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寻宗

　　第二天一早醒来，当岳观晴再次回想起那个梦境时，脑中突然一个激灵：地球气候的变化，主要是由于地球围绕着太阳公转，随着太阳直射点的变化而产生的，或许除了那道伽马射线外并没有其他射线直接影响地球，而是影响了太阳；伏羲女娲图上的那五十颗星星或许是猎户座大星云里年轻的恒星，其中像流星的那一颗，说不定就与300万年前的Aouelloul陨石坑相关。
　　当岳观晴在微信群里发布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所有人立即动身返回深圳，初六下午就齐聚到了她的家里，各自都带来了一些家里的特产。她在去新疆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那些过年的装饰物大多都是可以循环使用的，她只添置了一副新的对联。
　　弄了满满一桌子各地的美食之后，大家边吃边聊了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啊？”周祥林再次被团队里这些女生的脑洞所折服，难以置信地问道，说罢他伸长了胳膊，又夹了一块他自家做的腊鱼，看来是前几天还没有吃够妈妈的手艺。
　　岳观晴匆忙咽下徐子善从潮州带回来的手打牛肉丸，快速享受了一下那鲜甜的滋味，笑着说道：“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个感觉，人的大脑是很智能的，每当在我们的脑中有了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的情况下，即便有时候你已经主观上停止思考这个问题、去忙活别的事情了，但大脑依然会在潜意识的驱动下，继续在所接触过的新老事物中搜寻有用的信息，直至匹配出结果。我自从看到伏羲女娲图之后，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其实好多科学发明，都是科学家在梦里受到了启示不是吗？”
　　“嗯，是啊，像苯环结构式的发现，还有波尔的原子模型，都是因为做了个梦，看来我们都得多做做梦才行啊。”周祥林笑着对秦阳玉说道，他看见她也夹了一块腊鱼。
　　“嗯，但梦境只是猜想，还需要科学的验证。明天我就让刘辑去证实一下，他一定比我们还兴奋。”秦阳玉回应道，把腊鱼用筷子分成了几小块，剔出中间的大鱼骨，然后再夹起腊鱼肉送入嘴中，满意地“嗯~”了一声，很快把碗里的肉都一扫而空。
　　“来来来，这是我早上上高铁前，真空打包的三杯石鸡，你们都来尝一尝，虽然回锅加热了一下，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胡刻站起身，把盘子端起来，首先递到了岳观晴面前，她配合地夹了一箸。
　　他紧接着把盘子捧到江临朔面前：“小朔，快试试看，喜不喜欢。”
　　“嗯嗯，焖得很入味，不错。”岳观晴边吃边冲江临朔点头，示意她也来一点儿，江临朔浅浅一笑，便也夹了一块。
　　“真的嘛？那我也要！”徐子善一听岳观晴这样评价，口水都流出来了，伸着筷子就想往盘里夹，谁知胡刻在江临朔夹好的那一瞬，就把盘子放回了桌面，让他夹了个空，徐子善脸上高兴的表情瞬间消失，像哈士奇一样苦大仇深地盯向胡刻。
　　胡刻正张着嘴巴，一门心思地关注着江临朔品尝鸡块后的反应，半天才发现有个“奇怪的生物”正仇视着他，并等着他认错呢，无奈笑道：“你的手不是够长嘛，行行行，我给你端，好吧。”
　　大家一顿哄堂大笑过后继续吃吃喝喝，各自分享着过年的一些小趣事，也算是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了个年。
　　饭后，胡刻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家乡的庐山云雾茶作为新年礼物，另外还有一封开年利是。所有人都看出来给江临朔的那封红包似乎特别一些，但都笑而不语，只有徐子善没心没肺地闹腾：“诶？小朔，你的那个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姜齐一把拉下，往他嘴里塞了一整个刚剥好的砂糖桔笑道：“大吉大利！万事顺意！好好吃你的桔子吧……”
　　两天之后，刘辑依旧不负众望地给秦阳玉发来了好消息，在那道伽马射线的同期及之后的半年时间里，猎户座大星云确实有持续的脉冲射往太阳，导致太阳活动加剧，太阳光辐射增强。
