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有别

　　从江元向我坦言后的那天起，心情总是很沉闷，但是后来又想到第一次见他是在村子里，所以这也代表他并不总是待在这个洞府里，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我有离开的机会。

　　我开始更用心地学习机关术。

　　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蜘蛛精对我的态度还是冷冰冰的，江元一直叫它小酒，倒是那只叫小松的松鼠精，我慢慢和它熟络起来，听他说，它是偶然被江元救下的，当时有一只大鹏精要抓了它，因不忍他刚修炼成精，数百年修为毁于一旦才出手相助。

　　「江元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主人很善良啊。」他用力点点头说，「主人真的非常温柔，就算犯了错他也不会责怪我。」

　　「他不是把你当奴仆一样让你每天做饭吗？」
　　「是小松自己喜欢做，主人庇护了我，所以我也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回报他。」

　　总觉得小松口中的主人和我认识的那个人不太一样呢，于是我转移了话题。

　　「最近可以化形了吧。」
　　他露出有些苦涩的表情，「但是尾巴总是不能很好地收起来。」

　　花藤架上的牵牛花都渐渐开放了，漏斗一样的花瓣，边缘是渐变的绯红色，在一片绿叶中零星开着几朵。
　　吃着小松给我的香酥饼，我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从以前开始就认识小酒了吗？」

　　「我是到这里才认识的，之前也不知道原来蜘蛛精是那么凶的。」

　　「这么说它早就到这里来了。之前我也不认识他，可是为什么在知道我的身份后就变得那么凶呢？」明明初次见面的时候还很热情的。

　　「小酒他对别的事都无所谓，但是涉及到主人的话，就会变得很厉害。」小松说，「小酒他比我更喜欢主人呢。」

　　「是吗？」

　　小松用力点点头，「小酒他最近在努力化形呢，现在个子矮矮的，他说要努力修行长高。」

　　「对了，来到这儿以后你有出去过吗？」我尽量自然地引出这个话题。

　　「去哪儿？主人要赶我走吗？」小小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不是这样……」我想了想，说，「这里吃的东西都是你自己种的吗？」

　　「是哦，因为小松很喜欢种这些东西。」小松说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也没出去买过东西了？」

　　「那个是有啦。」小松说，「但是要拿到主人给的令牌才行。」他比划了一下，是一个方方正正，底部带尖的令牌。

　　***

　　天气越来越热，我拼命地扇着凉风，额上的汗珠还是一滴滴地往下落，身上也很快被汗湿了。

　　院子里摆了很多水缸，里面种满了莲花，都还是花骨朵的形态，旁边榕树上的知了在不停地嘶喊大叫着。昨天还是能忍受的热度，到今天温度就骤升，有点反常的天气。

　　热得厉害，我掬水抹了把脸，感觉心烦意乱的。
　　找了很久，还是没发现一点令牌的踪迹，昨晚发现地窖下埋了好几坛酒，都是烈酒，饮下就火辣辣地逼出眼泪，大醉了一场，到现在头还有点疼。

　　过了晌午，起了阵凉风，天一下子阴了下来。过了会瓢泼大雨降下，带着轰鸣的声音和爽快的气势。
　　檐下很快就布上了一层水帘。

　　「进来吧，喝了酒你受不得风。」门里的江元劝我。

　　「不用你管。」憋闷之中我没好气地说。如果不看把我困在这里的事的话，他并没有犯什么错，但是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只会觉得厌恶罢了。他从来不会在言辞上相让，往往有如尖刀一样撕开我伪装的一面，但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而且经常心血来潮地拉我做些孩子气的事情，时常感到厌烦的我也只能忍耐下来，最近更是变本加厉。

　　「你的头不是经常会痛吗？现在又发作就不好了。」

　　没想到他注意到了，我有很小心地不要被发现了。

　　「……开始我还以为只是单纯被气得头痛，但是后来发现不是那样，痛到蜷缩起来的情况很少见呢。」他走过来，手按在我的头上，慢慢按摩起来，温热的触感，「这样会舒服点吗？」

