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本买卖

　　山葵听说尹新月想见跛脚的老头，小跑着进屋去喊人。
　　尹新月偏过头问虎哥：“山葵和老头很熟？”
　　虎哥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还是说道：“从北离来的路上，山葵差点被人牙子给拐卖了，是老头救了她，带着她一路来了南充。
　　山葵一直把老头当做自己的亲爷爷，对他很好。不过老头很懒，脾气也不好，大家都不喜欢他。”
　　尹新月心想：有文化的人总是或多或少都个性鲜明，看了再说。
　　老头是被山葵拽着出门的，看起来确实很不情愿，他的腿稍微有些跛，但是并不影响行走，若不是刚才他们说他是个跛子，尹新月一定不会注意到他的腿。
　　尹新月对待文化人还是很尊敬的，站起身来，朝着老爷子弯腰，喊道：“爷爷好。”
　　老头子不愿意搭理她。
　　山葵将老爷子按在凳子上，说道：“爷爷，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新月山庄的小姐，咱们一直受到她的照顾呢。”
　　尹新月笑着说道：“哪里哪里。”
　　老头瞥了尹新月一眼，说道：“没事别打扰我睡觉。”
　　“爷爷。”山葵拽着老头，有些不悦。
　　老头的态度立刻好了一些，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尹新月依旧笑着，说道：“听山葵姐姐说爷爷识字？”
　　老头点点头。
　　“不知爷爷可否教教善堂的这些孩子。”尹新月问道。
　　老头摇头。
　　虎哥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模样。
　　山葵急了，说道：“为什么啊，爷爷，你就教教大伙吧。”
　　一群孩子皆热切的看着老头。
　　老头不知道是被山葵祈求的眼神给感染了，还是被一群人的眼神惊着了。
　　他坐正的身子，咳了两声，说道：“我干嘛要做这种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
　　一听这个，尹新月立马秒懂了。
　　她赶紧扬着带笑的小脸，说道：“好说好说，爷爷，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在这善堂，吃喝都不缺。
　　不过你给孩子们上课，算是孩子们的先生，孩子们自然会尊敬你，另外呢，作为报酬。”
　　她特意强调了报酬。
　　老头看着她。
　　她说道：“听说爷爷很喜欢我放在这里的酒，这酒呢，是上好的白酒，5两银子一坛呢，我呢，每个月给你一壶，作为束脩，另外，每年给你单独封红包，你看如何？”
　　“成交”老爷子说道。
　　“好。”尹新月很满意。
　　“太好了”山葵脸上露出了笑容。
　　“切”这是不懈的虎哥发出的轻哼声。
　　尹新月说道：“第一批柿子剩下的也不多了，从明天开始大家都暂时不去卖柿子，也不出门，专心学习算数。
　　剩下的柿子，就摆在善堂，若是有人上门来买，就卖一些，若是没有，大家当做零嘴吃。”
　　虎哥一阵心疼，看向尹新月。
　　尹新月拍了拍虎哥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虎哥，现学哈，你要这样想，兄弟们在外面辛辛苦苦的卖柿子，却因为不识数，被人被忽悠了。
　　钱没赚到不说，还被人笑话，以后咱们还要赚大钱呢，若是一直被忽悠，还赚什么钱。”
　　“可是咱们就这样一天呆在这里学数数？”虎哥说道。
　　尹新月心想，虎哥应该就是那些厌学的熊孩子代表了。
　　尹新月说道：“也不是，咱们剩下的柿子也不多了，庄子上还是会隔天就送柿子来的。
　　那些缸也都还空着，品相好的柿子咱们还是接着捂，剩下的全部做成柿饼，咱先把学给学上，空了做柿饼。
　　这批柿子捂好了，你们也会数数了，咱们再接着赚大钱。”
　　厉川在一边猛点头。
　　新月山庄，尹正坤看着一边吃果脯一边看账房们算账的闺女，招了招手。
　　“好几天没出门了，怎么着，生意要黄？”尹正坤抱着闺女问道。
　　尹新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比幽怨的说道：“你闺女我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尹正坤觉得有意思，问道：“咋了，和老爹说说。”
　　尹新月于是将善堂的孩子被骗的事情说与尹正坤听，把尹正坤和一干算账的管事和账房先生笑得前俯后仰。
　　尹新月也没觉得丢人，说道：“所以我让他们停了买卖，现在搁家里学数数呢，等学会了算数和数钱再去卖东西。”
　　尹正坤对尹昌说道：“月儿这亏吃的很值得啊，我记得庄子办学堂那阵子，也是你说服忠伯的，是吧。”