　　“这样子的话，那我就大概知道为什么会大旱了”，周祥林伸出食指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继续说道：“甘肃省降水的主要水汽来源是西南季风，冬季本就是季风相对较弱的时期，加之青藏高原的阻挡，甘肃省的降水原本就稀少；另外，因为太阳辐射的增加，导致青藏高原南部地面净辐射升高，继而使得青藏高压加强，再加上副热带瞬变波移经高原时与西风带波系叠加，两者共同促成了高压过程在高原上空的建立和维持，这就会给甘肃省带来更长时间的干旱。”
　　“哇，周大教授，你知道那么多为啥不早说呢？”胡刻疑惑地问道。
　　周祥林慢慢地抖着腿解释说：“在你们证实有持续脉冲之前，我根本无法把这些信息联系起来的。真是多亏了观晴的奇思妙想，还有刘辑兄弟的高效！话说回来，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人家啊？”
　　秦阳玉立马又摆出了她那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架势，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过年的时候给他寄了两瓶白兰地，应该可以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又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今年也算是开了个好头！”岳观晴欣喜地说道。
　　“嗯，‘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出了年，我们就可以安心地进入下一段旅程了。”江临朔接着道。
　　“我估计我今年还是不能随你们出行也，只能继续做最坚强的后盾了，说不定过几天又能发现什么有趣的问题，让你们这几个聪明的脑袋去解决呢。”徐子善笑道。
　　“发现问题可以，你别给我们制造出什么问题就行！”秦阳玉也喜笑颜开地开玩笑道。
　　“嗯？老同学一场，干嘛尽拆我的台？我这么老实巴交的，哪可能制造什么问题啊？” 徐子善嘟嘟囔囔地说道，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颗花生砸在了他的脑门上，扭头一看，只见旁边的胡刻笑道：“阳玉的意思，是让你机灵点，别走着走着，突然掉下水什么的。”
　　“哎呀，大过年的，你们合伙欺负一个终日独守空闺的‘空巢老人’干嘛？”岳观晴看他那呆愣样，笑着替他出头道。
　　徐子善心中暗喜，捡起身上的花生，往胡刻脸上扔去……
　　随后，大家都开始忙活自己开年的一些衔接及准备工作，为新的征程养精蓄锐。
　　正月初十，是岳观晴大学导师的生日，每年这个日子前后，学生们都会以此为机举办一次实验室的聚会。毕业十年来岳观晴回去过两次，今年刚好是恩师六十岁大寿，所以一个月前，当负责组织本次活动的师兄联系到岳观晴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对于导师，岳观晴的心里一直怀有一丝歉疚。当年导师十分欣赏她，评价她为十年难得一遇的好学生、好科研人员，因为她既勤奋刻苦又能自主地对课题进行独立思考、搜寻相关文献资料，而且思维很活跃，总有灵光一闪的好想法。
　　她的毕业论文，虽然只是导师新型抗血栓药物作用机理研究项目中的一环，但她的发现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导师多次诚邀她继续参与这个项目的全过程。然而，毕业后她却没有选择留校，既离开了那个城市，也没有从事与专业相关的行业，虽然这一切选择她并没有后悔过，但还是会觉得自己辜负了导师的栽培。
　　聚会在母校附近的一家酒店包间里举行，这么多年来，实验室里一批批学生人来人往，除了三四个与自己同期在实验室一起合作过的师兄弟姐妹外，屋子里的绝大部分面孔，岳观晴都不认得，她打量着大家的服装外貌、言谈举止，判断着他们哪些人还在校、哪些人已经就业了，哪些人喜欢高谈阔论、哪些人偏好埋头苦干，哪些人外放活跃、哪些人沉静内敛，只是，不管她怎么分类，好像都找不到自己的归集。
　　秦阳玉在得知岳观晴会回校时，便拜托了岳观晴帮自己物色一些未来有可能加入她实验室的优秀后辈，岳观晴也想趁此机会看看有没有人的研究方向是对他们的《山海经》项目有帮助的，于是就在房间里转悠了起来。很可惜巡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收获，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与唯一相熟的师妹聊起实验室近些年的一些科研成果。