　　「走开啦。」我有些没力气地嘟哝，但是最后也是任他去了。

　　「这个是什么？」他轻轻点了点我的脸，我抬起手按了按那个地方，有点痛意。

　　「是昨晚哪里磕到了吧。」他说，「你真像小孩子一样呢。」

　　「谁是小孩子，你才是吧！」我瞪着他，之前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地突然要吃甜的东西，结果跑去厨房的。

　　「因为你总是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啊。」他微笑着说，「只要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发展，你就会觉得不开心，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像现在这样乱发脾气。」

　　「为什么我会这样，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吗？」

　　「哎，我们不要像这样互相憎恶了，这样不是很可惜吗？待在一起的时间不会有很多啊。」

　　「在说什么啊你。」在一块的时间不是已经多到腻烦了吗，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这种说法：如果是讨厌的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是会觉得讨厌。对我来说，确实的感受就是觉得他很麻烦。

　　他什么也没解释，因为这时候有人来了。

　　***

　　在这样的天气，竟然还有访客，来人周身存水不沾，看起来也是个修道的人，修为还不低，那一脸冷漠的表情，让人不禁觉得只要靠近他周围就会被灼伤，他和江元明显是认识，能破开所有的阵法毫发无损地来到这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江元没有表露出一丝敌意和警惕，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到别处谈话去了。

　　那个人……总觉得有点眼熟。

　　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在某个地方见过他。

　　到用完晚饭之后，两人还没有结束。终于等得不耐的我，想过去找江元，如果能听到他们谈的一鳞半爪的就更好了。但我刚过去就碰见他们出来了，和那人迎面一撞，我猛然间想起他是谁了。

　　「二师兄？」那种带着淡淡桀骜的表情的，不是二师兄能是谁？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近乎冰冷的回复。

　　江元对那人道：「你先去吧，明日我会去找你。」
　　那人如黑夜里张开的一只蝙蝠那样消失了。

　　江元握起我的手，道：「手怎么这么凉，快进去吧。」

　　「那个人是二师兄吗？」
　　「他说不是，那就不是。」他看着我，说，「别管他了，我饿了，先进去吃点东西。」

　　「我已经吃过了。」我冷冰冰地说。
　　「我并没有期待这个，不过因为我有话要说，所以还是请你忍耐点待在我身边吧。」虽然用了『请』字，但是从他的态度里丝毫没有感受到尊重，但这一次我也想听听他说什么。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你不觉得吗？」

　　因为觉得很闷，所以他把窗户打开了，带着雨水的湿气被风带着飘了进来。叫着肚子饿的他此时好像忘了一样，盯着窗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然后忽然招手叫我过去。

　　「那边的荷花开得很好，好像有一朵都开花了。」

　　他指的那朵是恰好躲在屋檐下的那一支，避过了暴雨的摧残独自开花。

　　「以后说不定它会修成花灵呢。」他突然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吗？」我渐渐有种自己又被耍了的感觉。

　　「稍微耐心点吧，我是真的有话要和你说。」他的笑容渐渐淡去，摊开手心，把上面的东西亮出给我看，「你要找的是这个吧？」

　　那是一个令牌，这是能自由出入这里必要的东西，他果然知道我在找它。

　　「想要的话，我有一个条件。」

　　「像以前那样温柔地对待我。」

　　他明明说的都是很诱人的条件，不知为什么我却犹豫了。

　　「为什么？」

　　「或许你认为我之前对你太严厉也太苛刻了，但是我那样做也只不过是想让你对我温柔点，但是越是对你严厉，你就离我越远，现在哀求也好严厉也罢，我都不在乎是怎样的手段了，只是希望你能让我度过心想事成的一天。」

　　「只要一天就可以了吗？」

　　无论怎么想，这个条件都对我极为有利。可是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说呢？而且刚才那个人真的不是二师兄吗？

　　「如果你害怕我会反悔你可以先拿走一半。」那个令牌是可以拆卸的，他轻松地把左边的一半取下来给我。

　　「好罢，既然这样……」我似乎没有理由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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