　　尹新月一听有故事，连忙让尹正坤说给自己听。尹正坤便将尹昌让尹忠给孩子们请先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尹新月朝着尹昌竖起大拇指，说道：“昌伯好聪明。”
　　昌伯说道：“小姐谬赞了，老爷都说小姐这亏吃的值得。”
　　尹正坤问道：“你去哪儿给他们请的先生？”
　　尹新月小手一摊，说道：“我没钱给他们请先生，就算有钱，也不见得能请得到愿意去善堂教孩子的先生。
　　好在善堂有个老爷爷识字，我答应每月给他一壶酒，让他先交善堂的孩子。”
　　众人一听，心中暗暗称奇。
　　尹正坤说道：“倒也不亏，一个月一壶酒，寻个先生，等那些孩子都识数了，再帮你卖东西，是个好买卖。”
　　尹新月在府中呆了几日，被尹夫人逮着在家读书习字，好不容易到了腊月，尹夫人张罗着过年没空管她，她又开始溜出去了。
　　这段时间她没空出门，倒也不担心，她让梨花隔天就去善堂看看，厉川和虎哥有什么话就让梨花带回来。
　　庄子上的管事来了府上，专门来找了尹新月一趟，和她说山上的柿子都运送完了，让尹新月抽空与他们对账。
　　尹新月没空，让大山亲自架着马车带着厉川去庄子上与管事对了帐，将银两给结了，顺便又和掌柜的谈了谈明年购买柿子的事情。
　　管事因着今年多卖了这一批柿子，账上多出一批银子，年终的时候专门得了尹正坤的赏，心中感激不已。
　　厉川他们去对账的时候，只收了柿子的钱，连运费和人工费都给抹去了，善堂的账上也因此多了一小笔钱进账。
　　等尹新月再次溜号去善堂的时候，善堂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山葵已经没有再去帮工，一直留在善堂里面照顾更小的孩子和老人们。
　　善堂今年修缮了屋子，所以屋中也不透风了，孩子和老人们虽然依旧穿的破旧，却没有再冻死过人。
　　“新月小姐。”孩子们见着新月，全部跑过来围着她，一个兴奋的叫着。
　　尹新月指着梨花对他们说道：“我让梨花给你们带了糖，乖乖听话的孩子们每个人都能分到一颗哦。”
　　孩子们一听，全部跑去抱着梨花。
　　尹新月钻出了缝隙，这才问山葵：“怎么就你在，其他人呢。”
　　山葵笑着说道：“快过年了了，虎子带着大一些的孩子去山上捡柴火，小一点的孩子出去卖柿子了。”
　　尹新月点点头，问道：“粮食还够吗？”
　　“够呢，还够吃好久呢。”尹新月点点头，让她去忙，自己去屋里面找跛脚老头。
　　跛脚老头正躺在席子上呼呼大睡，尹新月将酒壶的盖子打开，老头不一会就寻香醒了。
　　见着尹新月手中的酒壶，老头顿时就有精神了。
　　尹新月将酒壶递给他，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说道：“好酒。”
　　“自然是好酒，这酒可是我从庄子送来的年礼里面挑出来的，专门送来给你的。”尹新月说道。
　　老头又灌了一口，十分宝贝的将酒壶藏在了席子下面。
　　“那些小子都出去了，不在。”老头直接说道，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我知道啊，所以才想着找你说说话，等着他们回来。”尹新月说道。
　　兴许是因为那壶酒让老头很高兴，他没有赶尹新月，而是与尹新月一起出了屋子，在院子里面的火堆边一块烤火。
　　颤巍巍的老太太硬是要给尹新月手里塞柿子，手上比划着让她吃。
　　尹新月笑着接过去，老太太才又与其他人一块翻着席子上的柿饼。
　　“爷爷，虎哥他们算数学的如何了？”尹新月问道。
　　“马马虎虎，虽然不尽人意，好在能识数了。”老头说道。
　　“那就好，这样应该不会被骗了吧。”尹新月感慨道。
　　“哼，愚蠢，哪有读书识字就不会被骗的道理，要真的这样，这世道也就不会有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和被诬陷的忠臣良将了。”老头说道。
　　尹新月本来只是想找点话题聊一聊，哪知道这话题居然朝着莫名其妙的地方偏离了。
　　不过这些话让尹新月突然对老头好奇起来，她试探着问道：“爷爷不是只会简单的读书算数吧。”
　　老头瞥了尹新月一眼，十分得意的样子。
　　尹新月想了想，说道：“我家有10个账房先生，还有一个大帐房叔叔，他可是生员的哦，很厉害吧。”
　　老头依旧很不屑。
　　尹新月问道：“难道你比他更厉害。”
　　老头一副你继续猜的样子。
　　尹新月说道：“比生员更厉害的，举人？”
　　老头没答话。
　　“进士？”继续猜。
　　老头还是不答。
　　尹新月笑道：“总不会是状元公吧。”
　　说完这话，她就自我否定了，说道：“怎么可能，状元公住善堂，还被我遇到了，这又不是小说。”
　　“臭丫头，一点都不讨喜。”老头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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