　　总算等到导师身边没有围着祝酒的学生了，岳观晴拿着自己准备的小礼物走上前去递到了导师面前说道：“刘老师，生日快乐！祝您健康长寿，如意吉祥！”
　　“哦，是小晴啊！好多年不见了，真高兴你今天过来了！每年都说不用带礼物，大家聚一聚就好，你怎么还是破费了。”导师见到她显得很高兴，站起身来迎接她，这些年，他的腰围清减了一些，华发倒也添了不少。
　　“我过年的时候跟朋友去了一趟乌鲁木齐，碰巧在大巴扎邂逅了这个福寿双全玉雕，一看到它立马就想到了您，所以也没做多想就买了下来，只是一个小摆件，不贵的。”岳观晴微笑道。
　　随后岳观晴跟导师说起了她近期在研究《山海经》的事情，不过很多具体细节她并未提及，她主要说出了自己对人类进化的一些疑问，她认为人类与猿猴基因那1%的差异，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是因为一些特殊事件的影响。
　　导师听完后，笑着夸奖她一直都很特别，他也支持她去做一些常人可能并不会考虑到的探索。
　　“你应该知道，生物学界对于达尔文进化论的质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如果你有意深究这个问题，除了参考较近时期的文献资料外，还可以再看看一些相对久远的早期生物学家的猜想，说不定能有新的启发。当时未被证实的一些理论，如若应用当今的科研技术，兴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成果。”刘老师中肯地说道。
　　听完导师的建议，岳观晴由衷地敬佩及感激这位儒雅的智者，心里不禁想到：真正的好老师，总能给人以启迪，帮助人成长，而不只是一味地灌输。80后是受填鸭式教育影响最严重的一代，他们除了被动地接受书本中的知识外，并未被提倡去发掘书本外的世界，一些独特的想法会被批评为叛逆或者毫无意义，因此他们也逐渐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们一直活在父母长辈和社会的期许中，早就放弃了去认识真正的自己、去做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直到如今，已经步入中年的80后们，依然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做出一点改变，生怕违背了他人的意愿。改革开放让90后开始有了自我觉醒的意识，然而他们却成为了内心最挣扎的一代，在做自己与做别人眼中的自己之间徘徊；他们渴望自由的灵魂与上一辈留给他们的思想束缚不断地纠缠着、争斗着，使得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扭曲”，因此被社会批判为了“脑残”的一代。00后是比较幸福的一个群体，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他们都获得了真实做自己的条件，所以他们从比较小的年龄开始，就勇敢地追寻自己的理想，自主学习新的理念和技术，富有创新精神。然而对这一代又一代孩子的成长变化，影响最深的，除了学校教育体制的改善外，更重要的是在家庭教育中父母教育理念的改变。真心希望年轻一代的父母们不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子女身上，而是多发掘孩子自身的优点和特质，了解他们的想法与内心，引导他们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
　　随着生日歌响起，酒店工作人员推着一个三层高的大蛋糕进来了，站在门边的男同学争先把房间里的灯全都关掉了，整个屋内只剩下蛋糕上的烛光在摇曳着。大家把寿星公簇拥到蛋糕面前，拍手高歌，一曲唱毕，全场都安静下来，等着老教授许愿。
　　“呵呵呵，好的啊。我就一个简单的心愿：咱们所有人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学以致用！来来来，大家一起吹蜡烛！”然而就在导师俯身向前的那一刻，他突然抬起头来，冲着岳观晴诡秘一笑，好像拿捏住了她的性命一般，把岳观晴吓得肝都颤动了。
