孩说完便转过头看向别处，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小奶膘，整个人瘦不拉几的。
他垂着眼睛，手指蜷起又张开，似是十分别扭。
李黎书见他那样莫名想到了没人要的小狗，心里便软了，他知道这小孩儿是特地来关心自己的，笑了声就拉住他的手。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来，给你拿点好吃的。”
小孩儿站定了不肯走，抬头对李黎书正色道：“我不是要拿吃的。”
李黎书被这一本正经的语气逗乐了，从柜子里取出一叠酥饼：“但是今天做多了，吃不了就要坏掉。”
小孩儿盯着他看了半晌，漆黑的眼眸中映出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庞，他耳尖上冒上一点红，别扭道：“……那好吧。”
李黎书觉得这小孩真是有意思极了，他把酥饼塞到他手里，“以后饿了就上这儿来。”
小孩儿垂下眼睛，那睫毛密密匝匝的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抬起头看了李黎书一眼，又飞快地跑走了。
李黎书笑着看他跑远了，转身时冷不丁看见哑巴杵在后面，面上还未褪尽的笑容便僵住了。
“干嘛，吓我一跳。”
李黎书过去拍拍他的胳膊：“你看刚才那孩子怎么样？”
哑巴不置可否，李黎书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看那孩子挺好，是个机灵的。”
打烊之后，店里是冷清了些，哑巴又是块木头，李黎书讲了半天都得不到一句回应。
时间一久便觉得无聊了。
第二日傍晚李黎书给小乞丐们分完了吃食，许久也没见那小孩来，这回李黎书特地给他准备好了吃食，一早就拿油纸包了起来。
李黎书跟哑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手里搅着酒酿配的圆子，时不时往店外望望。
过一会儿，李黎书注意到转角处露出了一小片衣角，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
李黎书笑了声便出去抓人了，他走的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像只好看的小狐狸看见了兔子，那样生动有灵气。
延钺无表情地看着那小哥儿绕道另一边，一把将那小孩儿捉住了，色如春花的唇瓣张合似乎说了什么，那小孩一张小脸便涨红了。
那小孩儿也不小了，看着足有七八岁，又脏又黑的。
延钺垂下眼睛，薄唇紧抿，手上的力道没有控制好，刚成型的软糯酒酿小圆子就被捏碎了。
他心里生出了不快，全然忘记了这人刚捡他的时候，自己也是浑身血污脏乱不堪的模样。
思忖间李黎书已经将那小泥娃拎了回来，还给打包了不少好吃的。
“小孩儿，你几岁了？”
那孩子还有些局促，漆黑的眼睛看看哑巴又看看李黎书，“十一。”
李黎书看他那小身板还以为这孩子只有七八岁，一听已经十一了越发觉得他可怜，连忙喊哑巴生火，挽起了袖子要给小孩儿煮馄饨。
“你去外边摘些小葱来，”李黎书喊那小孩：“就在店门口，东边一点的地方。”
那孩子一路小跑着去了，李黎书便对哑巴道：“小时候营养跟不上，以后会长不高的。”
哑巴闷声烧火，火舌子熏了他一身一脸的汗。
馄饨做好了，李黎书便给那孩子盛了满满一大碗，托着腮看他狼吞虎咽地吃，脸上带着笑影温声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第三日、第四日，那小孩儿都是最后一个来的。李黎书看他瘦小，事先都会给他留好一份吃食。
连着小半月都是这个样。
延钺看着小哥儿和那野孩子越来越亲近，周身的气压一日比一日低，直到某天小哥儿忽然拉住他，十分认真地同他说，想要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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