　　六根蜡烛在众人的吹气声中瞬间熄灭了，屋内一片黑暗，岳观晴忽地感觉喉咙似被谁扼住了，一阵窒息。可一秒过后，当房间的大灯再次亮起时，一切如常，导师礼貌绅士地双手接过师兄递上的刀子在蛋糕上切了一下，然后乐呵呵地看着他的学生们一块一块地分发蛋糕，岳观晴从来就找不到任何坏的词语能用在他的身上……唯有再次把责任推脱到自己意念作祟的眼睛上了。
　　岳观晴一返回深圳，她之前的同事晓琳就带着孩子来拜年了。
　　“新年快乐呀！我的大忙人！”晓琳一进门就喜气洋洋地高声贺道，同时牵着娃的手把他往前推了推，示意他打招呼。
　　小男孩穿了一件崭新的大红色的卫衣，头发显然也是新修剪过的，他有些羞涩地把手里抱着的一大盒曲奇饼干递到岳观晴膝盖前方说道：“岳阿姨新年快乐！”又有些不舍地把双臂往回紧了紧。
　　岳观晴弯下腰接过饼干单手抱着，另一只手把准备好的小红包递到他手里笑道：“小宇好乖哈，来，给你压岁钱！”
　　“晴姐，你过年还是喜欢到处跑呀？”晓琳边问着边把带来的水果以及其他年货放到茶几旁边，然后把孩子抱起来坐在了沙发上。
　　岳观晴递上热茶后笑道：“是呀！你初三说要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新疆呢，回来之后又去了趟广州。你的新工作怎么样了啊，还行吧？”
　　“说来，真是多亏了您和胡总，不然我可能到现在还在待业呢。”晓琳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感激地说道。
　　“哦，没什么，刚好他的顾客中金融行业的比较多嘛，就让他帮忙留心了一下，你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进去的好吗，不用把功劳归到我们俩身上。一切都适应了吧？”原来此前晓琳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是胡刻从中牵了牵线。
　　“挺好的！虽然领导的风格跟您不太一样，压迫感比较强，但是我现在都很知足的！能有一份饭碗，比什么都重要！”晓琳说着慈爱地摸了摸小宇的后脑勺。
　　“诶，对了，我在新疆给你买了一条羊毛披肩，还有一些坚果零食给小宇的，放在书房，你过来看看。”岳观晴说罢起身走向书房。
　　晓琳抱起孩子跟了过来，绕着书房打量了一下说道：“你书架上的收藏品好像又丰富了不少嘛。”
　　小宇似乎对岳观晴之前拾到的几颗会闪光的小石子特别感兴趣，小手一直往那个方向指。岳观晴看到后，就把石子捧在掌心中送到他面前道：“这些小石头很漂亮对吗？喜欢就都送给你玩吧。”
　　孩子开心地看了岳观晴一眼，上面的门牙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他把五个小石头都摸了一遍后，发现自己的手抓不下那么多，最后挑了一颗青色的和一颗褐色的，两只小手一手紧握一个，天真地对着他妈妈说道：“我昨晚梦见了这个了，是怪兽史瑞克拿给我的。”
　　“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我们拿两个就可以了哦，不能把阿姨的全部要走了。”晓琳有些尴尬地说道，她见石子那么圆润有光泽，以为是岳观晴在哪里高价买来的。
　　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再打另外三颗石子的主意。
　　“没事，给他玩吧。我都是在山里捡回来的……”虽然晓琳没把孩子所说的梦当回事，但却让岳观晴陷入了沉思：怪兽？石头？《山海经》？这一切难道有什么关联？
　　“真的啊？比外面卖的雨花石什么的还漂亮呢……”晓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岳观晴把剩下的石头放回书架，又凝视了它们一眼，转身跟晓琳返回了客厅。
　　当晚的地下暗河，洋溢着久未有过的喜庆：
　　“我们成功了！她把石头送出去了！”
　　“快，趁她还没明白之前，让那孩子多去几次！”
　　“对！没有了那些石头，解决她就容易多了！”
　　“太好了，感觉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不，你们有没有留意到，她家里还有些奇怪的杂音？”
　　“嗯？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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